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他们都会从各方面来证实我不是毒杀武大郎的真正凶手,真正的凶手是西门庆与王婆。如果天开眼,西门庆、王婆也会罪有应得,那即便是我死了,也死得心甘情愿,那我的这番苦心没有白费,我总算可以为心爱的人作出最大的牺牲—奉献我的生命。
    在我临死前,我会恳求舅舅,把死后的我,葬在娘的身边。有我的陪伴,那娘就不会孤独。舅舅也可以安心与武二郎一起,完成他的宏愿:找一个为于千万成个象我与武大郎这样的弱者伸张正义的地方。
    想到这儿,我觉得一团乱麻的思想终于理出头绪,并作出决定,就安下心来,等待舅舅与武二郎归来期间,让我为可怜的武大郎作点事吧!
    明天我要为冤死的武大郎设个灵位,为他念经、超度!
    -------------------【丁酉年三月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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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王婆遭到左邻右舍的白眼,日子不好过!再邪恶的人,也怕孤独,再加上西门庆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她也想趁此作作好人,便悄悄通知孙嫂来我家陪我。
    孙嫂来后,也帮着我设灵堂。先翻陪嫁箱子底下的那尊观音大士瓷象,放在灵堂上方,靠近观音瓷象下部,为武大郎设一个灵位,灵牌上写着“亡夫武大郎之位”,并用白布蒙着供桌,供桌上摆放几个盘子,盛着些果子糕点。
    孙嫂帮着布置完后,就问我,下一步准备怎么办?我说:一是等舅舅与武二郎归来,替武大郎报仇;二是在等待期间,早、中、晚一天三次念三遍经,为武大郎超度,为自己赎罪。
    孙嫂说:“你当了三年替身,在佛堂呆了三年,每天抄经、念经,懂不懂这佛经到底是什么?”我说:“那时我还小,哪里是心甘情愿念经,再说我就只是跟着小姐,读些诗词,哪里会懂佛经里那些深奥的道理,不过是‘小和尚念经罢了’!”
    孙嫂说:“那你这次是为武大郎超度,为你自己赎罪,念些什么,你自己都不知道,那念的不是糊涂经吗?那会得到解脱吗?”孙嫂把我问住了,我说:“那怎么办?”孙嫂说:“那你愿不愿意找一个精通佛经的大师来给你讲经?”我说:“哪里去找,再说我也怕给人家惹麻烦!”孙嫂说:“那倒是不打紧!我替你找的是个师太,西门庆即使看见,也不会说什么!”
    接着孙嫂便介绍这个师太的大致情况:“我说的这个师太,也是江南一带的大户,我们祖上几代就专替官宦人家的小姐夫人做头上戴的绢花绒花。这个小姐从来就不喜金银的首饰,她很喜欢我们家特制的绢花、绒花,有时还别心裁地把绢花设计成盆景。冬天■用绢花制成夏天开的花的盆景,让看的人赞叹不已!这样我们还是姑娘时就有很好的交情。后来也不知她们家出了什么事,家道中落,竟然把她远嫁到阳各县一个富商家。她嫁过来没多久,我也嫁到此处,我们还常走动。不过她也是命不好之人,嫁过来才一年多,她丈夫出去做生意便不见归来,也不知是外面另外成家,还是干脆人已不在世上,她又等了三年,自己没个一男半女,夫家还有兄弟,生意人嘛,肯定斤斤计较。她不愿今后为财产分割的事反目成仇。自己也是谈泊之人,便秉明公婆,只要夫家为她在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建一小庵堂,她便出家。只需找两个小丫头或家中吃不起饭意出家的小姑娘陪伴。每年按时按月供她简单的吃穿用度则可。她夫家是求之不得,她那时年轻貌美。诗词歌赋琴棋诗画无所不能。人又聪明绝顶,精通佛理。夫家也完全没有权利要求她为丈夫守节,更怕她带走一大笔财产另嫁他人,见她如此要求,便答应一一照办。现在她带着几个小尼姑,在夫家为她修的翠屏庵里,潜心钻研佛经,出家后自己取名为慧心。本来她庵里只有两小尼姑,后来又有几个家中吃不起饭的小姑娘投奔她,她也一并收留下来。在阳谷县,她的佛理辩经,好些个大庙里的高僧也曾败在她口中。她为人甚是慈悲,过天把我把你的情况告诉她,求她为你讲经,凭我与她的交情,她一定会答应的。你就作个准备吧!”
