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船员已经在宁家安排的住处休息,宁景年来到船上,派人先清点一遍这次运回来的各种货品,然后再通知
    早就下订的各个商户,让他们来取或是宁家派人送去。
    清点过一次的帐目会先递到东家宁景年面前,他会仔细地审核一遍,确认无误后,还得让专门的人手再清点一次。
    「东家,安西陆家派人来取他们订下的百斤紫衣熏香。」
    「找几个人抬出去让他们点算,交了余下的钱就可以拿走了。」
    「是。」
    宁景年卯时起就在船上点算货品,一直到巳时都没下船,期间略略吃些糕点就当早餐了。
    已经有十几家之前下订的人获知消息派人来取货,余下的应该是等宁家送上门了。
    货物点算得差不多了,跟随宁景年左右的一个管事拿着个木制的大盒子走过来。
    「东家,这是您特别让人带回来的十斤珊瑚玉。」
    宁景年让管事打开看了一眼,点点头。
    「送七斤去给玉器铺的工匠们,看他们能翻新出什么图案来,图画好了先让我看过,余下三斤放库里保存好,看看日后
    还有什么用。」
    宁景年偶尔也随船出海,去年就去了一趟,他乘坐的船一直朝西海驶去,停靠在一个风俗和这里迥异的国度后他下去逛
    了一圈,后来一个摆地摊小商贩出售的几块不甚起眼的石头吸引了他的注意。
    没有经过任何打磨,有着和珊瑚同样的纹路却不是珊瑚,对着光看,透出奇特的光芒,宁景年大为惊讶,当即买下,后
    来经翻译问小商贩哪里还有,他却摇头说是偶然在海边拾到的。
    只得了几小块,宁景年深感遗憾,这次船出航前便让人特地去找寻这样的石头,因为有珊瑚的纹理,质地又有几分似玉
    ,他便取名为珊瑚玉了。
    忙了一个早上,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宁景年才坐到一张椅子上,喝着下人刚泡的热茶,就有人上来说,府里派人来了。
    宁景年只觉得太阳穴抽了几下,但还是耐着性子让人上来说话。
    这次府里来的人是宁景年母亲身边伺候的下人,恭恭敬敬地上来,告诉他,老夫人就在不归楼里等他,说有事要和他谈
    。
    宁景年并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慢悠悠地把茶杯里的茶喝下,才起身下船。
    他多少能猜得出来母亲想和他说些什么。
    果然,等在不归楼的二楼见着等候他许久的宁老夫人后,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让他去接妻子和孩子回来。
    宁景年疲惫地按压额头两边的穴位,没有同母亲说话。
    宁老夫人在丈夫死去后,气色也差了不少,但眉眼间仍可看出当年的风姿,这些年,儿子宁景年管外头的生意,家里头
    的事情则由她来处理,这些事她从年轻嫁进宁家时便开始打理,得心应手,现在儿子与媳妇不合一事,才真正让她操心
    不已。
    更何况,她这个已经当爹的儿子,别说是见一见儿子了,竟然,连儿子的名字都不肯取!
    下人们都已经被遣了出去,眼下只有母子二人,一些私话说说也无妨。
    宁老夫人轻叹一口气,接着道:「景年,我知道你怨郭蔷,可是,这事也不能全怪她,因为出主意的人,是娘。」
    宁景年眼睛抬都不抬一下,似乎早知道了。
    「当年你爹让你娶她进门,就是盼着她能给咱们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你爹临死前,一再交代我,早些让郭蔷生孩子,
    你说娘怎么能不把他的话记在心上?后来知道你一直没和她圆房,娘也着急,就、就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
    「娘,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
    「是啊,事情已经发生了,景年你就不要沉浸于往事了好吗?」
    宁老夫人无奈地看着他:「郭蔷已是你的妻,你和她同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今她更为你生了一个儿子,不管怎么说
    ,你们都要往前看,好好过日子。」
    说完,见儿子又不说话了,宁老夫人心伤之余,态度不由渐渐强硬:「总之,你这次说什么都得去把郭蔷他们母子接回
    来。他们去她姐姐那边都快十天了,你这个做丈夫的怎么能不闻不问!」
    「别再同我说你事情多,忙不过来这样的话,这次,你若不自己去接,娘、娘……」宁老夫人想了又想,放狠话道:「
    你一日不把他们接回来,娘就一日不吃东西!」
    宁景年抬头,想说些什么,只见母亲在这时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用力瞪向自己,一副他不同意就绝不罢休的模样。
    宁景年迟疑半晌,终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
    和郭蔷关系最亲的一位姐姐又生了个孩子,郭蔷以探望之名,带着快满三岁的儿子,去到了姐姐的夫家。
    也有些逃避不知如何面对的理由。
    初见宁景年,眉清目秀,笑靥朗朗,一颗少女芳心不由暗许,即使知道他已经成亲,还是由衷的期盼。知道那个她只见
    过一面的女子死去,宁景年随师父上山一直不归,她还是怀着一颗期待的心等待下去,后来虽然还是嫁给了他,但生活
    却没她想象的美好。
    活着的人永远比不过死去的人。
    若不是那晚她穿着那个人的衣服,打扮成她的模样,她清楚,她的丈夫绝不会碰自己一下。
    那日早上起来,宁景年一脸痛苦愤怒,又有谁知一晚上听他一声声薇儿,她心底无尽的苦楚。
    知道他喜欢孩子,生下靖安后,以为他多少会改变一些,没曾想,他连儿子都不认。
    想当初,她去请他为儿子起名,他冷冷一睇,一句与我何干,狠狠地把她打入谷底。
    一日又一日,在得不到丈夫关怀的家里,听着孩子对父亲期盼的童稚话语,她的心,一遍又一遍被刺伤。
    于是,在得知姐姐生了孩子后,慌不择路一样逃了出来,只想,好好的歇一歇,好好的歇一歇。
    这一待,便是十日,看着姐姐与姐夫相敬如宾,恩恩爱爱,除了羡慕,她还能如何?
