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潮生吃了一惊:“怎么这样急?”
    “那边事情也多。”大公主轻描淡写的说:“回程的时候正好要经过尹州,正好可以把那儿的乱子也顺手平了。”
    “那虎哥呢?”
    “虎哥就留下吧,正好和永哥做伴。”大公主并没有太多不舍:“让他好好儿念两年书,总归是有好处。再说,孩子总拢在胳膊底下,那一辈子也长不大,没什么出息。”
    这一场家宴并没有被离愁别绪所笼罩,亲亲热热的围坐了一桌,菜肴精美,气氛热络。四皇子平时极克制,除了过年那天饮了三杯酒,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是滴酒不沾的,这会儿姐弟、兄妹——都不是外人,又是送别,就以茶代酒了——可是气氛到了,酽茶好象也能醉人一样,起码潮生就有些熏然欲醉了。
    四皇子和何云起两人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一起嘿嘿的笑起来。
    大公主问:“你们说什么呢?说来听听让我们也乐一乐。”
    何云起摆着手说:“不可说不可说。”
    潮生带着质询的目光投向四皇子,这一位竟然也难得的活泼起来,同样摆手说:“不可说。”
    大公主不屑的哼了一声,看样子何云起今晚回去肯定会被逼供了。
    话说不到一块儿去,干脆四皇子和何云起挪到了外头去,潮生问大公主:“虎哥一个人也挺孤单的,嫂子怎么没再给他添个弟弟妹妹?”
    大公主摸了下肚子:“我也想来着,不过没有消息。你哥哥一忙起来,几个月不着家——我也不强求,这事儿就随缘吧。”
    大公主的心态真好。
    潮生轻声提起十公主的事:“阿罗那天可能说了什么话,我看十妹妹象是死心了。”
    大公主点了下头:“阿罗的亲事……我不愿意勉强他,随他自己高兴吧。他要是喜欢,娶个牧民的女儿我也不反对。这孩子实心眼儿,我倒更愿意他过简简单单的日子。”
    潮生点了点头,晚间把大公主的意思给四皇子转达了。
    十八那一日大公主和何云起离开了京城,潮生难免惆怅,虎哥倒是没心没肺的,全不在乎自己被单独留了下来。潮生准备了一肚子安慰之辞,一点儿没派上用场。出了正月,干脆把这一对活宝送进了崇文馆去读书。
    这会儿崇文馆里头还有几个年纪小的皇子在读书,比如八皇子,也还读着呢。其他的就是郡王、宗室子弟了。
    平时觉得这两个小子淘得厉害,吵得头疼。可是乍一把他们送走,潮生一上午都心绪不宁,总觉得空落落的,坐立不安。
    芳园对此心知肚明——皇后这是不放心啊。
    虽然说永皇子殿下没迁出椒房殿,只是过崇文馆去读书,过了晌午就回来,可是常言说的好,儿行千里母担忧,皇后娘娘不放心也是当然的。别说娘娘了,就是*光也不放心,怕跟着的人服侍不精心,茶水点心不合意,怕授课先生太严厉……
    这一个上午潮生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一共问了几次时辰,好不容易等到下学,阿永和虎哥回来了。
    潮生克制着自己没把儿子一把搂住,把两个人从头到脚细看了一遍。
    还行,没什么不妥,看着精神情绪都好。
    她问:“今天都念了什么书?认得几个同窗?”
    阿永眉毛一挑:“他们教的不好,比李先生差远了。”
    潮生又好气又好笑:“哟,这头天上学就会挑剔先生了?哪儿不好?难道是学问不好?”
    崇文馆里的夫子可都是有名的博学之士,学识上比李先生这个半瓶水肯定强多了。
    “他们太死板了。”阿永说:“一上午就念了一篇文章,我和虎哥都会背诵了,先生还是让我们接着念。一直等到所有人都会了,才开始阐文释义。而且讲得也不好,听得我都快睡着了。”
    原来是这样。
    李先生以前教阿永,那是一对一,开小灶。形式也活泼,寓教于乐,孩子喜欢什么教什么,不光念书,识字,中间还穿插了风俗、典故,传说,有时候甚至还有笑话。这种方式哪个孩子不喜欢?