    听见孙嫂这么讲,好象在黑暗中摸索走路,旁边人递给你一个灯笼,叫你看清楚前方,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当然是感激不尽,想想那三年每天抄经、念经、什么意思不知道!因为是被逼的,不愿理解也无法理解经文,而今是为自己摆脱痛苦,寻求平静与安宁,我一定要认真地听经,解经!
    -------------------【丁酉年三月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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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三月二十八日到昨日,每天晚上夜深人静时,一个人守着孤灯,害怕孤独之心就会从心中升起,我总得要找点事做来打发这漫漫长夜!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自己专注于某一件事,忘了周围的一切。
    我找出那堆被西门庆剪成碎片的锦袍——过去的锦袍,一钱一线用同色线穿缀起来,心中竟渐渐地镇静下来,眼里看着,手里动着,心里想着,全是如何将这堆的碎衣重新变一件锦袍,而孤独、害怕也被慢慢赶走。
    这几天晚上差不多是天黑就点灯开始劳作,差不多到三更,我才罢手。由于心中一片宁静,很快便入睡,也没有做一个恶梦。
    今天晚上,这件缝缀好的锦袍终于在我的努力下,恢复了大致的模样。如果不仔细看,看不出钱脚与拼凑衣料的线与衣料本身的色彩有什么不同,外行看,远以为是衣料上的花纹。只有懂行的人才看得出,这花纹的不规则,这衣服肯定有过毛病。
    而我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可我又那么地伤感!凭我这样高的缝纫手艺,将这精美的锦袍,也只能恢复大概的样子永远也不能象,原来那样的精美无可挑剔终究有痕迹。就象人的感情,被损坏过,总不可能象过去那样完美无瑕,这道理是相同的。过去武二郎对我是尊敬、爱戴;由于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处理不慎,他转而对我是鄙视,瞧不起;而今更由于我的原因导致了与他相依为命的兄长的横死,对我的感情变成仇恨甚至仇杀。明知这锦袍费尽心思,仍不能成当日的模样,而我仍要去做,不管他对我的态度发生怎样的变化,而我内心深处仍有一片天地藏着我对他的爱。只不过这种爱是那么地无奈“恨不相逢未嫁时”。
    我把修复好的锦袍仍挂在原来的地方,在那儿守着一根红烛,“蜡矩成灰泪始干”,直到天亮!过去的永远也不能再回来,发生的悲剧已经过去,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尽我的能力制止另一幕悲剧再发生。
    虽然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可是为了唯一爱过的人,我会作出惊人之举,让世人刮目相看的。
    我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天的来临!
    -------------------【丁酉年三月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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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午饭后,我把原来在佛堂作替身用的那一套又备的用品:木鱼、磬、香炉、经书,拿来放在供桌上,并且点上香,并虔诚地跪在观音大士及灵牌下。
    孙嫂已与慧心师太讲好,她带郓哥去接慧心师太,下午就会到。
    下午慧心师太在孙嫂及郓哥的带领下进了门。我才知道,孙嫂告诉师太我的情况,并请师太诘经为我解脱烦恼,师太极为同情,安排她的大弟子,已跟了她十动,暂且代管几天翠屏庵,便坐着孙嫂、郓哥带去的棚车到我家。
    我离开蒲团,走到门口近接慧心师太。那慧心师太、孙嫂说已将近五旬,可看起来,顶多也就是四十出头。她穿着月白色的僧袍,手持一串长长的谈黄色的木念珠,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这念诛是檀香木的,看来有多年,手指的捏拿,让念诛有一种光泽,她神色慈祥,白得几乎透明,而且没有一点斑点的脸上,自然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那皮肤下蓝色的血管经脉竟然看得见,尤其是那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眸,仿佛能窗透一切!这慧心大师,年轻时定是美貌绝伦,无人能比。我是二十多岁之人,素来以自己美貌傲示于人;而今在一个年近五旬的可称为年老色衰的尼姑面前,竟然会自惭形秽。可是因为慧习师太身上散发出来的言行举止,眼神,有那种一般人没有的魅力。看见那双能穿透一切的眼眸,我的心颤抖起来,在这么一双大智大慧的眼睛下,我的一切,都会无所循形。
    她仿佛已经看透了我的心思,在我行礼还未抬起身时,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轻言细语地说:“施主,休要烦恼,贫尼已大概知道施主的情况。从今天起,贫尼与施主一起努力来解除我们与生俱来的一切痛苦吧!”
