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等我醒来,天是亮了,却睡在一间破草棚里,身上盖的垫子都是稻草。而草棚中间一堆大,柴已燃尽,一堆黑,白炭灰。武二郎正在用包袱里的布绑着手臂上流血不止的伤口,事后武二郎告诉我说,当时我们在客房躺下不久,有三个年龄相差不大,都没有超过三十岁的年轻人,来问庄主,看见没看见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把我和武二郎的个子长相形容得分毫不差,庄主便告诉他们三人,刚才到客房休息去了。这三人说他们是这一老一少的朋友,因为有急事,他们主人差遣他们三人来追这一老一少,没想到,追了几天才追到。庄主便指给他们看,我与武二郎歇息的客房。这三人说不劳老丈费心,我们自己去说。那庄主也没多说,自去歇息。没想到这自称是胡大,胡二,胡三,是我与武二郎的朋友之人,却不知是谁雇的江湖杀手。这三人的快刀刀快不说,更难对付的无论对付多少人,他们三人一齐上,三把刀把人围得木泄不通,任你插翅也难逃三人组成的刀网。大概是雇主他们,这次要杀的其中之一是名震江湖的打死景阳岗白额大虎的武二郎,他们不敢等闲视之。奔到我与武二郎住的客房,便把江湖下三滥的迷香吹进房中,是最厉害的鸣丑更断魂香。这少少的放,让一般人昏睡到鸣叫天亮之后才会慢慢醒来,且全身无力好久。重则会让人永远也醒不来,所以才会“断魂”。我便是被这迷香迷晕的。而武二郎久在江湖行走。睡觉都睁着一只眼,早就听见有脚步声及轻声说话,朝我们住的房间奔来。便等着,穿好衣服藏在门后,一闻到香味,忙用棉花塞住鼻孔。这三个蠢贼听到我倒地的声音,以为已经得手。便轻手轻脚地摸进来,还未来得及摸出大折子,其中一个就被武二郎戳翻在地。其它两个就与武二郎打斗起来,这剩下的二人配合比三个人配合威力差了许多,可是也要敌一般五、六个好手。武二郎虽是力大无穷,勇猛无比,但是他手上拿的是李爷给的一把短剑,不比那二人持大刀,武器上就占了上风,另外这迷香终实还是起了作用,这武二郎花了大力气才把这二人杀了。但是手臂上也被大刀刮伤几道口子,血流不止。武二郎打开火折子,认出这就是江湖上有点名气的快刀胡大,胡二,胡三,他们出名还伍为他们从来不顾江湖道火,只要步出钱就乱杀无辜,今天死在武二郎手中,也是他们罪有应得。武二郎想,这三个败类的尸体如果留在庄上,还会连累好心的庄主,便把这三具尸体拉到拉到官道旁,摆成是三人因口角而斗欧致死的样子。此时天已快亮,看我还中迷香醒不来,便又背着我,找到这个堆草的草棚,燃上一堆大,处理伤口。等我醒来天已天亮。武二郎与我想,如果有人买通这三个败类来杀我们,等不到回音,又见到尸体,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为避免这样的事再发生,我们不能住到有人住的地方,只能住没有住的破庙,草棚,而且也只能天黑赶路,白天藏起来。最要命的是,武二郎受了伤,胡家三兄弟的刀砍得很深,又不能去买药,便只好找些清木洗洗。不幸之中的大幸是,我们身上还带有干粮及刀创药,武二郎的伤口才没有溃烂。不过这前三天他一直发烧,全身乏力,无法行走。最后干粮也吃完,甚至到庙里找供果充饥。还好,武二郎身体强壮,硬是挺过了这一关。说实话,要换了别的人,很难说能逃过这一劫。我们一路上都在想:会是什么人与我们有这么大的仇恨,仇恨到要我们的命呢?我自是与别人无仇。武二郎在阳谷县收拾打出的虽是地痞、流泯、恶霸、骗子,可并没有血债。再说请胡家三兄弟这样的江湖高手,也是要花一大笔银子的。那会是谁呢?现在看来,这本钱买凶的必是西门庆无疑!他定是恼恨武二郎成了阳谷县百姓的保护神,断了他剑钱的财路,影响了他做官的官路,必要置武二郎于死地而后快!”