    现在可不一样,崇文馆里那么多孩子,接受程度不一,夫子就算想对皇帝的长子格外照顾些,也不可能只顾着他一个人。
    再说这个教学方式和教学进度问题——潮生想,阿永他们正应该多和其他人在一起相处才对。以前在王府里没什么伴儿,阿永虽然没给养成个小霸王,可是也隐然有种唯我独尊的脾气。和同龄人在一起相互协作、相互体谅、相互帮助……这些事情他都没有体会过。
    “你们都会了,所以不耐烦。可是还有人不会啊,要是夫子直接就往下讲,那些不会的人该怎么办呢?”
    阿永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被潮生问住了。
    “要是今天拉下一段,明天再拉下一段,时日久了,他们等于什么也没有学到。你们虽然会了,可是也并不能因此骄傲自满,多温习几遍,也可以巩固一下,你们说是不是?”
    看着两人都懵懵懂懂的,潮生也没有再多说。
    有些事情不是一句话就能讲明白的,时间长了,他们慢慢长大,会渐渐的学会很多人情世故,懂得很多原来不明白的道理。
    说是送他们去读书,但是潮生更希望他们在那里能学到一些别的,一些书本上没有讲的东西。
    这应该也是大公主的意思,把虎哥一个人留在京城,看似太狠心。但是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潮生能发现虎哥身上的变化。
    没有父母可以倚靠,虽然四皇子和潮生对他也视如己出,精心看顾。可是这和爹娘在身边毕竟不一样。
    他们遇事,学会自己思考,判断,渐渐有了自己的是非观。
    看着孩子一天一天的成长,那种心情,感觉很复杂。
    很欣慰,很引以为豪……也有些心酸和不舍。
    他们成长了,懂事了,离父母也一天天的……显得遥远了。
    他们的心智在独立,不会一遇到什么事就想着“我要找我娘”,这固然是好事。可是当娘的……却也觉得很失落啊。
    天气一天天暖起来,宫里人都脱下棉衣皮裘换上了夹衣春衫。宫人们分作几批,依次的放出去。采珠也在其中,不过她的心情和旁人都不太一样。徐美人很舍不得她,可是她是个明白人。不能因为自己不方便,舍不得,就把人硬拦下来,把她一辈子就葬送在宫里。
    椒房殿也放出了好几名宫人,新填上的人手一时间还不太熟悉,有时候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勤政殿那里,也放出了几名宫人。从椒房殿勤政殿出去的宫人,倒是不用犯愁前程,早有人家摩拳擦掌,把她们礼聘了去教养家中女孩儿。
    第三二九章 宫人
    这些曾经服侍过贵人、甚至是服侍过皇帝的宫人,即使不是最贴身的,那规矩、见识也非同一般。一出去了绝对是抢手货,这些人出去是不用愁的。还有就是那有一技之长的,比如掖庭放出去的那位神针娘子,人家那一手绝活儿,出去了开个铺子,教俩徒弟啥的,吃穿绝不愁。
    不过这样的毕竟只是少数,这次放出去的大部分的宫人,都是从前掖庭里,还有各宫院里充役干些杂活儿之类的,你说,扫地扫了十几二十年的,能练出什么扫地神功来?出去凭这个是能吃还是能穿啊?
    可即使这样,她们也都是肯出去的,欢腾雀跃的盼着这一天。
    潮生忙了一上午,过了午,八皇子和九皇子一起过来了,潮生有点儿意外。
    八皇子九皇子利索的躬身行礼,潮生忙说:“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你们今天不读书?”
    八皇子倒是很坦白:“天天要早起,今天就偷了回懒,告了病假,没去。”
    潮生失笑:“你……装病逃学还带着九弟一块儿啊?”
    八皇子摇头说:“这您可冤枉我了。再说,干这种事儿都是偷偷的,我和九弟又不住一起,哪能说病一块儿病?我告了假之后,没一会儿九弟来了,您猜他用什么理由告的假?”
