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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察觉到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我无意识地发出几不可闻的呻吟,缓缓睁开眼。
    “明,你终于醒来了!”李建成就坐在床头,他一脸狂喜地抓着我的手,“醒来就好!”
    醒来?我眨了眨眼,眼前蓦地现出罗成浑身是血的景象,所有的记忆在这电光石火间填满我原本呈现空白的脑袋。
    “罗大哥,是不是已经死了?”我喃喃问道。
    “是。”李建成揽住我的腰,将我虚软的身子抱在怀中,“我率兵冒着风雪赶到的时候,他就已经……”
    “我没用,我真是没用,救不了他,我救不了他……”我只觉得全身一阵剧痛,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只能任由李建成搂着,“我说过,如果救不了他,就陪上我这条性命,为什么我仍活着……”
    “不要说这样的傻话!我们都已尽力了!”李建成低声地呵斥,“洺水城一战唐军已是必败无疑,那刘黑阀本就恨罗成入骨,处心积虑设下埋伏,非要将他置于死地。而你,你居然赶着去送死!若不是我冒险领兵前去营救,恐怕你真的要与罗成死在一起了!”
    罗成的死,或许真的是天妒英才,最终还是应了那句话“自古美人同名将,人间不许见白头”,愚蠢的是我,居然还妄想逆天改命……
    “太子,我累了,想休息。”我疲累地闭上眼,虽然说李建成救了我的命,但因为罗成的死,我仍无法对他生出感激之情。
    “好,你好好休息。”李建成扶着我躺回榻上,又为我盖好被褥,便旋身出了大门。
    倦意阵阵袭来,我的眼皮愈发沉重,意识游离在半梦半醒间。
    痛,好痛……这次我是被痛醒的。是药效退去了么?双腿疼得像火烧一般,我试着想移动下脚,却动不了分毫。我挣扎着想起身,可是小腹传来一阵剧痛,教我又乖乖地躺了回去。
    帐外隐约传来李建成的声音:“大夫,她的伤势究竟如何?”
    “这位姑娘已无性命之忧,但是……”有个苍老的声音回答道,“但是……她……”
    “但是什么?”李建成追问道。
    “但是她的脚筋已被利箭射断,就算伤口好了,恐怕也会影响她日后的行动……”
    李建成的声音有丝颤抖:“大夫,你的意思是,她以后再也无法行走了?”
    “恩,请太子务必做最坏的打算……”那大夫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又说道,“还有,她的孩子也保不住了……”
    “孩子没了?”
    “才五十几日,稍有不慎,孩子就有危险,何况她腹部还中了一箭。”
    ……
    脚步声远去,他们谈话的声音渐渐淡去,不可听闻。
    心跳几乎要停止了,我无助而惊恐地用双手抓着头,整个人像陷入了黑色无底的恐怖漩涡中。
    我必须不停地深呼吸,拼命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才能迫使自己平稳地面对这些消息。
    孩子,我有了孩子,是我和李世民的孩子,但是现在却没有了……兴奋、震惊、无措、悲痛接踵而来,连番的噩耗令我几乎要失控发狂!
    “不……”我再也无法忍受,哀恸的悲鸣立刻就要夺喉而出,太多的痛苦打击着我:罗成的死、孩子的逝去、双腿的伤残……
    我还剩下些什么?什么都没有了是不是?我只觉得冷,全身都在颤抖,如同风雨中的枯叶。我猛地张嘴,狠狠地咬上自己的左手背,我咬得太用力了,连带咬下手上的一片皮肉……血冒了出来,嘴里有一股酸涩而苦咸的奇怪味道。应该会痛的,但我却连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发狠地再咬住流血受伤的手背,血还在汩汩地流着,可是我依然感觉不到痛,不可能的……我胡乱地啃咬着,想把这些血肉全咽下肚,咽下我的悔恨,咽下我的痛楚,咽下我的不堪……能吞的、不能吞的我全数咽了进去。脑中忽然传来一阵抽搐,犹如针扎一般,而后翻江倒海般地痛了起来,
    痛,很痛……好,痛得好,会痛就代表自己还活着,还活着……我痛得整个人狠缩了下身子,心力交瘁啊……我再度沉入无边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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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日,李建成细心地照顾着我,他命大夫熬制各种补身的汤药给我,他还不知道我已清楚了真相,仍是在我面前隐瞒了我的病况。
    但我的身体却一直不见好转,总是昏迷的时候多,而醒着的时候少。
    这天,我也不知道又昏睡了多久,才全身刺痛地醒了过来。
    “终于醒了啊?”一个低哑粗嘎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我转头,映入眼帘的是坐在我床边椅子上的李元吉。
    我冷冷地说道:“谁让你进来的?”
    “我是齐王,没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李元吉逼近我,眼中净是狠毒,“怎么?不想让我看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
    “出去。”我不想和他多费唇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未出嫁吧?可是你却怀了孩子,那是谁的种啊?可惜,现在这些也不重要了,因为那个野种已经没有了。”李元吉一脸怨毒地看着我,脸早已扭曲成一团,“我还听说你双腿的脚筋已断,以后都不能自由行走了?”
    “我想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吧?”我冷笑一声,“你还是担心自己吧。洺水城一战失利,罗成已去,我看你们拿什么去打败刘黑阀?你们若总是落败,唐皇必定震怒,招你们回去,到时就不知何处是你的立足之地!”
    “你!”李元吉的手眼看着就要挥下来,却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他诡异地笑了起来,“呵,明,你也就只能逞口舌之快了。”他忽然抓起我的长发用力往后一扯,逼得我不得不仰起头,“你现在已经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我倒要看看李世民能不能爱你如初,他会不会再要你这个瘫子!”