    我插嘴说:“您讲的这个结果,西门庆自己就亲口说过。那天他闯进武二郎的房间,把我给武二郎的锦袍拿来试穿。结果发现这锦袍是武二郎穿的,气极了,用剪刀剪碎了锦袍。然后说武二郎坏了他的好事,断了他的财路。他就是要报复武二郎,要勾引他的嫂子,让他的兄长戴绿帽子,丢尽他的脸,然后武二郎动手杀嫂,继而成为杀人凶手,被官府砍头,至少流放。那时我就想到,他霸占我,毒死武大郎,不过是他翦除武二郎打击武二郎的一个计谋、手段,一步棋。可是这些话我就是告诉武二郎。他也未必会相信。所以我才要他自己去查,去听别人讲。”
    舅舅说:“武二郎是个极精细之人,他收集的证据越多,最后都集中在西门庆身上,你说他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啊!当时我与武二郎虽然怀疑西门庆是阳谷县黑恶势力的大哥,可也是证据不足,也只好回来再说,所以那天我们也晚上才到的家。不过到了阳谷县,反而安全了,这西门庆是个极狡猾阴险之人,他也懂得兔子不吃蒿边草,所以他目前还不会动我们。武二郎的调查也是秘密进行的。据说西门庆已经回到阳谷县了,他也不清楚武二郎到底知道他多少愉况?奇怪,这几天怎么不见王婆来打探消息了?”
    我说:“你们不在阳谷县的时候,王婆奉了西门庆之命,对我的一举一动都严加看管,不过看见你们回来,西门庆不在,她也不敢惹武二郎,自然也不敢上门了。我最伤心无助的时候,亏得孙嫂帮我请来慧心师太,专门给我讲‘大悲咒’,才让我把世间许多事看透!”
    舅舅说:“那慧心师太,在阳谷县可是出名的高尼,她对佛经,佛理的理解,连我们都不及!听说她为人极为高傲,等闲之人,她企眼也不瞧,凭孙嫂的身份,怎么请得动她来给你讲经,那是你的福气呵!”
    于是我便把孙嫂与慧心师太的友谊,孙嫂怎样出面,郓哥怎样赶着棚车接来慧心师太,师太住他的房间,对他的书画怎样评价,一一讲给舅舅听,听得舅舅直点头。
    最后我略带几分伤感地对舅舅说:“舅舅,人生无常,世事皆变,人算不如天算,尽管你武二郎作了周密的安排,可他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当然最好的结果,是我能到慧心师太的翠屏庵出家当尼姑,那儿离娘的坟很近,时常可以去陪娘说说话;如果到了最后,我还是没有能逃过此一劫,那舅舅一定要记住,把我埋在娘的坟堂旁。娘有了我的陪伴,她也就不孤独了,你也可以和武二郎一起去做你们喜欢干的事,你的承诺该有个结果了。”
    舅舅安慰我说:“不要把事想得那么悲观,你说过左邻右舍都能替你作证,最后定能还你一个清白,你就再耐心地等几天吧!事情差不多都清楚了,只差最后的摊■了!”
    -------------------【丁酉年三月二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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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接连几天,舅舅也是自己单独出去,叫我守在家里,每天除了烧香念经,什么也不要管,每天他吃了早膳出去,晚上回来吃晚饭,再也没有与我说他们是怎样进行调查的,我也没问。
    今天我认为会与前几天那样,所以仍然是一早起来就烧火熬粥、烙饼、泡茶、念经。舅舅吃了早膳出去,一会儿就与武二郎一同回来,武二郎极着脸,进了门,吩咐带来的四个士兵,把住前后门,一看跟着武二郎来的有左邻右舍的何九叔、孙嫂、郓哥、王婆,另外还有一个胡秀才,他当街摆一个摊,帮人写书信,状纸,过年写春联,红白喜事请柬,字写得极好,另外还有几个知道名字,往来不多的邻居:开银铺的姚二郎,纸马铺的赵四郎,卖馄饨的张公。
    武二郎在楼下离灵堂不远的地方摆好两张八仙桌,几张凳子放在桌子周围,把我做好的茶连壶带杯放在一张方桌上,招呼众人坐下。舅舅把预先准备好的纸笔放在胡秀才面前,舅舅与我便坐在往日坐的地方。
    此时武二郎对众位邻居说:“诸位高邻在此,请各位不要惊慌害怕,我大哥之死,疑点乏多,今日在此,请众位高邻作个见证。我武二郎虽是一个莽夫,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决不累及众人。稍后,我把有关我兄长之死的见证之人一一问到,请胡秀才把众人之辞一一写明白。”
    武二郎此时人袖中抽出一把短剑,这就是那李爷送他的那把宝剑,舅舅说能削金断石,那日也是亏了这把宝剑,他们才得以脱身,但一眼看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武二郎右手捏紧剑把,对准王婆:“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我兄长在世时,怜你老而无子,时常周济于你。象我兄长这等忠厚之人,你都要加害于他,天良何在?我也知道你与我兄长无仇,必是受人唆使,许你若干好处,你才会这样做。你只要把事实经过招亲,众人可以替你作证,不是主谋,罪可减轻些!”
