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艾班斯是最先来帮忙的。”
“我可不是为了救你。”奇犽移开视线，越过他看向另一个奇犽。那个靠在对面墙角的银发男孩犹豫了几下，终于抬腿走向这边。
“是为了奇犽吧。”他回头看向走进站在自己背后的银发好友，然后再次抬高手大有不握手不罢休的气势，“所以艾班斯果然还是担心奇犽的吧。”
担心？
奇犽皱皱眉头，看向另一个奇犽的眼睛。不希望看见自己死在自己眼前，这种感觉他不知道是该说是自尊心不允还是其他什么作祟。
“不是艾班斯。”没有回答小杰的疑问，奇犽低头拍开他的手，“奇犽·揍敌客，这才是我的名字。”
他的眼睛里倒映着和自己完全一样的身影，对面的男孩比他先一步划出分别你我的分界线，奇犽无论如何，即便是孩子气也好，他无法示弱。
——你可以说我不是你，但你必须知道我也是奇犽·揍敌客。
暴风将整个改造船剧烈摇晃，雨水激烈地砸在外壁上，这个夜晚完全和宁静无缘，但伊耳谜还是可以很清楚地听见他们说话。
很微妙，相似却又可以发现不同，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记忆中确实在奇犽的游戏存档里见过“艾班斯”那个名字，被刺猬头男孩称为“艾班斯”的388号奇犽，暗示着“我也是奇犽·揍敌客”的388号奇犽，这些信息里透露出细微的属于外来者的意味。伊耳谜发觉如果真的需要调查的话，388奇牙可能会是问题的所在。
清晨的时候，潮水终于退却。再次见到阳光的考试纷纷暂时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便得知24小时的第二波，可能会把他们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淹没。
伊耳谜大概是得到了自己目前想要的信息，暴雨停下后便离开了人多聚集的地方。西索在炮台上对他竖起一张扑克牌，伊耳谜咔咔咔笑了几声跳上去。
奇犽坐在高高的桅杆上晒太阳，其他人在改造船上上上下下检查各种地方。被酷拉皮卡使唤来使唤去让他有些不太乐意，现在这个状态基本算是偷懒。昨晚的暴风将这艘船被改造的外侧完全掀飞，剩下锈迹斑驳的军舰铁皮，没一会彭丝再次来叫他去控制台开会。
新计划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又有其合理性，按照半藏的话说就是“不是逃离城堡而是带着城堡一起移动”。这比待在甲板上晒太阳有趣很多，爆库儿和彭丝表示可以去机器室检查引擎，奇犽举手要求同去。
爬过久未使用过的通风口，三个人到达整艘军舰最核心的部分。爆库儿和彭丝在考生中并未显得多么出彩，但比起那些单纯身手强悍的人，丰富的机械知识令这个任务除了他们再无二人可以胜任。
“这个时候就知道糜稽有多么了不起了。”按照两个人的指示满脸油污的奇牙擦了擦额头，东一茬西一茬的乱想。时间似乎总不够用，昨天傍晚听见的“轰隆——轰隆——”的声音再次出现时，主引擎才刚刚修复。
电力开始传送到船的各个系统中，巨大的海中要塞摇晃着向前移动，即便在轰鸣的机器室中奇犽也可以想象外面肆虐的风暴和扫射的火炮。
“这样就没问题了。”爆库儿和彭丝相视一笑，脸上都沾着黑漆漆的油污。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微妙，奇犽了然地奸笑，耸耸肩从通风口爬了出去。
轰隆——！
船身激烈地晃了一下，像是触礁时的撞击，然后船身开始不稳地倾斜，奇犽心头一紧手忙脚乱地爬向出口。
“到底怎么回事！？”跳进走廊，奇犽抹了抹脸。出口边是向上的楼梯，一直走上去就可以到达控制台。船内的一切信息都会率先到达那里，奇犽考虑了一下径直向那里奔去。
“刚刚是触礁了么？”他一把推开门向里面掌舵的人大声询问，然后猫眼和猫眼四目相对，奇犽突然觉得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不是说这里是酷拉皮卡或者半藏么？现在他可以关上门退出去么？
奇犽欲哭无泪地想。那身扎满钉子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谁的，但深渊一般黑色的眼眸和长发都证实了这个人的另一个身份。
