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长安笑意浓了几分,嘴上也放了松,道:“你的品格我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我瞧着那丫头,却是对你有些好感的。如今开化了,大家都不反对男女的公开交往,她若是为了你,三天两头往这儿跑,那可怎么好?就算你对她没有什么好感,我也总不愿意你们时常见面的。”
    说罢,一双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程亦风瞧,里头的热切情意毫不掩饰,直看的程亦风心头一颤,竟有些微微的不知所措了。
    这个人,从来也不懂得含蓄二字的写法么?
    程亦风如今对陆长安的感觉实在有些复杂,若论好感,程亦风是万万不愿承认的,只是若要说愤恨,又不似先前那般浓烈。
    自己原本外面的那层厚石,竟不知不觉的被陆长安打磨下去了这样多。
    只是,却到底不愿意就此屈服了,也不知是为了争那一口气,还是这心和身子都不愿这样轻易的就朝陆长安示弱折腰。
    陆长安见他不言语,只是耳根子却有些微微泛红,不由心中一荡,伸手就想把程亦风往怀里抱。
    程亦风惊得一退,蹙眉道:“你又犯什么疯病?”
    陆长安道:“哪里是犯了病,就算真是病,那也是相思病。你过来同我亲近亲近,我这病自然也就好了,手上的伤都可不药而愈。”
    程亦风面上发热,别过脸去道:“手上的伤竟也治不住你,实在是无药可救。”
    陆长安哈哈笑道:“刚刚还同你说了,你就是我的良药,怎么会无药可救呢?你饿不饿,早上我也没吃什么,等用过了饭,下午公馆里还有人要来。”
    程亦风问道:“什么人?”
    陆长安拉铃喊来听差,吩咐人将午饭摆上来,又同程亦风道:“你不是一直想回家里去瞧瞧?如今你回家我也不放心,就让人知会你爸爸下午过来一趟。”
    程亦风呀了一声,喜形于色,眸子都放着光亮,“爸爸下午要过来么?”
    陆长安笑着瞥了他一眼,啧啧道:“你爸爸要过来,你便欣喜成这个样子,何时你见了我,也能如此的欢欣呢?”
    程亦风道:“那是我的爸爸,哪里能放在一处比较了?”
    他虽是这样说着,可是言谈间的眉头却舒展开许多,眉梢眼角都带着淡淡的笑意,陆长安见了心中便喜欢的很,连午后换药都察觉不出痛感来,瞧一眼程亦风的俊容,便觉的什么都是值得的。
    自己如今是用权势捆缚着他,总有一日要他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
    只是唯独自己有这个权势在手里,才能将他护得更加周全,他像是给程亦风造了个金丝笼,既是为了将他留在身边,也是生怕他给外头的枪林弹雨伤去分毫。
    这样的心思,只怕程亦风如今,仍旧是不能体察周全的。
    陆长安换药之后,段宏便上楼来道,只说那程伯昇已经到了,程亦风听了即刻便要下楼去,却给陆长安喊住道:“等一等我,把那件外衫给我递过来。”
    程亦风诧异道:“你去做什么?”
    陆长安嗤笑道:“你这话问的实在好笑了,你爸爸是我请过来的客人,我这个主人哪里有不出面的道理呢?”
    程亦风蹙眉道:“我与我爸爸说说话,你也要监视不成?”
    陆长安道:“你又将我想的这样不堪了,是不是?哪里就要用到监视这二字了呢。你与你爸爸有事要说,我自然也有要嘱咐他的话,走罢,必定不会让咱们的事情发作就是了。”
    他说这话时,眼含笑意,语带暧昧,伏在程亦风耳根子处轻轻吹了口气,气的程亦风脸上又是一热,陆长安却自得大笑,揽着程亦风的肩膀下了楼去。
    程亦风挣也挣不开,陆长安偏又低声道:“哎,别乱动,一会儿让你爸爸瞧出端倪来,可怪不得我了。”
    程亦风最惧怕的就是这事让自己爸爸知道,闻言果真身上轻轻一颤,不甘心极了,却又当真害怕。
    陆长安见状满意一笑,又安抚一般,轻轻抚了抚程亦风的背脊。
    程伯昇已经在厅里坐着了,比起上一次来时穿的长衫马褂,这次则是行头俱改。身上穿着深草绿呢的中山装,手旁放着帽子,胸前还端端正正挂了政府的章牌,鞋子擦得锃亮,一见了陆长安便连忙站起身来,底气十足的笑着问好,“见过军长。”只是他眼神一瞟,就瞧见了陆长安的手臂,慌忙道,“呀,军长这手臂是怎么了?”
