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同时楚材建议立仁去和立青谈谈,说是如果现在不拉立青一把,将来兄弟阋墙之事,不是没有可能。立仁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去找立青。
    立仁来到教室门口,只见讲坛处挂了各类军用地图,一位佩戴将军衔的客座教官正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说着,立青坐在军官生中间,正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课。立仁在门口踌躇着,看老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索性离开课堂,转身向办公区走去。
    立仁一边走,一边想着立青的事情,偶然一瞥,看到瞿霞正坐在一间办公室里面,于是就走进去道:“哟,你怎么在这?”
    “噢,三期军官生对步兵战术教材的翻译提出一些意见,我来最后征求他们一下,以便四期教材有所改进。”瞿霞回答道。
    “噢,我说呢。坐坐!我没什么事!”
    “你妹妹来信了,你知道吗?”
    “真的,她怎么样了?”
    “她没给你来信?”
    “噢,她在家就和我弟弟是一拨,我都习惯了,各走各的路吧!”
    “瞧你们这一家,何苦如此。”
    “我父亲有他的蒜头理论,他认为一个家庭里,父亲是蒜柱,母亲是蒜衣,孩子们是蒜瓣。我母亲死得早,所以……‘兄弟七八个,围着柱子坐,大家一分手,衣服就扯破。’我们兄妹仨,不亲热的原因,大概和我母亲早逝有关吧。”
    “噢,你现在的神情,可是和你那天在党部大楼下,不怎么一样。”
    “是吗,我怎么没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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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节:人间正道是沧桑(61)
    瞿霞哧哧笑着。
    立仁不由追问道:“你笑什么?”
    “我是笑,如果一个人,肚子里没阴谋的时候,倒也很可爱。”
    立仁浑身不自在,只好岔开话题:“哎,立青几点下课啊?”
    “你也找他?他一会儿下课会到我这儿来。”
    “到你这儿?”
    “他对教材翻译很有见解。”
    “是吗,他什么时候学会了俄文?”
    “战术课程,你弟弟可是三期的状元。”
    “是吗,我没想到他还这么抢手!”
    “也许是你这个哥哥对他并不了解。”
    两人正说着,立青一步跨进门来,一见两人,意外地愣在原地。瞿霞说是自己找了立青的区队长,想听听他对教材翻译上的一些意见。
    看到立青不断地用余光瞥着立仁,瞿霞说:“要不,你哥俩先谈?”
    “噢,我没事,你们谈,我还有公务,再见,瞿小姐!”立仁看了立青一眼,走出门去,脸上带着一丝不甘。
    见立仁走了,立青顿时轻松了很多,与瞿霞面对面地坐了下来,说道:“这时候谈教材是不是晚了点儿?”
    “不找这个理由,我能见着你吗?告诉我,干吗总躲着我?”
    “我没躲你。笑话,我干吗要躲你……我躲着你了吗?你觉着我在躲你?”
    瞿霞笑笑:“别学你哥哥,立青,你还没学会撒谎。”
    “别把我和他往一块儿扯。你怎么会认识他的?进门前我听你们谈笑风生,他就那么让你兴奋?”
    “怎么,你不舒服了?我就不能认识他?”
    “我怕你上当。”
    “上什么当?”
    “行了,你说吧,究竟找我什么事?”
    “你哥哥是什么人,我们非常清楚。正因为如此,瞿恩同志非常关心你的处境。”
    “瞿教官,他让你来的?”
    “他不批准,我还不能来看你?”
    立青惶恐地打量着周围,紧张地说道:“别在这儿放电,这儿是部队。”
    “噢,我们的杨少爷不纨绔了?”
    “这儿是革命军队的黄埔摇篮,没有少爷,只有战士。”
    “还很是有觉悟了。想过了没有,毕业后的去向?”
    “想有什么用,由不得你想。”
    瞿霞低声说道:“瞿恩推荐你去叶挺独立团,正在做工作,你得有精神准备。”
    立青一怔,有点意外:“是吗?”
    “觉得意外?”
    “我这样的人材,你们哪找去呀?”
    “噢,不内疚了,自我评价还很高。”
    “我愿意去叶挺独立团,我理解喜爱这支光荣团队。你们真的肯要我?”