    这一日,郭蔷带儿子靖安出门,去庙里上香,出来的时候,丫鬟带着小靖安正蹲在清澈的小溪边,不知道在淘些什么。
    「安儿。」
    郭蔷轻唤一声儿子的名,然后走过去。靖安听到娘亲的呼唤,赶紧抬头,小小圆圆的脸蛋和宁景年有七分相像,只不过
    小小的身体圆呼呼地,又白又嫩,让人看了直想抱在怀里用力捏一捏。
    见儿子小脸蛋上有几滴水珠,郭蔷赶紧掏出手帕给他拭去。
    前些天病才全好,她可不想再看他生病了。
    「怎么让小少爷在这玩水了?」郭蔷声音轻柔,但话里的责备却全数指向照顾小靖安的丫鬟。
    丫鬟知错地赶紧低下头。
    「娘娘,不是玩水,石头,看!」
    小靖安献宝似地举起手中的一块鹅卵石,圆润还带着湿意的石头在阳光下折射耀眼的光芒。
    「漂亮!」
    见母亲盯着手中的石头看,小靖安笑眯眯地又说道。
    见小靖安这么喜欢这石头,郭蔷才想伸手拿过仔细看,他却把手缩了回去。
    「给爹的。」小靖安宝贝地把石头抱进怀里,然后歪着脑袋看向娘亲:「娘娘,爹会喜欢吗?」
    郭蔷怔怔看着孩子,只觉得心底一酸,不由把儿子的小身子紧紧抱在怀里。
    尽管宁景年从未好好看一看他的儿子,但小靖安却总是想去亲近他,即使一次又一次被推开,但伤心哭过后,又总想着
    爹能抱抱他,亲亲他。
    已经在姐姐家住了十日,今日郭蔷就想拜别回去了,毕竟就算一直逃避,事情也不能够解决。
    ——待续——
    下部
    文案:
    自从妻子「杜薇」死后,宁景年封闭了自己,
    就算依照父母之命娶妻生子,
    他依然夜夜守候在妻子当年的居所。
    一次偶然,
    在江府县遇见了和杜薇拥有极端相似样貌的程捕头,
    所有几乎在日夜煎熬间被磨灭的回忆再度翻涌而上。
    相似的笑容、相仿的举止,说着类似的话语,
    有那么恍惚的瞬间,宁景年以为他的薇儿回来了。
    世上真能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吗?
    抑或程跃与杜薇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不论如何,这一次,他再也不放手!
    第十一章
    郭蔷的姐姐嫁到了离安阳城二百余里地外的江府县,江府虽然是个小县,但还是颇有名气的,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江府县
    的赵县令。他上任至今九年余,为官清廉,体恤百姓,然真正让他名垂千史的,是他的断案如神,且屡破奇案,手下能
    人无数,自上任起就没判过一场冤案错案,被人称之为赵青天。
    赵青天的奇事颇多,广为流传的便是他当年高中状元,却被皇帝外放为官,还是区区七品芝麻官,还有传闻,他不知有
    多少次能升官的机会,却甘愿窝居小小江府县,到底是为何,其中缘由没有多少人知道。
    后来的史书野册记载这个赵青天时,对这些事情也有颇多说法,但哪一条是真的,也只有当事人清楚了。
    这天郭蔷带着儿子上香完毕从庙里出来,便乘马车一直来到江府县的几条比较繁华的街道上。
    她打算一会儿便和姐姐道别回去,现在则是到街上逛逛,买些东西回去给宁老夫人。宁景年一直对她不理不睬,但婆婆
    宁老夫人却真心待她好,嘘寒问暖不说,就怕她有什么委屈不适,吃穿用度什么都是最好的。
    后来他们一行在一家卖特产的店里停下,宁家富甲天下,什么都有,要送东西给宁老夫人,自然送些少见的独特的。江
    府的特产中有一个,就是用竹片雕成各种各样精美逗趣的小玩意,手工精致,看着格外美观,郭蔷就打算送个给她。
    店里的东西应有尽有,各种各样不说,还个个精致可爱,郭蔷和丫鬟都是女子,对这些小物什总会爱不释手,看着看着
    ,就挑花了眼,直想把整个店里的东西都拿回去。
    她们挑东西入神的时候,原先坐在一侧认真把玩手中鹅卵石的小靖安不慎让石头掉在地上,圆圆的石头咕噜咕噜滚到了
    外头,小靖安立刻跳下椅子,跑去捡。
    这时,对面有一家店铺正在装货,一堆堆沉甸甸的货物把货车堆起得满当当,而这颗小石头,就滚到了车毂辘下面。
    小靖安眼睛只盯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