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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嬷嬷正沏茶,擦拭古琴,听了这话,脸面上却是淡淡的笑意,道:“回主子话,如主子所见。”
妙玉听了,便知元春只怕已落在自己哥哥手里,只是生死不知罢了。
那嬷嬷又道:“和主子极交好的林姑娘,此时却是听说有了喜了。”
妙玉一怔,拿着周易八卦来,算了一卦,却笑道:“不承想,她这样脱俗出世的女子,竟有那样古灵精怪的孩子。也是缘分,冥冥之中,皆是注定,也该宽些心了。”
那黛玉此时却是静养家中,因贾敏实在不放心,雍正此时为了处理年羹尧的弊政,也并不能天天过来,再者也实在是在意着完颜碛口中说的大劫,没奈何,黛玉便住在了忠毅公府,跟着探春惜春和湘云或做针线,或是抚琴,又或是吹箫,却也是十分乐业的。
湘云因知道了宝钗此时竟被贬为侧室,不由得十分感叹,道:“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黛玉正坐在小花园的水亭里,倚着栏杆看着亭子外半池的残荷,枯干的荷叶根子,加上池边一些茅草芦苇并不修饰,秋风吹过,梧桐叶落,亦发有些萧瑟。
只是水色依旧碧绿,又有湘云因淘气吩咐人弄了一叶扁舟在内,衬着风景,却颇有天然之气。
湘云最是好动的,坐也坐不住,自拿了一个白底水墨雕花小鼓凳来在黛玉旁边坐了,拿着黛玉针线筐里的针线看,笑道:“姐姐这荷包做得好生精巧,赏了给我罢,明儿里我给姐姐做一个。”
黛玉见了笑道:“你也仔细了,我可不是你使唤的丫头,你也拿我的针线做什么去?”
湘云嘟着嘴放下了荷包,眼儿亮亮的,淘气地笑道:“我就知道,除了林姐夫,你也不给别人做!”
紫鹃提着裙子逶迤过来,臂弯里还拿着一件披风。
湘云笑道:“真真就是紫鹃姐姐的,心里可是细致着,不过我们来坐一会子,你也跟来。”
紫鹃展开手里的披风,给黛玉披上,系上了带子。
却是一件玉色绸里水绿色缎面的棉夹披风,与一般的披风不同,却加了一层粉色藏青披肩,绣着极精致的白色梅花,可巧黛玉今天穿着米白色棉夹长褙子,白色绣花宫裙,胸前只绣着一枝梅花,虬劲清冷,极见黛玉之清傲,发上也是一枝梅花簪子,更显得杏脸粉嫩,菱唇饱满,又有一种清雅如词,温润如玉的婉转。
见黛玉虽是静坐,却有一种弱柳扶风的动态,且风骨凛然,不让雪中寒梅,长衣,宫裙,披风,可巧都是梅花刺绣,湘云看了半日,忽然扑哧一笑,趴在栏杆上笑道:“好在我是个女孩子,若是哥儿,还不得把林姐姐藏起来。”
说着曼声吟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不知道到底是梅花呢?还是林姐姐呢?”
黛玉拿起了针线筐里的尚未做完的荷包,笑道:“你这个酸丁掉什么书包呢!”
湘云笑道:“却不是掉书包,说的是实话而已。面对这一池残荷,满树落叶,再加上姐姐一身梅花,真是不知道是仙境,还是凡尘,若真是仙境,倒也是极好的事情,也超脱了世间的烦恼。”
说着又道:“林姐姐,到底林姐夫是谁呢?每每总是夜间才来,我也不得见,真是的,好歹我也是小姨子呢!”
黛玉听了笑道:“你见什么的?不过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又没什么不同的。他又不比别人,能轻松一些。”
湘云不依,定是要见,雪雁却端了一盅鸡汤过来,道:“姑娘喝点鸡汤罢,清淡的,并不油腻,是太太特地炖了出来的。”
黛玉小口小口喝着,道:“也别叫娘累着了,如今什么都好的,还巴巴炖什么鸡汤呢!”
