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牵着马离开了秦府。而令她暗自高兴的是,周子冽也跟着她告辞离开了。
    两人默不作声地一前一后出了城,周子冽出声道:“刘青你等一下。”
    刘青勒住马回头看着他,只见周子冽下了马,从怀里掏出那个玉盒递给她,道:“拿好了,别乱给别人用。”
    刘青慢慢下了马,却没伸手接玉盒,抬起眼来直直地看着他,开口问道:“周子冽你到底什么意思?”
    周子冽看着她,自嘲地笑了一下:“你明明知道那药是为你作防备的,你明明知道我在乎你超过我自己,却一定要把我想成冷漠的人。归根结底,是因为我始终是那个人的影子,我做什么,都容易被你怀疑、不被信任。我知道,你常常在为未来担忧,害怕我会像那人一样,辜负你、伤害你。我一直在努力,想将那人从你心里抹去。可我发现,我很失败。或许,我做得最错误的地方,就是太过努力去争取。”说到这里,他移开眼睛,望着远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既如此,不如……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你也想想清楚你想要的是谁。如果你能遇上更好的人,我祝福你。”
    刘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终于一咬嘴唇一把夺过玉盒,迅速地翻身上马,咬牙吼道:“周子冽,你丫的就是一个混蛋。我说不行的时候你紧追不放;现在我动心了,你却说要放手……”她从芥子里调出周子冽的行李架,“嘭”的一声扔到地上:“分手就分手,有什么了不起。”说完抬手纵马,朝着东边急奔而去。
    直到跑出了十几公里,刘青这才停下马来。后面自然没有人跟着。回过身来看着空空荡荡的路,刘青紧紧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掉眼泪。
    他如果真能放手,她又何必依恋?
    想到这里,刘青扭转马头,拼命朝前奔去。中午她一个人在小镇子上吃了点东西,晚上一直走到天黑,才在野外找了个地方露宿。这回没人打猎做好东西端到手上让她吃了,这回没有人管她洗不洗脸烫不烫脚了。刘青虽然一直告告诫自己不要去想他,却也没心情做饭,从芥子里掏出点干粮,就着水囊里的冷开水吃了,就和衣躺下了。
    身边的火堆“噼噼啪啪”作响,刘青故意少放了一些柴,这堆火大概只能烧一个多时辰便会熄灭。
    她希望明早醒来仍看得到这火堆在燃烧,她不相信周子冽真的就此放了手。
    半夜里刘青是被冷醒的。当她从冰冷的梦里醒来,四周是不知名的野兽和怪鸟的叫声,火堆里的火早已熄灭,旁边黑黑的树影在寒风里摇动。
    刘青的眼泪终于一滴一滴地落在了枕上。
    之所以现在觉得寒冷,是因为曾经温暖过。
    第二百二十二章放心不下
    刘青没有起来生火。她静静地躺在那里,看着旁边的树影摇动。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说的就是她这样吧。
    想当初出山时,她曾想,在这大明找一个看得顺眼的男人嫁了,只要他不娶妾能对她好,她就心满意足了。至于爱情,因为不信,所以不想。
    然后她遇上了朱权。朱权对她很好,一直很好。可很好有什么用呢?他有那一大屋子妻妾,明知是个泥潭,她又怎么跳下去?而且他的爱有多远?他当初没对他的妻子说爱吗?他没对他的妾动过心吗?如今放她不下,是因为得不到吧?张爱玲曾说过,“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致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粘在衣服上的一粒饭粒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现在她是朱权心头的朱砂痣,所以她要什么自然有什么。可到她成了那墙上的蚊子血,她的下场是什么,可想而知。
    之后又遇上了李植,还有罗云亭,他们俩都符合她原来的设想,也还看得顺眼,也向她保证不会娶妾,也有一定的能力与她有共同的爱好;而且因为她不爱,就没法给她伤害。答应嫁给他们任何一个,她都可以过平凡的小日子。可为什么她却做不到呢?她却原来还是渴求爱情不甘平淡的吧?