    “即便发生过三二〇那种事,我们一家人也从未对你失去过信心。”
    听到这句话,立青的心里感动极了。
    就在这时,一名军官走了进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立青和瞿霞见状,简单聊了一点关于战术教材的事情,先后离开了。
    黄埔三期的军官生们在操场上一个个笔挺地列队站立着,今天是属于他们的节日——他们毕业了。
    可出乎立青意料的是,他最终被分到了党军第二师第二团做上尉排长。当然,他不会看到在宣布这条命令的时候,立仁和楚材之间那会意的一笑。
    瞿霞对于立青没有到叶挺独立团感到非常失望和愤怒,倒是瞿恩说就算立青去了第一军也不代表从此就决裂了,毕竟现在局面依然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然后,瞿恩又说,组织上决定瞿家三人不日将调往上海组织敌后的工人运动,配合北伐。
    毕业当晚,范希亮做东宴请三期六班全体军官生,当然,穆震方没能到场。大家都乐得高兴,唯有立青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于是大家纷纷打趣着立青,范希亮更是让立青来作开场白。
    立青连连推让道:“别别别,按等级来,尊卑有序。”
    范希亮不依不饶:“你来,就你来,我老范已不再是班长啦!你们说呢——”
    大家也跟着起哄。
    立青见状也不便继续推辞,站起身来:“那好,咱也就是个执酒令,借范旅长的酒,对各位同窗表一表咱们大家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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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节:人间正道是沧桑(62)
    “对!这才像话!”军官生们都鼓起掌来,人人都目光灼灼地看了过来。
    “咱三期六班今儿没到齐呀,独独缺了个老穆。”立青的眼中充满了感伤。
    众军官生们面面相觑,连连感慨着。
    “花未全开月未圆,不能不是遗憾。甭管他老穆对我杨立青有啥看法,我都难过。”
    立青环视一周,又道:“毕竟一口铁锅里盛饭,一只汤桶里舀马勺,一块烂泥地里摸爬滚打,一间教室里听大课。这是什么缘分?前世修来的缘分!瞧瞧现在每人领口,少校也好,上尉也好,中尉也罢,都比老穆怎么样?都比他花哨,威风凛凛,其实呢,算什么呀,啊?依我看,一概等如敝屣,视同浮云。比起咱同窗一场的缘分,统统不算什么!所以,我提议,为咱同窗一场的缘分举杯——”
    立青举杯,军官生们都站了起来。
    “带上老穆,我要说这话,也就是歌里唱的,同学同道,始终生死,毋忘今日本校,无论将来天南地北,见面了,都别忘了同学一场的情分!碰杯——”
    军官生们的杯子砰的碰在了一起,又都仰脸喝干。
    此时,范希亮说话了:“立青呀,你刚刚的话,没错,可还是没说到底呀!”
    “你看看,我让你说的,你偏让我说,那你说底在哪儿?”
    “要听歌吗,我给你们唱一首匪歌。”
    谢雨时问:“什么匪歌呀?”
    “土匪的‘匪’。我唱不了,念念词吧:吃菜要吃白菜头,跟郎要跟大贼头,睡到半夜钢刀响,妹穿绫罗哥砍头!”
    军官生们纷纷嘿嘿地笑了起来。
    范希亮举杯道:“我就说一句,在座的,谁有一天就是做了匪了,咱钢刀归钢刀,情谊归情谊,同学还是同学!干——”
    范希亮在轰然笑声中仰脸喝干。
    党军二师二团六连一排的士兵们全副武装列队,迎接他们的新任排长杨立青。
    立青站在士兵们前面,英姿勃发,首先自我介绍道:“我叫杨立青,杨家将的杨;立正的立;青天白日的青。作为党军二师新任排长,尤其是能够带领各位即将踏上光荣北伐之路,我倍感荣幸。废话少扯,下面我将点验,点验就是我们相互了解的一种方式。把你们的随身装具放下打开!”
    值星班长发令:“放下装具,打开背包!”
    士兵们依样把枪支弹药及背包放在面前地上。立青走上前去逐个检查,枪、子弹袋,以及个人随身装具,不时拍拍被检查对象的肩膀,夸奖上一两句。
    立青检查到一名士兵的时候,从这名士兵装具里翻出装订成册的厚本子。立青问道:“情书?”
    边上的士兵嘿儿嘿儿地笑了:“小海是情种!”
    “你也真行,装订成册了,两斤重呢!打算背着它去北伐?”立青问道。
    士兵们哄笑着:“小海行,找个女人识文断字,鸿雁传书。”
    当事士兵满面通红,紧张地站在那里。
    “出发前给我处理掉,两斤的负重,腾出来,可以多带三十发子弹。”
    那名士兵还想解释:“可是排长……”
    立青厉声道:“可是什么?你我是去拼命,别搞这些酸溜溜的名堂。”
    “是!排长!”
    “你打算怎么处理?”
    “枪毙了它!”
    又是一阵哄笑。立青也笑起来:“不错,好主意。要想活着回来见她,就得先枪毙了爱情!”
    “是,枪毙爱情!”那名士兵大声应和着。
    部队就要开拔了,立青专门抽时间去了趟瞿霞家,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瞿家已经搬走了,这让立青心里失落得很。倒是董建昌那边热情地派人过来请立青去吃饭。
    席间,二人一边吃一边聊,说起立华,没想到董建昌却说:“人就这么奇怪,她越拒绝,你就越倾心,你姐的一根头发能拉动我的八匹军马!”
    立青一边听一边哧哧地暗笑。
    “你笑什么?我是真诚的,我喜欢你姐姐,尽管她不怎么喜欢我!”
    立青说道:“我来时刚刚骂了我的一个兵!”
    “你怎么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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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节:人间正道是沧桑(63)
    “我嫌那小知识分子太酸,送他四个字:枪毙爱情!”
    董建昌一怔,其后哈哈大笑,笑得呛住了:“你他妈的像我,咱俩顺脾气。知道吗,立青,我原先坚持把你要来四军,后来怎么又闹到第一军去了?”
    立青略略一怔,正不知如何作答,董建昌继续说道:“我转念一想,也好,一军就一军,老蒋的嫡亲,打仗不吃亏,尽占便宜。但无论在哪儿,你真正想要出息了,没有别的窍门,还是那句话:多做事,少言语,不论吃什么苦,你都得忍住。”
    一九二六年九月,北伐战争打了将近半年了,一直从广东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