雪雁只是笑笑,瞄着黛玉已有些凸出的小腹,道:“太太说,怀姑娘的时候,可还没有似姑娘这般嗜吃嗜睡的。”
黛玉喝完了鸡汤,便放回雪雁手上的洋漆小茶盘上,笑着摸摸小腹,道:“只怕是个哥儿,这两日,竟有些动呢!”
说着忍不住胃部一阵翻涌,“哇”的一声,竟就把方才吃的鸡汤吐了出来,唬得湘云忙拿着手帕子接了,一口一口,登时浸透了手帕子。
雪雁甚奇,忙放下茶盘,另拿了茶来给黛玉漱口,道:“才四个来月,就这般模样,只怕真是小子!”
黛玉本不在意是哥儿还是姐儿,但是自有了身子以来,吃睡都是极厉害的,昨儿个,还特特请了宫里的御医来把脉,也说是个哥儿,因此黛玉便当成是个哥儿了。
湘云看着黛玉满足的形容,便笑道:“姐姐过得日子真真是好的,可把我给羡慕死了!”
黛玉听了便打趣笑道:“难不成是我们家云丫头竟是想找婆婆家了?这也好,原本你也就是有年纪的,娘也留意了,少不得给你挑个极好的人家,并不在意什么根基富贵,只好对你好罢了。”
说得湘云红了脸,道:“我一个丫头罢了,谁还要我呢!倒是你把你家紫鹃嫁了出去才是正经的,她可是大着你好几岁呢!跟着你这么些年,你难不成是不为她想的?”
好在紫鹃这时去摘花压香了,并不在跟前,不然真给湘云的话闹个大红脸。
雪雁笑道:“我们姑娘可不是什么红娘,竟做起丫头的媒来了!我们紫鹃也是有人家,云姑娘想知道是谁不?”
果然湘云拉着雪雁就好奇地问,雪雁笑道:“就是云姑娘先时定了的亲事,那卫将军家的公子,名叫卫若兰的。”
不但湘云吃惊,黛玉也诧异道:“竟是卫将军的公子?我怎么不知道的?”
湘云却是红着脸,笑道:“如今我和卫家是没什么干系的,其实我也知他们家是极好的,只是当日里不过是糊涂罢了,由着婶娘做主退了亲,如今倒也是好的,没见过的,并不知根知底,只怕也没什么情分,也过不好什么日子的。只能说我和卫家没这个缘分,只紫鹃姐姐和他有夫妻之缘罢了。”
黛玉点头,道:“这也罢了,紫鹃年纪确是大了,若那卫公子果然好的,也不能耽误了紫鹃的终身,就叫他下旨赐婚,紫鹃只是我们林家的女儿出门子,别人也没什么说的。”
湘云和雪雁一起点头,倒也是不免感叹果然是姻缘天注定,湘云虽和卫家退了亲,却和紫鹃有了姻缘,不管怎样,也是喜事一件,湘云心里也并没有什么疙瘩的。
黛玉坐得有些累了,便扶着雪鹰的手慢慢走出了亭子,在园里漫步,湘云自是跟上了,笑着看她道:“我小时候也见过凤姐姐怀巧儿的,只是那么笨拙,倒是林姐姐不同,竟还是这般风流婉转,纤细如柳。”
踩着地上枫叶梧桐落叶,发出吱呀细声,湘云皱眉道:“怎么不叫人打扫了?”