    郓哥去归还租来的车马,看这些费用都是孙嫂支付的。我刚走近她,要问花去多少银两,我好支付。她摇摇手,叫我不要再问,悄悄地凑近我的耳朵,“不要计较这些,我帮你烧木、泡茶,你先去安顿师太。她要在这儿住上好多天!”然后她就下厨帮我做事去了!
    我想想便对慧心师太说:“师太,如果你不害怕,就住我与先夫住的那间房吧,那房中的东西多,用起来方便。只是先夫是在那房去世的,怕你忌讳!”慧心师太笑笑:“出家人早把生死勘破,是不会忌讳。只是让你让出熟悉的房间,那不妥当。我看你这儿甚是宽大客房也不只一间,只是住几天,随便找一间行了!”
    想想还是安置她住舅舅的那间客房吧!舅舅的房间是她自己布置的,房里还挂着他自己书写的古人诗词。自己所作的丹青,孙嫂说慧心师太琴棋诗画都通。这些书画也可让她解闷。舅舅很爱干净,这房里的用具,被褥都清清爽爽,也慧心师太的心。
    想定后,便把师太引进舅舅住的房间,然后告诉师太,这是舅舅住的客房,他只是进城来时偶尔住住。师太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她说:“这首李白的古风,用正楷颜体抄写,实在是表达了抄者的心情。”然后念着上面抄写的:“燕昭延郭隗,遂筑黄金台。剧辛方赵全,邹衍复齐秦。奈何素云士。弃我如尘埃。珠玉买歌笑,糟糠养贤才。方知黄■举,千里独徘徊。”然后掉过头问我:“这房间里的几幅书画莫非是你舅舅所作?”我回答:“是的,舅舅也算饱学之士,他常说,这些书画不过是调剂心情时所为。我看不懂,不过,我想肯定不差!”
    接着慧心师太对指着一同幅狂草:“嗯!李白的《将进调》用狂草来抄写,便更能表达你舅舅那种心情,好个‘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金钩铁画,一气呵成!”一边看,一边点头,一边叹气“生不逢时,其奈何哉?”
    转到一幅山水画前停下,很仔细地看了一阵,便问我:“你舅舅姓葛吧!”我点点头,她指着这幅画问我:“你看这地方你去过没有?”我从来没有好好地观看过舅舅的大作,因为我的那点功底,是不能了解舅舅的内心深处想法的。也从来没有好好看这幅画,慧心师太一说,我好象觉得这画中的地方,很眼熟,但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慧心师太说:“其实你舅舅办的私塾学馆,就离我们翠屏庵不远。早就听别人说你舅舅是个大智大勇之人,有经纬之才,只是无缘得见,今看到他的真迹墨宝,证实了他是‘名不虚传’!有了你舅舅,我想你也算有福了!别人很难有这样的长辈!”接着说:“就住这间吧!我很喜欢!你去做你该做的事,我料理一下就下去!”
    我看她随身戴的就是一个竹子编成的小箱子,原本的青竹丝因抚摸太久,已泛成干草黄,竹箱很轻很精致,里面就是几卷经书,一个小布包袱,几件换洗的内衣。
    一会儿,她整理好房间,下来看我布置的灵堂,因考虑到还要为我讲经,便在灵堂前加一张长条桌和两个方凳。我们上下楼几次,把东西放好,孙嫂要走,我实在留下住。我便下厨做了几样以豆腐为主的素菜,熬好一锅白粥,烤好几块大饼,天就完全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