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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从百乐门走出来的正是郑云裳,她手中挽着一个陌生的男子,瘸着腿一步一步的从高高的台阶上往下挪着。
    看着她一瘸一拐的动作,林羿萱说不清心中是个什么滋味,一年前何亚琛那一枪没有要了她的命,却让她变成了一个残废,她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款款走出摇曳的姿态了,昔日那样艳丽高傲的女人,变成现在这般模样,虽然遭过她的毒手,但是还不免为她感到惋惜。
    腿变成这个样子以后,郑云裳基本上就不怎么出门了,更不要说参加什么宴会了,可是……今天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她终于能够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了吗?只是……为什么整个晚宴期间她都没有看到她?
    仿佛察觉到她的注视似的,郑云裳停下了脚步,倏地转头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冷厉的眼神透露着恨意。
    林羿萱不由的拉紧了身上披着的风衣,仅仅是这样看着她的眼神,都让她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那眼神似乎还对她控诉着什么。
    片刻,郑云裳勾起嘴角,扬起一个冷艳的笑容,可是笑意却没有到达她的眼中。
    接着她慢慢的抬起手,朝着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跟着她身边的男人缓缓的离开了。
    “萱萱,怎么了?”身旁突然传来的一道声音让她惊了一下,连忙转过头,有些惊慌的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上车的何亚琛。
    看到她异样的脸色,何亚琛顺着她刚才的视线从车窗向外望去,只捕捉到一个刚刚坐进车子的身影,虽然只有一晃眼的功夫,他还是认出了那道身影。
    “郑云裳又对你做了什么?”他揽住她的肩膀,轻声问道。
    虽然他的声音很平淡,但是她还是能听出他努力压抑的努力。
    郑云裳对她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只是……只是吓了吓她,表达了一下对她的恨意而已。
    摇了摇头她笑着说道:“没什么,可能还是不喜欢看到我吧。”
    何亚琛低头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才不甘愿的暂时相信她的说辞,紧紧的揽住她,然后吩咐司机开车。
    车里很安静,只有发动机的声音,林羿萱抬起头悄悄的看着他,浓浓的双眉,挺直的鼻子,紧抿的双唇,下巴都如刀刻一般,每一处都昭示着他是个刚硬的男人。
    想到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再想到渡边良二如鬼魅般冰冷的眼神,她不由的伸手紧紧的环住了何亚琛的腰……
    第一八一章
    王大成握着杯子的手紧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身子僵硬的维持着同样的姿势。
    看出他的压抑,渡边良二微微扬起一抹笑意,他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然后仰头饮下,好味道!那么他等的答案……嗯?
    王大成慢慢坐直身子,缓缓的摇了摇头,嘴角挂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他睁眼双眼,眼神无焦距的盯着某个地方。
    “不。”
    渡边良二脸上的笑容褪去,喉咙仿佛突然被什么哽住了一样,深吸了口气,他身子不由的向前倾。
    “为什么不想?你爱她不是吗?在日本你生病的时候,每天你不听的喊着她的名字,有好多次你都差点不行了,是我在你耳边一直念她的名字,你才能够挺过一关又一关,你那么在乎她,她在你心中的位子这么重,你为什么不想让她属于你呢?”
    对于他不用平常的急切,王大成没有察觉什么异样,他所有的思绪都被他心中的那个女子霸占的满满的。
    他起身走到窗前,透过玻璃静静的看着天上的星星,闪烁的星辰如同她的眼睛一般,柔柔的暖着他的心。
    “正是因为我爱她,我才不会把她夺回来,只要能看到她幸福,能看到她的笑容就足够了。”
    渡边良二猛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从沙发上站起来,大步的走到他身边。
    “不,你错了,你想要的东西就要把它争取过来,不管采取什么手段,使用什么方法,只要把她变成你的就行了。”
    “然后呢?”王大成淡淡的笑着,“每天对着她憎恨的眼神,厌恶的表情?不,我无法承受她对我的怨恨,我得不到她,但是我可以看到她的笑容,可以得到她的关心和……亲情,可是一旦我用了什么手段把她夺回来,那么牵扯我们之间的唯一纽带也就不存在了。我可以承受任何人的憎恨,但是她的不行,仅仅是一个不齿的眼神,就足以把我打入地狱!”