    周子冽,是最开始对她好的一个,也是一直陪她至今的一个。他给了她太多的温暖和感动,他本身除了有个不太喜欢她的养母,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可她却因为前世受到的感情伤害,一直抗拒他,一直不信任他,也一直在伤害他……
    对于他的追来,自己是欢喜的吧?对于他的呵护,自己是贪恋的吧?对于他的爱恋,自己是心动的吧?对于与他偕老,自己是愿意的吧?
    那为什么自己一定要执着于前世的伤口,不肯让它愈合呢?
    想那针掉进水里,坚硬固执,针是针,水是水,永无融合的可能;而盐入水,却打开怀抱,释放所有,虽不见了自己,水却咸了。既然不能改变的,是掉进水里的命运,那么到底是做一根疼痛的针,还是做一把柔和的盐,这,是自己可以把所握的吧?
    为什么自己一定要执着于心里的那一根针,刺痛了自己,也刺痛了爱她的人?
    婚姻既是一场豪赌,她上辈子赌输了,这一辈子,她就不敢赌了吗?
    她原来是如此怯懦的吗?
    看了树影良久,刘青闭上眼,复又朦胧睡去。睡之前她想,如果周子冽还在原地等她,待她从福建回去,就跟他成亲。或许……他就在旁边看着她呢。
    也许是因为昨晚的折腾,刘青睡到太阳出来了才睁开眼。映入眼睑的是蓝蓝的天,以及被冬日的太阳照得镶了一层金边的云层。
    有太阳出来了,难怪这么暖和。
    刘青觉得周身暖洋洋的,跟昨晚那种阴冷全然不同。她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转过头去,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昨晚她明明是冷醒的,火堆早已熄灭了。后来因为心绪不宁,也就没有起来升火,在被子里运了一转功暖和身体便作罢。
    但现在为什么这火还在燃烧?
    刘青咬咬嘴唇,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她就知道那家伙不会不管她。不过因为不想让她知道,所以昨晚本来不想给她添柴的吧?可他还是心疼她,一个晚上不到,就坚持不下去了。
    刘青眼珠一转,本已半撑起来的身子又重重地躺了下去,顺便咳了几声。
    没动静?没关系,再咳。
    还没动静,好罢,呻吟几声。
    一只大手摸上了她的额头。刘青倏地睁开眼,正对上周子冽黑宝石般的眼眸。眼眸里映着的,只有她的影子。
    “手伸出来,我拿一下脉。”周子冽愣了一下,随即板着脸,做出一付例行公事的表情。
    “周子冽,我胃疼。”看着周子冽的俊容在冬日的曦阳下更显英挺,刘青有一种想伸手去***他的冲动。
    “胃疼?”周子冽板着的脸上一僵,“胃疼会咳嗽?”
    “嗯,我想吃你煮的粥。”刘青咬着嘴唇眨了一下眼。
    周子冽凝视着她,眼里终于慢慢转柔,叹息一声:“好。”
    看到周子冽转身去忙碌,刘青微笑着起了床。她把床上的东西收拾好放进芥子里,看到周子冽将水放进锅里烧,走过去把梳子递给他:“帮我梳头。”
    周子冽转眼看看她,无奈地接过梳子站到了她的身后。
    “周子冽,回到桂林咱们就成亲吧。”刘青对着远处的绿树道。
    周子冽手里一顿,却没有说话。
    “你……还在生气?”刘青转过身去,看着周子冽。
    周子冽摇摇头:“不是生气。昨天那番话,不是冲动时说的话。我看你一直为我跟你的事纠结,一看到你纠结我就会难受。 如果跟我在一起你总想起他而不开心,我宁愿像现在这般默默地跟在你后面。当初一路跟着来,也是如此。只不过我总控制不住心里的感情,看见你有回应我便会有奢望。昨天不过是趁着一股气离开,想让你有一个选择的空间。不过我实在放心不下,我会护送你直到回桂林为止。现在,你就当我是你保镖好了,不用有感情上的压力。”
    刘青走过去,双手环住他的腰,将头靠进他的怀里:“早就选过了,我不需要什么选择的空间了。”
    周子冽的手一僵,不置信地道:“你……确定?”