    陆长安笑着摆了摆手,靠坐在沙发上,道:“骑马的时候没有留神,跌了一跤,没什么要紧的。亦风很是挂念你,又怕你整日忙于公务,若是去军需部找你,也不方便,于是便请你过来坐坐。”
    程伯昇闻言受宠若惊,大喜过望,没想到程亦风竟如此受陆长安看重,他见程亦风仍在一旁站着,抿唇不语,也不禁态度和蔼了几分,上前同程亦风道:“如今学校里的功课可还吃力么?切记不要给军长添了麻烦。”
    程亦风点了点头,低声道:“儿子记下了,爸爸也千万注意身体,公务要紧,自个儿的身子却更是要紧。”
    “瞎说,哪有什么比公务更要紧的?”程伯昇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却又碍于陆长安在跟前,不好严词教训,只好摇了摇头,叹道,“你如今到底还是年轻,分不出轻重来,往后还有得要学的。”
    陆长安笑了笑,道:“你们父子二人,怎么都站着呢?来来,快坐下罢。今日请你过来,是有个事情要说一说,毕竟你是亦风的爸爸,这事儿,还是得了你的点头才好。”
    程亦风一怔,不知道陆长安又要弄出什么花样来,程伯昇确实不敢违逆陆长安的,连忙笑着点头坐了,程亦风刚想走到远些的椅子上去,却被陆长安笑着拉到了自己身旁,手上的力道不容他挪开,也只得挨着他坐了。
    “是这样的,学校一批学生的教导时间,有长有短,专业之间也各不相同。我这儿最近忙的不可开交,着急用人,依着我的意思,便是先为亦风办了毕业的手续,让他在我这儿帮衬帮衬。等到日后闲下来,他若还想读书,那也都由着他便是。”
    程亦风闻言想也不想,脱口回绝道:“那怎么成?提前毕业成了个什么事情,你从前同我说的,不是休学么?”
    陆长安笑道:“是了,原本和亦风合计的意思是休学,现在想听听你的看法,若是你觉得休学好些,那便休学也是无妨。”
    程伯昇忙道:“得军长看重,实在是小儿无上之福,只是不知军长要差遣他做些什么?”
    陆长安道:“没有什么,不过是做我的副官,负责我的随身事宜。”
    这“随身”二字,内涵极广,程亦风一瞬便觉不妥。
    只是谁知,程伯昇竟比他还快一步,拍着大腿道:“这有什么好犯难的?只要军长不嫌弃小儿愚笨,那就让他提前毕业便是。当初送他进军校,目的也就是为了能替国效力。如今可以替军长分忧,那目的已是达到了,去不去学校,倒也没什么要紧的。”
    陆长安笑道:“到底是你通透,明白事理,即使这样,那我就放心让人去办了。往后亦风便是我这儿的副官,就住在我公馆里,每个月的薪水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他,跟着我陆长安的人,只会比旁人好,绝没有矮旁人一头的道理。”
    程伯昇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说罢,又向程亦风道,“还不快多谢军长提拔?”
    程亦风瞧见陆长安那副笑脸,便恨不得当场戳穿了他的诡计,可偏偏自己又身在其中,一个字也不得说。
    这才是实打实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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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四十三 今朝有酒(二)
    .hxsk.华夏书库  陆长安见他喝了酒,语气更温和了些,边为两人杯子里添酒边道:“觉得这儿如何?我从前无事了便过来,很是清静,饭菜的口味弄得也很不错。.hxsk.华夏书库”
    程亦风点头道:“确实很好,就是离着城里远些,倘若不是有汽车过来,实在很不方便。”
    陆长安顺着他的话道:“这有什么难的,你要是喜欢,以后咱们常常过来就是了。”
    程亦风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又浅抿了一口热茶。
    陆长安道:“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程亦风道:“在夏日里头,还早得很。”
    陆长安点头点头笑道:“也不早了,如今这日子过的可是很快,到时候我再好好替你办。我这个人一向对自个儿的这些日子不怎么上心,只是例行公事一样的过了。说起来,你从前在家里的时候,都是怎么庆生的?”
    程亦风闻言微微一愣,眸子略失神了半晌,仿佛思绪也回到了当初那种满了法国梧桐的宅子里。那样的热闹喧嚣,人声鼎沸,似乎没有一件值得忧心的事情。
    片刻之后,程亦风轻轻叹了口气,摇头低声道:“时过境迁,都记不得了。”
    陆长安见他神情不似方才,暗忖必定是勾起了他伤心之事,连忙道:“我从前在家里的时候,父亲是顾不上这些的,我的性子又多半随他,也不很在乎。倒是我母亲,年年都要替我想着,后来她过世了,又恰逢我出国读书,这些年下来,就更是淡了。其实倒也不是憎恶,只是长久一个人,热热闹闹的吃一场酒,人去楼空的散了,剩下自己反倒更显得寂寥了。”
    程亦风没有料到,这样略有些伤感的话语也会从陆长安的口中说出,一时间心里倒更沉郁了些,轻轻抚摸着瓷勺上的花样,道:“天下无不散宴席,莫说今日是一个人,便是日后你儿孙满堂了,还不是有那抽身退去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