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他真的要去找席娜吗?她心狂跳。
    “你先睡吧。我想抽根烟。其实,我也没想要做什么,但就算回来只能打地铺,我还是会回这里来。”
    他关了屋内的灯,走上阳台。
    她陷入黑暗,因为他的最后一句话,陷入纠结的情绪。
    黎上辰站在阳台上,星月稀淡,四面八方都是树林,远处有个人工水池,水面倒映微光,微风轻拂,兴起细细涟漪,像月亮破碎的泪光。
    她是池,他是水,不论波澜不兴或涟漪潋滟,他都为她所困。
    你不值得被爱。有人曾对他这么说,那人是个行止端严、受人景仰的长者,所以他相信自己真的很坏,不值得拥有任何美好。
    正因为他坏,当他爱上她时,他自私地只想得到她,不顾后果。直到现在,他对她仍旧贪婪,只要她稍稍示好,他就想霸占她。
    他再坏,但还有一点可取——他懂得放手。既然她不想和他有瓜葛,他会尊重她,他地收拾起所有感情,放她离去。这样最好,他们终究不适合。
    上一秒,让他血脉沸腾,下一秒让他冰冷绝望的她,是曾在一起又分享,还是从未相遇,比较幸运?
    当然是前者。至少,他曾深深爱过她,也曾深深为她所爱。
    他点起烟,让烟雾弥漫寒冷的心。
    她是他的迷障。这辈子,他逃不开。
    第5章(1)
    隔天,徐莉欢很早就醒了。
    身畔床位是空的,丝质床单光滑平整,仿佛没人睡过。
    他真的去跟那女孩过夜了?她不该意外,但心理还是闷闷的。
    她去刷牙洗脸,忽见阳台上有人,定眼一看,是黎上辰!
    他坐在阳台的木椅上,沉睡着,鼻梁上的银边眼镜微歪,身上还是昨晚的衣物。
    他该不会在那里睡了一夜吧?她正要叫了,电话响了,她接起。
    “喂?”她以为是曾父,话筒里却传来娇滴滴的噪音。
    “喂,黎大哥,你吃早餐了没有?”
    是席娜。徐莉欢淡淡道:“他还在睡。”
    “啊,你好,你是他前妻吧?我们昨天见过,我是席娜,对不起喔,我昨天很没礼貌叫你阿姨,我以前看到三十岁的就叫叔叔阿姨,都忘记自己也二十岁,不能再装小了。不过,三十岁实在也不年轻了吼……啊,我没说你老啦,别介意喔!”席娜刺耳地在那头格格笑。
    “没关系,更糟糕的我都碰到过。我工作的时候,有时候碰到一些没规矩的白目小鬼,装熟跟我乱取绰号的都有,你叫阿姨还是小儿科……啊,我不是说你白目没规矩,你别生气啊!”又想损她?门儿都没有。
    “当然不会啦,嘻嘻!”席娜笑得咬牙切齿。“你可以叫黎大哥听电话吗?我不喜欢这里的早餐,我想问他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我好想吃玉米蛋饼,我最喜欢吃这个了。”
    “这不用问吧?这附近就一条街能逛,你去走一趟,找到直接买就好了。”
    “喔,好吧,黎大哥常常帮我买早餐,他记得我喜欢玉米蛋饼,还要加肉松,他每次都会叮咛老板帮我加好多耶。”
    徐莉欢默然,他说和这女孩没瓜葛,为何要帮她买早餐?还“常常”?
    “那你们今天有计划要做什么吗?”席娜笑嘻嘻地问。
    “还没有耶,我们昨晚……”她故意暧昧地一顿。“我不方便说,总之我们昨晚很晚才睡,我想让他多休息一下。啊,我得去叫醒儿子了,他跟他爸爸一样会赖床,就这样,改天再聊,拜。”不等对方反应,把电话挂了。
    若不是小妹妹有意挑衅,她其实想展现风度、成熟应对,买早餐又怎样?干她何事?就算那是一夜缠绵后早晨的体贴,都和她无关……讨厌,感觉酸酸的,她毕竟是吃醋了。
    她崩着脸走进阳台。“上辰?”她轻推熟睡的男人,他惊醒。
    “唔?天亮了……”黎上辰眨眨眼,摘下眼睛,抹了抹脸。
    “你昨晚该不会睡这里吧?”他身边丢着两个空烟盒,小桌上的烟灰缸完满烟蒂,她皱眉。“你要自杀吗?一个晚上抽两包烟?”