    “嗯。周子冽,我喜欢你。”
    周子冽不再说话,伸出手来紧紧地抱住她。原来刘青虽然说接受了他,可从来没有明确表明过她的感情,他心里一直没底。现在她如此清楚地说,她喜欢他巨大的喜悦冲激着周子冽的心房,他禁不住抬起刘青的头吻了下去。
    刘青将头一偏,周子冽亲在了她的脸颊上。
    “你还是不喜欢我。”周子冽一脸的幽怨。
    “傻瓜,我还没洗脸没刷牙。”
    “我不嫌弃。”
    “可我饿了。”
    周子冽一听,赶紧放开手,责怪道:“昨晚就吃了一张饼,能不饿吗?半夜冷醒了也不起来升火,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懒?”
    “你不在我身边,我就是这样过日子的。”刘青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唉,我这一辈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周子冽摇摇头,把刘青转过身去很快给她梳好头,转身去给她弄洗脸水。
    刘青从芥子里掏出洗漱用具,抬眼看着暖暖的太阳照耀在大地上,心里甜蜜而舒畅。
    两人的心结全部打开,接下来的旅程变得异常开心。两个人沿着海边城市一路过去,看海、捡贝壳、吃海鲜,还跟着海边的渔民出海打鱼。这样一直到清明前半个月,刘青跟周子冽才到达了福建省的安溪县,按着陆宝成给的地址找到了陆家在安溪的一个茶庄。
    在宋、元时期,安溪不论是寺观或农家均已产茶。据《清水岩志》载:“清水高峰,出云吐雾,寺僧植茶,饱山岚之气,沐日月之精,得烟霞之霭,食之能疗百病。老寮等属人家,清香之味不及也。鬼空口有宋植二、三株其味尤香,其功益大,饮之不觉两腋风生,倘遇陆羽,将以补茶话焉”。安溪茶叶甚至还通过“海上丝绸之路”走向了世界,畅销海外。
    但后世众人喜欢的铁观音,却始于1725年。如今刘青到这里,便想让这茶提前问世。然而铁观音茶树,是清朝雍正年间在安溪西坪尧阳发现,所以这一次她只叫陆家买了一个小茶园和在安溪县里开了一个茶庄,反正制茶是陆家现在的主业,多一个茶园和茶庄也不是坏事。她现在就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铁观音茶树,如果有幸找到,便可由陆家的茶园栽种培育几年,她再将铁观音茶的制作手法教给那些制茶师傅,让安溪铁观音提前问世。
    “你好,我找你们掌柜的。”大概是下午的缘故,刘青跟周子冽进了茶庄,却见里面只有一个伙计在打盹,只好提高声音叫道。
    那伙计被她这声音一惊,这才醒了过来,抹了抹嘴站起来问:“客官要些什么?”
    “我找你们掌柜的,就说桂林的刘青公子来访。”
    “刘……刘青公子?您是刘公子?太好了,我们家少爷和李公子在这里等您足有五天了。您稍等,我马上去请少爷和李公子出来。”那伙计转身便想跑。
    “等等。你说你家少爷和李公子?是哪两位?”刘青疑惑道。原来陆宝成来信说,李植是二月初六成亲,现在才是二月十八,如果提前五天到这里就是二月十三,南昌离这里可不近,就算李植一成完亲就上班往这儿赶,也赶不急啊。
    “就是陆宝成少爷和李植公子。”那伙计说完,见刘青愣在那里不再说话,又转过身去飞快地跑出去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