“哟、哟……”他硬着头皮抬起胳膊打招呼，“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记住自己
倒霉是什么？
倒霉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喝凉水都塞牙，倒霉就是刚跟自己闹翻就遇上自然灾害，倒霉就是逃跑的船只刚触礁逃跑的人也触礁了。
伊耳谜·揍敌客，奇犽离家出走的道路上一块坚硬无比的礁石，一触即沉。
“小奇么。”伊耳谜扫了一眼他胸口的号码牌，招招手，“过来。”
过去？还是怎么办？奇犽看向那个面无表情单手掌舵的哥哥，虽然理性知道眼前的伊耳谜并不是多年教育自己的那一个，但本能上还是产生了畏惧的反应。
砍伤老妈和糜稽，离家出走。虽然这边这个世界的事情应该是另一个奇犽做的，但看见伊耳谜依旧有现行犯被抓包的感觉。一般来说，接下来不是被拎回刑讯室受罚，就是被现场打个半死再拎回刑讯室受罚。
疼痛和疼痛的感觉本该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奇犽就是本能的害怕伊耳谜。
——该死，为什么钉子男会是伊耳谜。
反抗无能，奇犽灰溜溜地靠过去。
奇犽不知道，其实伊耳谜自己也挺郁闷。他突然就不知道哪根筋抽了非要在这种时候拔了易容的钉子，又突发好心的过来帮帮。也许是因为在通讯的另一端听见了奇犽建议射击龙卷风的声音，又也许是因为这个船上的考生实在是弱小得不足挂齿令他觉得没有必要在意，无论如何伊耳谜过于大意，竟没有发现奇犽从门外靠近。
当然能做到悄无声息靠近的也只有奇犽，他亲手教导那个孩子的无声步法已经深入骨髓，即便是专业仪器也难以探测出那种细微的声音。
388号，这个奇犽胸前佩戴的号码牌。如果不是在昨天晚上听过他暗示着不属于这里的发言，只是看他站在自己身边紧张的身姿，伊耳谜无论如何也不会觉得眼前的孩子并非自己亲手教育出来的那个。
“别这么紧张。”抬手搭上奇犽的脑袋，像平常一样揉了揉。银发的手感完全没变的柔软，稍稍释放出念，刺入皮肤下的念针就对主人的力量起了回应。除了奇犽以外，他再没有对第二个人做过这种操纵，即便有了疑点这孩子依旧是奇犽。“刚才的步法和昨天的警觉性都很不错，看来你有好好遵从我的教导。”
“嗯……”感觉到莫名的恶意，声带不受控制地颤抖，奇犽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回答。原本只是本能的对大哥的畏惧转化成活生生的恐惧，头顶上的那只手带着无法抵御的压迫和厌恶感，害怕恐惧，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想逃，但不能移动。
密集的冷汗渗出皮肤，顺着脸颊的弧度滑落下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对念的敏感度也和从小到大的反应完全一样，眼神里透露出对未知力量的恐惧，伊耳谜没有收回念压，单手扶着船舵俯下身子。
“但是昨天，你为什么不和387号的小奇在一起？‘不要和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战斗’，忘记我和老爸是怎么告诉你的了么？”
如果昨天晚上，遇到的不是他而是西索……
“因为……我觉得并不会战斗……”头顶上的气息似乎有些生气，奇犽畏缩着盯向地板，“这里是猎人考试……大哥那时看起来，并不是像西索那样随时会对考生出手。而且我觉得，即使战斗开始，我也可以从那种房间里逃跑……”
“理由勉强可以接受。”拍了拍他的头顶，伊耳谜停顿了两秒，突然将手上的念加强。原本以为逃过一劫的奇犽，头顶恶意的压迫感猛然被扩大，僵直的身体不由颤抖起来。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快点逃快点逃快点逃。
“第二个问题。”空气的温度似乎降了下来，“你是谁？”
“奇犽……唔！”头顶的力度随着话音再次加强。
“说实话，不然就杀了你。”
“即使那样……也是奇犽·揍敌客。”僵直的手臂，奇犽将拳头一再握紧。那个刺猬头男孩也好，另一个奇犽也好，现在即使是伊耳谜也在否定他的身份。
——别再说你就是我这种话了。
“凭什么……”牙齿的咬合吱嘎作响，“凭什么就认为我不是……”
船身摇晃了一下，伊耳谜抬眼将船舵向右打了半个圈。尽管奇犽逞强地将句子从颤抖的嗓子里挤出，但在念压本身和念针的暗示下，他依旧只能紧盯着地面不敢去看伊耳谜的脸。