黛玉扶着腰慢慢蹲下身,捡起了一枚红枫叶,站直身子才笑道:“我却是喜欢这些落叶的,你成日家看书,难不成没听过落叶归根这句话的?春花落尽尚且更护鲜花,何况这落叶?自也省了一些花肥树肥了。”
湘云听了,弯腰拣了一大把枫叶,看着枫叶上的脉络,倒也是有趣地笑着。
谁知迎面竟是贾敏陪着几个贵妇过来,各个都是打扮得极其华贵,却是怡亲王府里的几位福晋。
因瓜尔佳氏极喜探春的,探春一个包衣庶出身份,原本不足以赐婚给高桥云鹰,倒是瓜尔佳氏认作了干女儿,得了一个郡主的封号,才由着雍正亲自赐婚,因此探春和惜春亦是陪着一同游园。
而迎春虽是庶出,却因西林成是满洲贵胄,因此雍正赐婚的是西林成;惜春虽是嫡出,身份原本并不高的,但是布竘玳亲自请旨,雍正自也是顺水推舟,唯独这探春,因是两国联姻,就必定是要有皇室身份的,所以如此。
黛玉和湘云上前欲见礼,怡亲王福晋兆佳氏忙亲手扶了黛玉,看了好一会,才笑道:“如今有了身子,这礼就免了,不过都是一家子在这里,何必管这些劳什子礼数的!”
说着又笑道:“如今你倒是圆润了一些了,更有一些气色了,这样倒是好的,想你先时竟是一阵风也能撮了去的。”
才又笑着对贾敏笑道:“这样的闺女,竟比一千个男子还强,偏你那娘家里,也不成个模样,竟是这样待你闺女。”
贾敏淡淡一笑,风华绝代,竟叫几位福晋都相形失色,笑道:“俗语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出了门子,就是夫君家的媳妇了,和那里自是生分了。我也只一个老母,和丫头几个姐妹好些罢了,别的,也并没什么,我在那里也说不得什么话,也没什么本事管那里的事情。”
兆佳氏拉着黛玉的手放慢了脚步,道:“话虽是那么说,可如今,我竟听着好似还算计着你们这里呢!”
众人听了诧异,忙问端的。
兆佳氏缓缓笑道:“我也听不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贾敏却是知道兆佳氏从不说什么没影儿的事情,既然她开口,就必定是有其事的。
兆佳氏放开黛玉的手,却拉着湘云的细看了一番,笑道:“真真不是我说的,钟灵毓秀,只在这几个姑娘家身上罢了。”
贾敏本性极聪敏的,随即便明白,道:“难不成,竟是打着我这云儿的主意?”
兆佳氏赞许一笑,湘云和黛玉探春惜春却是白了脸色,尤其是湘云,更是惊得连嘴唇也白了。
贾敏安抚地拍了拍湘云的手,道:“你是我的女儿,自不会由着别人来算计的。”
说着冷笑一声,道:“倒不知道,他们又算计着什么了?”
兆佳氏笑道:“打的什么主意,想来你也是明白的,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省得到时候不知道怎么应对呢!”
贾敏点头,料想此时宝玉房里宝钗贬为侧室,没了正室大奶奶,偏如今四大家族里又有三家完了的,元妃又已失踪,贾家自不比先时那般繁华富贵,以王夫人之性子,必定是更看中高贵人家结亲,好光耀门楣。
论起当朝人家,谁家还能比得林家清贵?虽算不上什么皇亲国戚,却是六代书香传世,又得雍正青眼有加。这几年来提亲的人也并不在少数,自非黛玉,而是青玉,只因林家有意,一切姻缘但凭自愿,才都推了的。
连怡亲王几位福晋也说林家没能多几个女儿,何况别人家?黛玉虽嫁,却有湘云,别人虽不知,贾家却必定是知道的。
怡亲王福晋们走后不久,贾敏便叫来雪雁,问道:“如今贾家怎么一副模样?”
雪雁笑了一笑,道:“太太想着是什么模样,自然是什么模样了。只是这个薛宝钗,倒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呢!”
贾敏“嗯”了一声,冷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以静制动,等着她们如何做罢了。”
惜春冷笑了一声,道:“如今也该放得聪明一些了,如何还是这么执迷不悟?姑妈家的姑娘,是他们能高攀上的么?”
湘云却是笑道:“我也没什么的,哪里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只是如今我也明白了,老太太说的也极是,我也不指望什么富贵,只像林姐姐和三位姐妹这样,和和气气过日子罢了。那爱哥哥,虽然有些才气,却总是不学好的,又那般个吃胭脂水粉的纨绔,我也高攀不上他。”
贾敏凝视着湘云,笑道:“云儿倒是也放开了许多。”
湘云点头,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