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白麻长衫也是一丝不乱,瞧那神态,就好像他一直站在那里,先前在床上爬来靠去的画面,似乎只是她的想象。
    眯着眼审视了他半晌,兮若抬手指着自己的脸,沉声道:“这副样貌,是被你搞出来的吧?”
    原辰眨了眨眼,颜色略浅的眼珠子转了转,撇嘴道:“是我?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窃以为,你生成这副样貌,是你爹娘造的孽,你该去问问他们才对啊”
    兮若投降了,彻底放弃从他口中探出自己究竟是谁的念头。
    她醒来的这天,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午时,这半个月的字眼还是他给她端饭的时候不经意间提到的,他说她半个月未曾吃过一口饭,好在他有些傍身的医术,一直用药养着她和她肚子里的娃娃,不然她极有可能落得个一尸两命的境地,她抓了他口中的字眼追问他,自己如何会睡那么久,他自是又要满口胡言,她懒得听,拂手打断他的解释。
    关于那个被她误认作兔子的小兽,原辰给出她的说法也是极其荒谬的,据说它祖上成员很是精彩,紫貂的祖父、山猫的祖母、獾子的外曾祖父,兔子的外曾祖母,还好它外祖母长得很像兔子,勾住了兔子外祖父的注意力,是以,它爹妈将它生得这般色彩斑斓,观其貌,自当叫小花。
    原辰同兮若讲解小花的身世时,小花正趴在他脚边睡觉,听了他的话,愕然抬头,然后眼中现出了比先前听兮若说它是丑兔子还受伤的表情,巴巴的望了原辰一眼,扭身跑开了。
    兮若又找出了疑点,捧着水碗问他,“它叫小花是这个原因,那么你管我叫蕴娘,大概也是因为我怀了孩子罢?”
    原辰眉目含笑,淡淡道:“瞧瞧,又在胡思乱想了不是?我给你取的可不是有了孩子那个‘孕’字,你的蕴字寓意深刻,寄托了我对你蕴着浓浓的情谊。”
    她醒来后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可是低头不去看他,听他坐在身边声音柔软的说着浑话,却叫她心头一动,来不及思考已将莫名的念头说了出来,“怎么会突然觉得,若当真这个蕴字担着旁的情谊,也是我对你的呢?”
    她这一问,他终是未给她个解释,那个时候她只对他一个人说话,她说不甘叫他事事如意,他不是神
    那一句确然不是空话,其实不必她做任何事,她的出现已不顺他意,而今,他亲手交给蓝玉的忘忧水,她喝了个干净,却记得自己是兮若,似乎、好像也是记得对他有过心动的,她那句看似问他的问题,不过只是一种感慨,清清淡淡的,却重重的砸在他心窝子上,说过喜欢上他的女子有很多,但他敢肯定,绝无一人能在饮下忘忧水之后还记得他,她——当真的不同?他该不该再给她灌些控住心智的药,或许干脆将她毒傻了,只要熬到明年她将孩子生下来,一切都好处理了。
    他静默着,偶然间抬头,竟对上了她黑白分明的眼,他一直觉得她最会惑人的便是她唇角的梨涡,他用特制的人皮面具遮了她的面容,一则掩藏身份,更重要的是可以挡住她的魅惑,却不曾想她的眼也很有威胁性,即便面对生死,她的这双眼依旧是清澈的,似乎只要望着她的眼,便可荡涤掉内心的躁气,这些日子他用药养着她,怕她醒来后牵动伤口,造成旁的伤害,一直让她睡着,却未曾想,自己会时常坐在这里看着她,想着她醒来后,用那双眼望着他,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她微微偏着头,满是狐疑的问他:“你又在编什么故事,你说我们没钱是吧,我看这样好了,你去茶楼当说书先生吧。”
    他一愣,随即绽开笑颜,喃喃道:“其实,这样也不错。”
    第一卷 初见 第一二七章 拆散他们
    第一二七章 拆散他们
    其实,她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在意前尘旧事,不禁摇头失笑,是他想得多了,她那性子,将随遇而安诠释的甚好。
    这些年,他未给自己匀出片刻闲时,已知终时,索性将睡眠一并挤开了,墨羽的、西番的、北辰宫的、张氏家族的、公主府的事务全摊在他面前,喘口气的机会都难得,睡眠更不必奢求,好在他本就体质异人,凤华雄又歪打正着,以毒养着他,让他远离人间烟火,本该是肉体凡胎,倒也给养成了妖孽的体肤,不想睡便不睡,醒着的机会一天比一天少,待到他大劫后,便要一直睡着了,又何必贪这一时静谧。
    担了这么多责任,一时全卸下了,自是百无聊赖,忙着时,每半个月一次的毒血逆流攻心,他受着也不觉得多难捱,可一旦闲着了,却发觉那折磨叫他真真体会了什么是生不如死。
    本就身心郁结,却又要分神应对了她的迷思,若换个人,许直接将她毒傻了,一劳永逸,不过那样的念头之于他也不过转瞬,不用担着**烦,如今背着小麻烦也不错,至少往后的日子里,不会让他太过无所事事。
    他说这样也好,只是觉得她清醒着也不错,可对于兮若来说,却理解成了同意她让他去茶楼说书的主意,顿时眉飞色舞,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流转着熠熠的光辉,随即规划出了什么样的茶楼可以有钱赚,还分析了有银子的财主们喜欢听什么样的故事,继而还说了他生得不好看,估计是勾引不了官夫人,那么就另辟蹊径,例如在他不算高挺的鼻梁和眼睛四周涂上些颜色,使他看上去别有一番滋味等等……
    原辰先前一直静默不语的听着,可越听越是觉得如果放纵了她的天马行空,她讲到最后,结果极有可能是直接将他卖到勾栏院去,他斜睨了她一眼,声音淡然道:“你这么有兴致,是惦着银子,还是惦着那里的稀奇?”
