“你能不能不这么烦人?!”莫关关说,瞪着他,也亏是生病了,没多大气势。念着她发烧,李斯爵没跟她计较。倒是不再勉强她。重新把被子盖上,掖好被角出去了。
    心想,莫关关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记得最初,结婚那会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有这样被她吼的时候。想了想,估计是被他惯出来的。
    中午吃饭,李斯爵上楼看了一下,她还在睡,也没叫她,下午的时候,端着一杯热牛奶上去。
    走近,李斯爵坐在床边上,看着她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摸了摸额头,还是烫的。“关关,起来。”他摇着她的胳膊。
    不舒服,莫关关睡得没那么死,被他一叫就醒了。“把这杯牛奶喝了,我给沈卫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莫关关应了一声,闭着眼睛就把牛奶喝了。
    沈卫过来后,简单的检查了一番,配了一剂针,打下去。临走时,他说,“要是明天再不退,就去医院看看。”
    说话时,皱着眉头,看来事情没有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李斯爵问,不由担起心来。沈卫扯扯嘴角,安慰似的笑了一下,“没事,你别瞎想。好好照顾她,我先走了。”
    别说莫关关和李斯爵,就连沈卫都没有想到,这一场烧,竟是这样。
    那一剂退烧针打下去,好了许多,夜间,李斯爵醒了好几次,后来再摸的时候,烧已经退了。心踏下来,也就睡实了。
    早上起来,莫关关已经醒了,只是人看上去不大精神,李斯爵没有多想,再后来,吃饭的时候,见她吃的不多,有些反胃。
    心却是又悬了起来。这一次说什么,都带着莫关关去了医院。这一检查。真应了沈卫心里没想到的,最坏的结果。
    检查结果,莫关关血压增高,肌酐进行性升高,尿少。诊断为肾移植慢排。
    莫关关最烦去医院,这一来,短时间内是不会出来了。沈卫把最好的肾病医生都请过来,进行诊断,治疗。
    两个月过去,没有丝毫的好转,且排斥的越来越严重。
    肌酐升到520,尿少,每天500毫升左右,马上准备透析,现血压较高,每天服用140毫克尼福达,150毫克倍他乐克,80毫克特拉唑嗪。
    如果实在不行,只能切除抗体。那就必须要找新的肾源。
    莫关关在医院里,李斯爵不是陪着她,就是满世界的去找肾源。连消失许久的苏家人都让他给找出来,就连监狱里的苏婉柔都没有放过。这一天一天,没合上几分钟眼,就又睁开了。那样子,看上去竟比莫关关还有憔悴许多。
    长这么大,齐眉何曾见过李斯爵这样,她在家照顾那三个孩子,有的时候,老虎兔子就会问,妈妈怎么还不接她回家。每看着孩子,瞪着天真无辜的眼睛时,总忍不住掉泪。
    “你说这是招谁了?家里怎么就没个好。”她这么说,忍不住,就进屋哭会儿。李斯爵刚回来就听到那句话,跟着走进去,看着那个背影,搂过去,轻轻的略带着些疲劳,“妈,我饿了。”
    他说。齐眉忙应了一声,拍拍他的手,“妈这就给你弄点儿吃的。”说着话齐眉摸了摸脸,然后想到什么又回过头问他,“你怎么回来了?医院里有人吗?”
    “顾悠在那儿。妈,我想睡一会儿,你呆会儿叫我一声。”李斯爵说着,上楼去。看着他影子,刚擦了眼泪,又忍不住的往下掉。这才几天,人就瘦成了这样。
    医院里边,顾悠坐在莫关关的床前,和她说话。莫关关现在的情况不好,脸和眼水肿的厉害,脸色不好看,很苍白。大部分时间都是顾悠在说,莫关关在听。
    无论顾悠说什么,她都是笑着的模样,根本就不像个病人,倒是格外的平静。
    “你个傻丫头,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顾悠说着,却哭了。每次来,莫关关都是笑着的,她心里当着就不怕,不难受吗?这傻丫头。
    莫关关依旧是这样平静的样子,她望了望窗户外边,眨了一下眼,眼神回到那片蓝蓝的略带着云的天空,声音遥远的像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只是在想,叶莫桑离开了……他是真的离开了。我舍不得。我舍不得……”
    他走了,把他的肾也带走了。他们之间真的就要断的这样干净吗……她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那个曾经站在太阳底下对着她伸手,说,出来,一会儿就不冷了。舍不得,那个总是会温温的笑,总是在她最冷的时候出来抱一抱她。舍不得,舍不得……他受了那么多苦,就这样淡出了她的世界……
    想着,平静不再,哭的不能自已。
    后来,她又问,顾悠,“我是不是很坏?你说我死了,会不会见到莫小贝?其实,这么些年,她寂寞够了。”
    她这样说着,顾悠哭的比她还要厉害,一边哭,一边还说,“说什么傻话呢……你会没事的。第一次挺过来了,这一次也不会有事。家里那三个孩子还等着你呢。你舍得?”
