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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娘咧,我又不是乔丹,挺个屁腰,拉个鸟竿!
    对不起,明菁。我又讲脏话了,我是俗辣,下次不会再犯了。
    因为被莫名其妙地当作怪异的人,所以我也是无可奈何地生活着。
    即使想尽办法让自己跟别人一样,大家还是觉得我很奇怪。
    我只希望安静地在课堂上听讲,老师们的捉弄却一直没停止。
    这种情况可以算是”生欲静而师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吗?
    如果我又把这种形容写在作文簿上,恐怕还会再看一次飞机坠落。
    幸好我高中念的是所谓的明星高中,老师们关心的只是升学率的高低。
    我的成绩始终保持在中上,不算好也不算坏,因此不会被特别注意。
    其实如果这时候被特别注意的话,好像也不是坏事。
    记得联考前夕,班上一位很有希望考上台大医科的同学患了重感冒,于是忍不住在课堂上咳嗽出声。
    老师马上离开讲桌,轻抚着那位同学的背,悲伤的眼里满是哀凄。
    还说出你就像是我的孩子,你感冒比我自己感冒还令我痛苦之类的话。
    我敢打赌,如果咳嗽的是我,一定会以妨碍上课安宁为由,被赶到走廊去罚站。
    高中的课业又多又重,我无暇去关心总统是谁市长是谁之类的问题。
    反正高中生又没投票权,选举时也不会有人拿钱来孝敬我。
    连那时流行的日本偶像明星中森明菜和松田圣子,我都会搞混。
    偶尔会关心中华队在国际比赛的成绩,输了的话当然会难过,但这种难过跟考试考不好的难过相比,算是小巫见大巫。
    感谢老天,我终于会跟大家一样用”小巫见大巫”这类普通的形容词。
    而不是再用”小鸟见老鹰”、”烂鸟比鸡腿”之类的白烂词。
    高三时,班上的导师在放学前夕,都会握紧拳头激动地问我们:
    ”告诉我,你们生存的目的是什么?”
    ”联考!”全体同学齐声大喊。
    ”告诉我,你们奋斗的目标是什么?”
    ”联考!”全体同学口径一致。
    虽然多年后社会上才教导我生存的目的是赚钱,奋斗的目标是女人。
    但那时我和所有人的心跳频率相同,总是让我觉得放心与安全。
    我像是冬眠的熊,而考上大学就像是春天,唤醒了我。
    一个转身的距离?
    不论我在哪里
    都只离你一个转身的距离
    我一直都在
    在你身前
    在你影里
    在楼台上,静静等你
    一个转身的距离?
    惊觉似的转过身,只见到两个穿迷彩装的阿兵哥在谈笑着。
    带着小男孩的年轻妈妈和站在禁烟标志下方的妇人都已不见。
    大概是火车过了桃园,下车的旅客多些,于是她们都进去车厢内。
    我吹了一阵冷风,双手和脸颊早已冰冻,我也决定躲进车厢。
    最后一节车厢后面,还有一些空间,堆着几个纸箱子。
    有两个人坐在箱子上,还有一个空位,我便坐了上去。
    箱子很厚实,里面应该装满了东西,只是不知道装什么。
    我右手边是个穿老鼠色外套的中年男子,头发微秃,靠着车身打盹。
    那大概是20年后我的样子。
    左手边是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呆呆的。
    很像10年前刚上大学的我。
    又看了一遍第四根烟上的字,当我读到”在楼台上,静静等你”时,我终于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因为我想到大一在话剧社扮演罗密欧时的荒唐。
    真是一段可爱的青春岁月,那是证明我曾经存活过的最好证据。
    无论已经离得多远,无论我将来会变得多么市侩庸俗,
    那段日子永远像钻石一样闪亮着。
    而可怜的朱丽叶啊,你还在那楼台上静静等着罗密欧吗?