    “可是……”渡边良二还想继续劝说,可是被他挥动的手阻止了。
    王大成定定的看着他:“渡边先生,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我已经做了决定,不会再改变了。”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渡边良二知道他对所做决定的坚持,他知道一旦他出现这个眼神,就代表了他做出了重大的决定,就如同他在日本那段时间见到的一样。
    努力压住心中涌上的郁结之气,他点点头:“好,我明白了,何太太没有嫁给你这样重情重义的男人,是她的损失。”他转头看了墙上的挂钟一眼,“时间不早了,我改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王大成微微颔首:“渡边先生慢走。”
    渡边良二笑了笑,转身大步的走出了房间。
    待房门被关上之后,王大成无力的靠在窗边的墙上,身子慢慢的滑落在地上,紧闭双眼,大手用力抓着胸口的衣服。
    他动摇了,听到渡边良二的那个提议他真的动摇了,他好想按照这一年所计划的那样去做,衣锦还乡,给她荣华富贵,让她变成他的,直到今天晚宴之前,他的这份心意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可是……整个晚宴下来,他所有的计划消失殆尽,曾经勃勃的雄心也萎缩了,因为……她的眼神和笑容。
    在渡边良二和何亚琛交谈的过程中,因为渡边良二的挑衅,她好多次把质疑和痛心的目光投向他,仿佛他做了令她伤心的事情一般,仅仅看到她的眼神他就觉得很恐慌,如果她厌恶他了怎么办,如果以后她的心中哪怕连亲人的位置也不给他了怎么办?一想到这种假设,他就很害怕。如果他真的用手段把她夺回来,他知道所有的假设都会成真,因为当她看向何亚琛的时候,那种满是爱意和柔情的眼神告诉了他。
    她很爱很爱何亚琛,因为她凝视着何亚琛时的痴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她对何亚琛的维护是用爱意构筑的,她和何亚琛拥舞的时候,她靠在他怀里那满足的神情仿佛拥有了全世界一般,从那一刻他就明白了,不管他改变了多少,不管他学了多少东西,不管他拥有了多少和何亚琛一样的东西,她都不会爱上他,因为她的心早就给了何亚琛,她爱何亚琛不是因为他拥有多少东西,她爱的是他的人。
    他彻底的明白了,可是也彻底的绝望了,绝望的人会怎么做?爆发或者退缩,而他选择了后者,默默的退到亲人的位置上,因为这样他还可以拥有她发自心底的关心和疼惜,而这也是他最后能奢求的。
    他自嘲的扬起嘴角,学了一年多的知识,这是他想的最明白的事情。
    放手啊,他紧咬牙关,静静的忍受着胸口传来的阵阵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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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嫂,你看我这样织对不对?”何亚琳把正在织的枣红色毛衣举到林羿萱面前,“是不是要把这一针挑下来,然后再把这一针再挂上去?”
    林羿萱看着她的动作,笑着点点头:“对,很不错,照这个速度的话,今年冬天你就能把这个毛衣送给他了吧?”说完,她冲何亚琳戏谑的眨了眨眼睛。
    何亚琳赧然的笑了笑:“大嫂,你就不要取笑我了,你知道的,我做这些事情很笨的,不过,你说对了,今年子桀就可以穿上这件毛衣了。”
    这可是她花了一年的时间才织起的毛衣啊,从去年冬天她就开始了,只不过手艺不行,总是织了拆,拆了织,花了大半年的时间,终于成形了。
    林羿萱耸耸肩,不再笑她了,轻叹了口气,她的视线落在桌上的不远处的报纸上,她想到今天早上看到的消息,其中不乏关于日本的报道,现在的局势绷得更紧了。
    从那天晚宴之后,日本人还没有对何氏做出什么,不过听孟海说,日本人已经从郑成奎的家中出入多次了,想起一年前秦怀书的那件事,郑成奎这次也决定和日本人联手了吗?那么何氏和琛的处境岂不是更危险了。
    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际,她抬头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今天下午何亚琛打电话说有点事情,会晚回来一会儿,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始终无法落地,不是的走到门口去看看。
    当她再一次翘首向外看的时候,何亚琳笑着看了看她,什么都没说。
    倏地一道车灯的亮光从大门照进了房间里,林羿萱一喜,连忙从沙发上跳起来,朝院子里跑去,可是却放心的护卫把车子挡在了门口。
    发生了什么事吗?她疑惑的快速朝门口走去,看到那辆车子并非是何亚琛的。
    “咔嚓”一声,车门打开了,一个浑身沾满血迹的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第一八二章
    看清来人之后,林羿萱顿时愣在了那里。
    郑云霓?她……怎么会来这里?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接着又传来一声车门打开的声音,另一个娇弱的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有些怯意的站在郑云霓身边。
    即使只见过几面,林羿萱还是认出她是郑成奎的三女儿郑云羽。
    还没等她说什么,护卫已经拔出枪对准了她们,并且慢慢的朝她们走了过去。
    “林小……何太太,我没有恶意的!”看着逐渐走进的护卫,郑云霓急切的说道,焦急的眼神紧紧盯着林羿萱,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迹,“是我爸爸想见何先生。”
    林羿萱轻蹙起双眉,估量着她说的话。
    “郑老爷子?”她对护卫挥了挥手,示意他停下来,“他在哪?”
    “我爸爸他在车里,他受伤了。”
    说着她弯下身子示意司机,然后两人一起把满身是血的郑成奎从车上扶了下来。
    林羿萱诧异的看着郑成奎,他身上青蓝色的马褂已经变了颜色,里面的白色中衣已经完全染成了血红色,他的胸前缠上了一些布条,上面还在往外渗着血,头倾斜的靠在肩膀上,脸色有些发青,双眼无力的半合着。
    压下心中的慌乱,林羿萱看着郑云霓说道:“郑老爷子受了这么重的伤,应该马上把他送到医院,而不是来这里。”
    郑云霓用力抹着脸上的泪水:“我当然知道要把我爸爸送去医院,可是爸爸哪里也不要去,他一定要见到何先生,何太太,求求你,让我们进去,爸爸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林羿萱当然看出郑成奎生命已经垂危了,只是她不知道该不该让他们进去。
    不管怎样,郑成奎也算是上海的一个龙头老大,究竟是谁把他伤成这个样子的?而且他处处与何亚琛作对,现在命垂一线的要见何亚琛,为的是什么,以他对何亚琛的敌意,她实在无法朝好的方向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