    “舍不得……舍不得又怎么样……”她喃喃的说,这一次,真就是觉出了绝望。就说,老天对她不会那么好。从来就是。
    “关关,看着我,你看着我。……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顾悠摆正莫关关的头,让她看着自己。
    她不能这么想,不能!她还有孩子,还有李斯爵……叶莫桑活着,李斯爵爱她,她的幸福还没开始,怎么就可以这样……
    “关关,你一定一定会没事!我拿我的命跟你打赌!你一定会没事!”顾悠说着,眼里的泪流进嘴里。莫关关伸手给她抹掉。随着她的话一字一句,坚定的说,“我会没事的。我会没事的……”
    她哭,顾悠哭,两个人互相为对方擦眼泪。
    在门外看到这一幕,李斯爵没有进去,停了半天,转过身,走出去没多久,接到沈卫的电话。一刻钟后,和他在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碰了面。
    苏家人的配型结果出来了。没有一个能用的。对他来说,最大的希望没了。当初他还想着,如果苏家的人配型成功了,手术还得瞒着莫关关。这一下子,算是不用了,什么都没了……
    “别泄气,还能再找找,虽然亲属之间的可能性最大,也没说别人就不行,当初叶莫桑的不就能用吗?”沈卫如是,安慰李斯爵。
    突地——李斯爵站起来!
    他怎么没想到?怎么没想到?
    “你干什么去啊?”沈卫喊着,李斯爵却像没听到一样,一阵疾走,出了房间。打死沈卫都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句话,就给那一帮发小招来不小的麻烦。
    猜猜,李斯爵干啥去了?找人了呗!
    他那一帮发小,被他一个一个抓过来,什么沈卫,韩墨,赵舟,凡是统统能沾上边的,都不得不屈服在他的yi威下,个个跑到医院里做配型。
    配型结果出来。他们中没有一个能用的。但一个例外。那人,是他!这个结果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
    更出乎人意料的是,李斯爵和莫关关的配型,相当完美,至亲之间都没有这么完美,各项指标都与她非常的匹配。
    当初莫关关与叶莫桑的配型能用,手术后,有排异现象,一直吃着药,以至于这一次,排斥突然加重,到了必须要切除的状态。
    而就在这样的时候,他李斯爵的能用。老天,这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了解内情的人不禁这么想,而两个当事人,莫关关和李斯爵都无暇想这么多。把这个消息告诉家里人。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一听说割掉一个肾,齐眉哪里舍得,“要不要,再等等?实在不行的话……”但事情到了这样,哪里还有更好的办法。,
    “不能再等。我就这么决定了。已经让沈卫去安排了。”李斯爵坚定的说,他自己早就做好了决定,这个时候不是和他们商量,只是告诉他们一声。
    齐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突地说不出来,从始至终,一直没开口的老爷子,这时候站起来说了一句话,他说,“大男儿,应当如此。”
    莫关关生那三个孩子,哪一个不是冒着危险,哪一个不是差点儿要了她的命,作为丈夫,作为一个男人。这还不是他应当的吗?
    最终齐眉什么都没说。
    手术前一天晚上,叶莫桑过来了,手里还拿着行李箱,看样子,应当是刚从机场过来。为了次日手术,病人能够得到足够的消息,医生在莫关关的药里加了些东西,当叶莫桑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
    他轻轻的放下行李箱子,走过去,静静的站在床前,俯下身子,手轻轻碰触她的脸,一寸一寸的拂过……
    当李斯爵打开门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了这样的情景。
    叶莫桑收回手,也正看到了他,一身病号服,站在门口,看到他,似乎很惊讶,又似乎觉得在情理之中。
    他没说话,许是怕吵醒莫关关,只轻手轻脚的走过来,停在她面前,掖了掖被角,便出来了。随后,叶莫桑也跟着他出去。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静静的走廊,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后来的几年,莫关关问李斯爵,那晚他们说了什么,李斯爵始终都没说。
    他只知道,那个人,那个名为叶莫桑的男人,他把他所有的笑和宽容都留给了她,最后剩的,背过身自己承受。
    第二天,进手术室前,叶莫桑站在门口,一开始莫关关只顾着和老虎兔子说话,没有看到,后来,被推上车,她躺着,忽然看到了那么一个颀长的身影,一瞬间就坐起来,他看着她,缓缓的勾起嘴角。
    默然的笑。
    手术很成功,后来莫关关清醒。看到的就是那一张脸。谁都没有说什么。关于那些遗失的记忆。他守在她的病床前与她说了一些话。
    后来,莫关关身体好些,老虎兔子跑到医院,见到叶莫桑就喊着叶爸爸,记事后,才见过那么一次,这俩孩子居然记得这么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