脑内的针将伊耳谜的暗示完全反馈给受害者，同时回应给施加人完全可以确认的信息。虽然疑点比起证据几乎可以忽视，但伊耳谜还是忍不住试探了下。
结果这孩子愈发的怕自己了。
叹了一口气，伊耳谜将念收回，手从头顶移至肩膀，安慰性地拍了两下。
“我骗你呢，小奇。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但是突然变成了两个人，哥哥也难免会担心啊。”他停顿下歪头看奇犽冷汗密布的脸颊，银发男孩微微抬起下巴，“而且谁让你说了奇怪的话，艾班斯什么，好像不属于这里样的。”
“那是……”他张嘴想说，伊耳谜重新握上舵盘打断了他。
“游戏里的id是吧。”他看向前方，“说说看发生了什么。”
“嗯。”想到伊耳谜有时也会坐在他们周围打游戏，奇犽怔怔地点了点头。
故事的开头依旧很模糊，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原因奇犽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大致说了他和另一个奇犽的自我认定和猎人协会的调查结论，故事就到了伊耳谜可以看见的考场阶段。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的。”奇犽垂着头闷闷地说，“后来我杀了阿妮达。”
“阿妮达？”印象中没有听过这个名字，“那是谁？”
“一个复仇者。”顿了一下，奇犽补充，“辣香山的，很弱。”
“唔。”很弱二字包含了那个复仇者所有可关注的东西，伊耳谜等待下文。
“然后我们决裂了。那家伙，这里的奇犽，说不要再告诉他我和他是一个人。”
“为什么？”伊耳谜奇怪地问，既然猎人协会介入，那至少念能力这一层如果不是有特别难缠的家伙出现，大概不会被欺骗；而揍敌客家内部确认的东西，同样也不会特别容易被泄漏出去。如果已经可以从资料和自我认知上都确定他们一模一样，那奇犽确实只可能是奇犽。
“因为我杀了阿妮达，他说我让小杰失望了……”说到那个刺猬头男孩，奇犽厌恶地咬咬牙，“小杰，小杰，那家伙只知道小杰。因为小杰说过相信‘奇犽’不会杀人，所以杀了阿妮达的‘艾班斯’就和他不是一个人……”
“小奇。”出声打断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弟弟的咬牙切齿，伊耳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回答我，我是谁？”
“哎？”奇犽眨眨眼，抬起头，“伊耳谜·揍敌客……？”
“还有呢？”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漆黑的眼眸像看了十多年一样的深不见底，奇犽眨眨眼压抑的气氛不知不觉中已经消散了。
“大哥？”他试探性的问，伊耳谜再次抬起手揉了揉他的银发。这次没有充满恶意的厌恶感和压迫，奇犽眼睛睁大起来。
“没错。”伊耳谜拍拍他的头顶，“你只要记得自己是奇犽·揍敌客，我们是兄弟就好。”
狩猎开始
临近清晨的时候，暴风雨开始退去。驶进远离礁石的安全海域后，整个船舰的人都松了口气。随着任务不再紧张，考生开始陆续离开原来的岗位，伊耳谜把掌舵的任务丢给奇犽，示意自己要在其他人到来前离开。
“我的事不要告诉另一个小奇。”
伊耳谜叮嘱完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奇犽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甚至还不知道伊耳谜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伊耳谜是为了抓他回家而参加猎人考试的么？奇犽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伊耳谜不打算拿到猎人执照仅仅是想抓他的话，大可以在他到达考场的同时就送他回枯枯戮山。
伊耳谜也没有说过让他回家之类的话，但伊耳谜告诉他他只需要记得自己是奇犽·揍敌客，他们是兄弟，奇犽确定自己没有被这个世界的哥哥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