    听他问话,兮若嘻嘻干笑两声,转过身子不看他,小声嘟囔了句:“被发现了,真扫兴”
    她的声音极轻,却逃不过他的耳朵,听她抱怨,他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浮出一抹笑痕,他知她在首阳山上时,除了跟着平盛长公主凤莞做早课晚课外,绝大部分时间全耗在看书上了,她看得书很杂,不过尤其喜欢的便是《九州异怪集》这样的小册子,还有各式游记,不知为何,他第一次得到这样的消息时,竟觉得她和他是有些相似的,他们的身被禁锢在俗世中,可他们同样都有过畅游天下的幻想,如果他不是轩辕尘羽,或许他会成为一个侠客,穷毕生之力行遍天下,待到残年,编纂一本包揽天下万物的游记,可惜,幻想总需有现实为依据,他的现实撑不起他的幻想。
    途经一处山清水秀的草场,原辰歇了车,兮若这才得以看个完全先前被她误认作房间的辎车构造。
    车厢板全是檀香木拼造的,兮若知道凤仙桐有一辆据说是全南国最大的辎车,可眼前他们乘着的这辆,竟比凤仙桐那辆还长出半个车身来,她歇息的地方是车厢最前头,身下睡着的床,掀了被褥茵席,撤掉床板,便是几个木箱,木箱里装着他们的换洗衣物和日常必需品,原辰以一帘厚实的幔帐将卧床单独隔开了。
    车内有雕花的小几,小几旁靠着四个绣墩,车厢板很厚,且造有夹层,夹层里摆着了很多典籍,因这车的宽敞,窗户开的也比寻常的大了许多,遮了帘子,像寻常辎车一样是后面开门。
    这些摆件都很常见,自是勾不住兮若的视线,让她生出兴趣的是一个柳编笸箩,她第一次瞧见那个笸箩的时候,它在车门边,第二次看见它的时候,又是在雕花小几下,这一次竟在床边了,虽然对原辰没一点印象,兮若却莫名的觉得他万不可能没事就搬弄这个笸箩玩。
    兮若蹲在这略比竹篮大一些的笸箩前,看着里面铺着个类似蒲团的垫子,她隐约想到了这个笸箩是做什么用的,不待起身,那色彩斑斓的小花突然从车门外扒着肉呼呼的小瓜子爬了进来,发现兮若正研究着那个笸箩,小花直起上半身偏着小脑袋看了半晌,最后俯下身子,煞有介事的东张西望,引得兮若的视线随着它张望,小花却窜到兮若身前,抬高前爪扒着笸箩的外沿,将笸箩推到靠窗的雕花小几下面去了。
    看着小花的动作,兮若笑出了声来,脆生生道:“你这小东西,身子生的小,心眼果真也不大。”
    小花眨巴眨巴了它的圆眼睛,似乎终于弄懂了兮若话里的意思,突然扭脸不再看她,下巴还略略挑高了一些,很是骄傲的钻进笸箩,将身子蜷作一团,用那绒绒的尾巴遮了眼睛,打起盹来。
    看着小花一气呵成的动作,兮若有些哭笑不得,耳畔突然传来了一阵叮咚脆响,瞬时撩拨起她心底一处静谧,好像记忆深处有过这样的声响,和着一个柔柔的女声,萦在她脑子里,“若儿,母妃一直都在,你听——以后听见了这声音,就是母妃在给你唱歌……”
    她循着那声音追思,脑子却开始疼痛起来,她不想自寻烦恼,索性放弃了深究,站起身子向车门外走去。
    却没想到她才起身,小花突然将尾巴从脸上挪开,蹲坐起身子看向已经迈出车门的兮若,复又低头看看自己的笸箩,迟疑了片刻,决定放弃打盹,跳出笸箩追着兮若跑了出来。
    车门口摆着乌木踏脚,兮若下车之后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辎车这么稳,时下为求快捷,多半都用马拉车,而原辰却是用三头比寻常犁地的耕牛大上很多的纯黑色牤牛牵着辎车,此时三头牤牛正散开吃草,而原辰踏着块高矮正好的方石,给篷檐挂上铃铛。