    我很羡慕地又看了那位年轻的大学生一眼,他正用心地在看一本小说。
    年轻的大学生啊,要把握大学生活喔,那将会是你一生中最珍贵的回忆。
    你会碰到各种形式的人,无论你喜不喜欢,他们都会影响你。
    我曾经也像你这般年轻呢。
    那时刚从成功岭下来,顶着平头,在宿舍的十楼找空房间。
    我来得早,大部分的房涠济槐蝗硕┳摺?/p>
    我是13号生日,所以我选了1013室。
    房间两个上下铺,可以住四个人。
    书桌成一直线地贴在墙上,还有四个小衣柜。
    我挑了靠窗的上铺,床位号码是3号。然后开始清扫房间。
    整理完毕后,把衣服收进衣柜,在3号书桌上放了书包和盥洗用具。
    擦了擦汗,准备离去时,在房门口几乎与一个人相撞。
    ”对不起。”
    对方笑着道歉,声音宏亮。
    ”哇,这房间好干净喔,就是这间了。”
    他走进1013室,将绿色旅行袋放在4号床位,那是我的下铺。
    ”你好,”他伸出右手,露出微笑:
    ”我叫李柏森。木子李,松柏的柏,森林的森。请指教。”
    ”我叫蔡崇仁,你好。”
    我们握了一下手,他的手掌温暖丰厚,握手的力道十足。
    ”你睡3号吗?”柏森抬头看了一下我的床位。
    ”嗯。我喜欢睡上铺。”
    ”我也是。不过小时候太皮,从上铺摔下来。以后就不敢睡上铺了。”
    柏森打开绿色旅行袋,哼着歌,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好。
    他比我高一些,壮一点,皮肤黝黑,没戴眼镜。
    同样理平头,我看起来呆呆的,他看起来却有股精悍之气。
    ”好了。”柏森拍拍手掌,呼出一口气,脱掉绿色运动外套:
    ”隔壁栋宿舍的地下室好像有餐厅,我们一起吃饭吧。”
    ”好啊。”
    我们坐电梯下楼,才五点左右,可以容纳约两百人的自助餐厅没什么人。
    负责盛饭菜的都是中年妇女,倒是结账的是个年轻女孩。
    柏森选好位置,放下餐盒,端了两碗汤,一碗给我。然后说:
    ”嘿,你会不会觉得那个结账的女孩像'小叮当'里的技安?”
    我望着她,胖胖的女孩,脸蛋确实很像”小叮当”里欺负大雄的技安。
    我不禁笑了出来。
    ”以后我们就叫她技安妹吧。”
    柏森像恶作剧的孩子般地笑着。
    这是我跟柏森的第一次碰面。
    即使经过这么多年,我仍然可以清楚地听到他那时的笑声。
    很少听到这么干净的笑声,宏亮却不刺耳,像秋天下午三点的阳光。
    他说他八字中五行缺木,不容易稳重,所以父亲将他取名为柏森。
    ”真是难为了我老爸,”柏森笑着说,”可是好像没什么用。”
    ”我爸比较轻松。'崇'是按照族谱排行,所以他只给我一个'仁'。”
    ”如果你只叫蔡崇就好了,这样就是一只菜虫。”柏森又开始大笑:
    ”菜虫吃菜菜下死,杀手杀人被人杀。这可是很有名的布袋戏戏词喔。”
    从此,菜虫便是我的绰号。
    柏森是我上大学后所交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
    我相信,我也期望他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朋友。
    我心灵的某部分经过好几年的冬眠,醒来后渴望着食物,
    而柏森是第一个提供养分的人。
    于是我像在沙漠行走一个月的旅人,突然碰到绿洲。
    我大口大口地喝着水。
    1013室后来又住进了一个同学,他叫叶子尧,睡2号床位。
    当过兵,重考两次,整整大我和柏森五岁,我们都叫他子尧兄。
    大部分的时间里,班上同学很少碰到他,他总是有一堆外务。
    由于我和柏森与他同寝室,因此起码每晚会见到他一次。
    不过如果他忙的时候,我们也会连续好几天没看到他。
    只有床上凌乱的书本证明他回来过。
    子尧兄总是背着一个过时的背包,颜色像是被一大群野牛践踏后的草地。
    背包里因为装太多东西,所以总是鼓鼓的,像吹牛皮的青蛙。
    背包的拉链可能是因为坏了,或是根本拉不上,所以总有几本书会不安分地探出头来。
    子尧兄除了对上课和社团不感兴趣外,对很多东西都热衷地过头。
    这可以从他床上和书桌上堆得满满的书籍中察觉。
    书籍种类包括计算机、命相、易经、中医、宗教、财务管理、生物等等。
    后来书太多了,我们便把1号书桌、床铺和衣柜也让他摆书。
    子尧兄算是个奇怪的人,有时讲话的逻辑很特殊。
    当然我是没有立场说别人奇怪,因为我也曾被视为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