    王婆见武二郎,舅舅回来,西门庆一直未露面,便知大事不好,也一直熬着,等到真相被揭露。她看到的人,不管是左邻右舍还是另外请来的人,都瞪眼望着她,而武二郎也一直在作周密的调查,实在无从欺瞒下去,便叹口气说:“自作孽不可话!罢了,罢了,我便从实招来吧!其实我与武大郎又没甚冤仇,怎么想到害他?只是他那样的家境,那样丑陋的样子,竟然娶了一个美娇娘,引起西门大官人的不愤。央我帮忙,趋着武二郎与蒿秀才离开阳谷县的机会,设下做寿衣的计谋。让金莲到我家作寿衣,请她吃酒,待她不疑心,再把西门大官人引进我家,陪她喝酒时下蒙汗药,以此计强占了金莲,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也要赎罪,不再欺骗别人,金莲确实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个计谋。当时金莲要声张,西门大官人以武大郎性命要■,金莲才不得不每天与西门大官人到我屋里私会。设承想那天郓哥带武大郎作奸,西门庆把武大郎从楼上踢滚下来,以致武大郎受重伤。西门大官人迷上金莲,要与她作长久夫妻,便从他药铺里拿来砒霜,要我超金莲不注意时,下在药汤里毒死武大郎。后来他要毁尸灭迹,让武二郎没有证据,便去找的何九叔操办后事,那就不干我的事了。我是无儿无女的孤老太婆,西门庆答应送我寿衣,操办后事,另外拿二十两银子谢我,我才答应帮他的。”
    武二郎把宝剑收回,转过头对胡秀才说:“胡秀才,这些你都记下了吧!”胡秀才说:“记下来了!”武二郎对王婆说:“这里记的都是你刚才说的,各位高邻都.16k.可见证,你在这上面摁上手印!”王婆也知道,逃也逃不掉,乖乖地配合,免受皮肉之苦。
    武二郎又转向郓哥:“郓哥你给大家讲讲,我兄长是怎么受的伤!”郓哥说:“我和孙嫂都看见,金莲姐前脚进了王婆家,西门庆跟着上了楼!我和孙嫂都知道西门庆是惯于以自己的风流倜傥勾引女人,我怕金莲上当受骗。想了几天,觉得还是告诉武大郎,他是金莲姐的丈夫,出面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那天我就与武大叔一起到王婆的茶馆查看。那王婆心虚,在楼下大声喊叫,叫西门庆有了防备。等武大叔上楼时,不但没有得到任何证据,反被西门庆踢得从楼上滚下来还是我帮金莲姐找的大夫看的病!”武二郎也让郓哥在胡秀才写的证词上摁了手印。
    武二郎又转向何九叔:“九叔,你把我兄长被毒死的证据拿出来!”何九叔从怀中取出一个白布色,这里装着两根发黑的骨头,一锭+两重的银子。何九叔说:“我给大家讲讲我知道的情况。二月二十三,开茶坊的王婆来我家告诉我,说武大郎病死家中,要我去验武大郎尸首。我便带上伙计与验尸的器具,刚到紫石巷口,就遇上西门大官人,他拦住我,一定要邀我去酒店吃酒,我便打发伙计们先去武大郎家。到了酒店,他要了一瓶好酒,几样下酒菜,喝了两杯,便给我这绽十两的银子,还吩咐我,这武大郎的尸首,验尸之时,百事遮盖’想那西门大官人是何等之人。我哪里敢得罪他,不敢不■,吃毕,收了银子。便去了武大郎处。揭起千秋幡只见武大郎又窍内有瘀血,唇口上有齿痕,均是生前中毒的现象。此时又不好声张,便装中了邪,晕倒在地,把此事掩盖过去。心中不愤,想那武大憨厚老实,武二郎是顶天立地的汉子,竟然遭毒手,事后怕不得满静,怎么也要留点物证,今后好为武大伸冤。便在化尸之时,支开西门大官人派去监督的人,暗中拣得武大的两快遗骨,还在怀里。今日得武二郎替兄伸冤,这二块遗骨在此,众人来看,这骨验酥黑,原是毒药身死的证见!”
    武二郎把他兄长的两块遗骨放白布■上,轮着给在座的坐人观看,那白布上是酥黑的骨头,格外抢眼,让人睦时还有点毛骨竦然的感觉,看的人有些欷虚欠不止。事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