    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住了,紧得令我无法呼吸。但我没有开口,只漠然地看着李元吉那张怀有轻视、不屑的脸孔。
    “你,你不要老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李元吉忽然暴怒起来,“别自以为冰清玉洁、神圣不可侵犯,我不是大哥,更不是李世民,我绝不会受你的诱惑!”
    “红儿是你杀的?”我不露声色地问道。
    “是又怎么样?”李元吉先是一愣,而后狰狞着笑道,“我原本以为那丫头是你,完事后才知道认错人了,便索性将她杀了灭口,一了百了。”
    看他满不在乎地说着,我咬紧牙关,握紧拳,指甲掐着掌心,强忍住杀人的冲动。李元吉,总有一日,我会亲手杀了你,将你碎尸万段!
    “明,你很不甘心?想杀了我是么?”李元吉捏住我的下颚,声音尖锐而怨毒,“上次在洛阳,我认错了人,让你逃过了,这次,我要得到我想要的!”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凶光,使我不寒而栗。
    我正想着朝后退去,李元吉就已经出手了,他的速度极快,眨眼间,我已被他按倒在榻上,双手也被他牢牢压制在头顶:“往日你杀人之时的本事哪里去了?你以为用这楚楚可怜的面孔就可以打动我么?”
    正文 痛不欲生(2)
    我正想着朝后退去,李元吉就已经出手了,他的速度极快,眨眼间,我已被他按倒在榻上,双手也被他牢牢压制在头顶:“往日你杀人之时的本事哪里去了?你以为用这楚楚可怜的面孔就可以打动我么?”
    挣不脱李元吉的蛮力,我只能抬眼冷冷地看着他。
    “明,我要你,我要你……”李元吉压在我身上,狂乱地吻着,野蛮地扯破我的衣襟,大手在我身上粗鲁地揉搓着。
    我如今身体虚弱,根本已无法反抗挣扎,甚至连大声呼叫也做不到,只能紧紧咬着唇,忍受着这难堪的时刻。
    忽然黑影一闪,我还未看清,李元吉就被抓了起来,狠狠地扔了出去。
    我掩好破碎的衣襟,翻身坐起。
    “李元吉!你在干什么?!”浑厚的男声、白色的锦袍……是李世民。他怎么会在这里?!
    “哼,我在干什么?你不都看到了么?!”李元吉怪笑起来,“怎么,你不要的女人,我也不能要么?”
    寒光一闪,李世民拔出长剑便向李元吉刺去。
    李元吉没料到他竟会动起兵刃来,危急间只能朝后一仰,剑锋险险地从他颈边划过,留下一道血痕。可以想像,倘若他刚才不躲不及,恐怕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
    李元吉难以置信地看着李世民:“为了这个女人,你居然要杀我?!”
    “滚出去!”李世民怒斥道。
    “我……”李元吉还想在说些什么,李建成也进帐来,他望着李元吉,口气冰冷,“出去!”
    “大哥!”李元吉顿时傻了眼,“我……”
    “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李建成不耐烦地大喊。
    “哼!”李元吉临走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世民,你好好照顾明吧。”李建成的话对虽然是对李世民说的,但是他的目光却是望着我,而后他也转身出帐去了。
    李世民没有回答李建成,他缓步走到我面前:“明……”他半跪在榻前,伸手轻抚着我有些枯黄没有光泽的长发。
    我以为自己会抱着他大哭发泄出来,哭得凄凄切切、哭得惨惨烈烈,哭得忘乎所以,但是我没有,我只是坐在床榻上,心思空白地怔望着他。
    李世民迟疑地问着:“你的腿……”
    我直白地回答他:“脚筋断了,恐怕以后都不能行走了。”
    他顿了顿,又问:“我们的孩子……”
    我的声音好像是沙砾磨蹭在纸上,干涩无力:“没了。”
    “明……腿伤了不要紧,我会为你请最好的大夫。孩子没了也不要紧,以后我们还会再有的。”李世民仍维持着半跪的姿势,他环着我的腰,将头凑近我的腹部,“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平安……”他的脸紧紧地贴在我的小腹上,轻不可闻地问道,“我们的孩子……有多大了?”
    “大夫说才五十几日……”我无意识地碰触着腹部,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一个属于我们的小生命悄悄地来了,又无声息地去了。就像我曾经拥有过某样美好的东西,又忽然失去了它,身体中的某个地方空虚了,心仿佛缺失了一块,再也找不回来了。
    “别担心,你的腿很快会好起来,我们很快也会有下一个孩子……”李世民抬头看着我,见我依然面无表情,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急切而奇异,“明,你怪我么?”
    怪他么?我有些困惑。一个无从想象的残忍事实忽然摆在了我眼前,没有选择,我只能强迫自己接受。是我的自以为是、我天真的希盼,一步步地将自己送进如今这样难堪的境地。
    李世民轻柔地将我抱在胸前,我倾听着他的心跳声,他的心跳不再平稳,取而代之的是紊乱。
    “明,你怪我么?”李世民喃喃着又问了一遍,他拉起我的手,我的手背早已被自己咬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他轻轻地吻着,“不要这样伤害自己……”
    我轻轻摇了摇头,倘若能这样一直依偎在他胸膛上,一动不动,什么都不必去想,什么都不必去管,而时间能静止在这一刻,或者一夜之间白头,心就不会再苦了吧?
    “抱歉,明,都是我的错,是我太急于求成,才会使你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