    潮生摇摇头,看看九皇子,这孩子正心虚的揪袖子呢。
    他和潮生可不算太熟悉,不过这孩子总喜欢跟着他八哥一起,跟条小尾巴一样。
    八皇子指着九皇子,笑着说:“他居然跟师傅告假说,因为八哥病了,他也不安心,所以要来探病,照看我。我装病师傅本来就心里有数,这还弄出一个要来探病的,您看这孩子,撒谎都不会撒。”
    潮生也忍不住笑了,九皇子脸儿羞的红红的,小声埋怨一句:“师傅讲的我都会,缺一天也没什么。八哥也真是,你不来也不先告诉我一声……”
    瞧这兄弟俩好的,这逃学还得一起逃啊。
    八皇子解释:“我也是早上一时犯了懒不想起,又不是昨晚就想好的。过年歇了这么些天,人都歇懒了。”
    理解,这搁在现代有个名称叫:长假综合症。
    潮生吩咐人上茶点,又问:“那你们上午都干什么了?”
    八皇子嘿嘿笑,推九皇子让他说。九皇子还小,正是脸皮嫩不爱开口的时候,两人推来推去,还是八皇子开的口:“哪儿也没去,就在院子里头。怕出去了让人看见,传到师傅耳朵里头……不太好。”
    潮生一笑:“那你们这会儿怎么过来了?”
    八皇子笑嘻嘻地说:“椒房殿的吃食比别处精致,李姑姑那手艺可是没说的,我们这不是蹭饭来了么。”
    “好好。”潮生说:“你们俩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说出来,我让人做去。”
    八皇子老实不客气的点了两个菜,又推九皇子。九皇子腼腆,说:“我……吃什么都行。”
    “哎呀,你别假斯文了。”他不点,八皇子替他点:“九弟爱吃珍珠豆腐。”
    潮生说:“那就珍珠豆腐吧,也不费什么。”
    潮生刚到宜秋宫的时候,八皇子才跟阿永这么大。一转眼儿都成了翩翩少年郎了,时间过得……可真是快。想想从前,八皇子还央告她帮忙抓过知了呢。那会儿潮生跟李姑姑学手艺,八皇子特别爱吃她做的排肉,想起来就跟昨天的事一样清晰。
    八皇子也十分感慨——潮生原来是四哥身边儿的宫人,那会儿他还偷偷的眼红嫉妒呢。潮生脾气好,心细,八皇子很想用自己身边儿的宫人和四皇子交换,两个换一个,三个换一个都行……结果人的际遇就是这么奇妙,潮生后来居然成了他的四嫂,现在又成了皇后。
    “阿永和虎哥还没回来呢,不然你们几个倒是可以一处玩去。”
    八皇子嘴一撇:“我都当叔叔,是大人了,哪能和小孩子一处玩。”
    啧啧,这就端起做叔叔的款来了。当然他的岁数是大一些,可是在潮生看来,他也还是个孩子呢。
    八皇子缠在潮生这儿不肯走,没话找话说。
    “今天宫里放人出去了?”
    “是啊,我记得你那里也放出去几个吧?”
    “嗯,夏笔出去了,冬纸说宫外已经没亲人了……所以这次没出去。”
    “给你添补人手了么?可还中意?”
    “补了两个,看着倒也老实。反正我那里事情少,”
    潮生又问:“九弟那里呢?”
    九皇子只说:“我都挺好的。”
    这孩子看来对皇后这个称谓还有着根深蒂固的惧意。潮生可不是从前的陆皇后,当然,九皇子可能还需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明白,并且转变他的认识。
    “我最近事情多,可能好些地方照顾不到。你们要是短了什么,或是服侍的人不周全了,就来和我说,或是和魏公公说一声都行。”
    “我知道了。”八皇子应了一声,忽然问:“皇兄那里……勤政殿也补了人吧?”
    “是啊,补了不少呢。”旧的去了,当然要补进去新的。御前的差事不算繁重,却十分紧要,补的人首要忠心可靠,然后要知规矩,懂进退,先挑了十几个暂时支应着,后头还得再添补。
    “那……”八皇子刚想说话,九皇子扯了他一下。
    潮生有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