    他那张脸是平淡无奇的,身子也不见多么壮硕,他对她来说还十分陌生,可看见这一幕,却让兮若凭空生出了一种踏实幸福的感觉,阳光落在他的白麻长衫上,折出融融暖意,在这盛夏的午后,叫人莫名沉醉。
    原辰挂好了铃铛,偏过头来,露出一抹习惯性的浅笑,目光透出一丝玩味将兮若锁着。
    须臾便让她觉得脸上热辣了起来,如无其事的转开视线看向他刚挂上的檐铃,撇嘴道:“依着你的说法,我们可是在私奔呢,又不是皇帝出巡,还要悬了銮铃张扬,这样大张旗鼓的,莫不是打算昭告天下,你不但做下了离经叛道的勾当,还胆大妄为的将心思动到天子头上去了?”
    他将心思动到天子头上已有十几年,自然,那些如今也不再是他需担着的,二十年的非人折磨、殚精竭虑,他为墨羽铺垫好了一切,余下的只要不脱离他预先设好的轨迹,对于墨羽来说,不会多难了,他也没必要再摆上多少心思,脸上的笑容不曾改变,就那般淡然超脱的立在方石上,声音徐缓道:“这些与銮驾上的金铃是不同的,不过只是普通檐铃罢了,前些日子你睡着的时候,总不踏实,虽檀香也有平心凝神的作用,不过对你来说,听这铃声,更容易镇定下来。”
    从前的平盛长公主,现在的静修师太,一直知晓兮若这桩心思,最初亲见了自己母妃身故的画面后,她白天不敢哭,就在夜里蜷曲着身子躲在被子下面哭,哭得倦了,些微瞌睡,也会惊醒,醒来后会哭喊着要母妃,那年她只有七岁,即便表现的再坚强,却也只是个懵懂的孩子罢了,平盛长公主面上对她冷酷,可夜里听她的呜咽,终是不忍,便在她屋外房檐上悬了檐铃,之后夜里,兮若果真渐渐安稳了。
    北辰宫的探子将兮若的生活习性呈上他案头后,他那个时候并不十分在意,后来有了这样的计划后,才想起要去翻看,可翻出密封的卷宗后才发现异样,二次处理封口的手法极好,寻常人定然分辨不出,可他却一目了然,不过那人也只是翻开过关于兮若的卷宗,他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他将计划完全定好之后,那夜整理自己随身携带的锦盒时,愕然发现里面多出了两串样式不同的檐铃,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知道,翻看过兮若卷宗的不止一人,那晚上他攥着两串檐铃坐到天亮,知他计划的人寥寥可数,不能猜出这檐铃都是谁放在他盒子里的,不由沉思:如果墨羽像牟刺和凤九那样理智,他会不会一定要拆散他们,晨曦洒入他窗口的那瞬,他得到了令自己愕然的答案,那答案竟是、竟是如果墨羽也能像牟刺和凤九那么理智的处理和兮若的关系,他还是会拆散他们,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一定要拆散他们呢?
    之后他有了莫名的举动,牟刺和凤九每人给兮若备下一串檐铃,在那日到来前,他竟有些赌气似地搜来了一箱子檐铃,然后带着这箱子檐铃上路了。
    第一卷 初见 第一二八章 他太色了
    第一二八章 他太色了
    她被梦魇所困已有些年头,他先前便知晓,这些日子左右不离,见识更是深刻,却始终未想过要将收在箱子里的檐铃拿出来。
    然今日,他放她醒来,捞着闲时,他竟翻出了串檐铃,这是他之前亲手选的,铃身四周浮雕着桃花瓣,铃内撞珠下悬了两股红色丝线,线端结着五彩琉璃珠,风拂过,铃响珠和,悦耳怡人。
    他将檐铃悬在了兮若床头的位置,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