    “我失眠,在这边看夜景,不知不觉就抽掉两包。”他掩口打呵欠。“后来好像就睡着了。”
    她摇摇头。“刚才席娜打电话找你。”
    “她说什么?”他皱眉。
    “她说她不想吃这里的早餐,要问你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我跟她说这里的商店街只有一条,她可以自己去找。”
    “她再打来,你能帮我挡就帮我挡。”他抹抹脸,这丫头还真烦。
    她口气不自觉地有点冲。“你自己挡。刚才是因为你在睡,我才帮你接,你的朋友你自己招呼!”
    “你好凶……席娜说了什么惹你生气吗?”
    她瞪他,他还没完全清醒,一脸惺忪无辜,对他出气有什么用?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心情……最好他永远都不知道。
    “我没事。”徐莉欢叹口气。“你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差不多该下楼陪你爸吃早餐了。”
    另一间木屋里,被挂电话的席娜火冒三丈,用力把电话摔地上。
    “那个女人太过分了!我是要找黎大哥,又不是找她,她不会把电话拿给他就好,在那边罗罗嗦嗦,一个前妻管那么多干嘛?!”
    壮硕的阿菊姐杵在角落,不说话。
    “别乱摔东西,摔坏要赔的。”小蒋吃完自己的早餐,把席娜没动过的蛋饼端来吃。厨师做得挺好吃啊,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在挑剔什么。“我表嫂说了什么?”
    “我先客客气气跟她道歉喔,她咧?她说我是白目没规矩的小鬼!都道歉了还要怎样?!”
    “唉,这话是有点重了,你怎么会是白目没规矩的小鬼呢?”小蒋摇头。“你是公主病,公主病听起来比较高级,其实就是白目小鬼的升级版,任性幼稚加自我中心,以为你是世界的中心,全世界绕着你公转——”
    “小蒋,”席娜阴森森地道:“你想试看看被阿菊姐提起来,绕着她公转的感觉吗?”
    “谢公主隆恩,小的吃蛋饼就好。”赶快吃蛋饼,没事吃蛋饼,多吃多健康,他就是不敢反抗的俗辣,俗辣才会长命百岁。
    席娜焦虑地猛啃指甲,来回踱步。原以为黎大哥是碍于前妻在场,做个样子,事后会来关心她,结果他没打来半通电话,现在又放任前妻堵她!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为何她这么拼命还是赢不到他的心?
    不祭出绝招不行了!
    她捡起电话拨给老爸,电话一接通,她就大哭。
    “爸!黎大哥都不理我啦!!他跟他前妻在一起,我这么爱他,我对他比之前的十二个男朋友还要认真,我这辈子从没对谁这么认真,他好过分,我追他到山上,他理都不理我,刚才还让他前妻挂我电话……我好难过,我快哭死了,我不要活了啦呜呜呜呜呜……”
    小蒋目瞪口呆,这位小姐绝对有影后的潜力,哭得声嘶力竭,脸上一滴泪都没有。
    席老爸的声音照样不需扩音,就响遍屋内。“按!这个黎上辰是什么东西?林北打电话警告过他,他还不知好歹!林北的女儿也敢欺负?!他混哪里?他有比林北大尾吗?按!林北没看过这么没眼光的男人,他的眼睛长在口袋里吗?!我女儿水当当的他竟然不要!有志气点,你也不要他,把他甩了!”
    “不行啦!我已经跟他那个……那个……说不定我肚子里已经有宝宝了,你要让你的孙子没爸爸吗?”
    小蒋惊呆了,真的假的?
    “按!”席老爸惊雷般一声怒吼。“他还是不是男人?!敢做不敢当,你说你追他去哪个山上?我马上撂兄弟去!”
    “不行啦,爸,你不能打他,万一打死他,我的宝宝就没爸爸了,你吓吓他就好……”
    小蒋冷汗涔涔,事情怎么变成这样?表哥知不知道自己惹到大麻烦了?他得赶快警告表哥,可是他被监视,手机也被抢走,要怎么通风报信?
    程予乐没有来吃早餐,欧观旅解释她晕车又感冒,昏昏沉沉地没睡好,要让她多睡一下。
    早餐后,曾父想带大家逛山庄,欧观旅不愿去,说是不放心留下女友,但众人心知肚明他是不想陪父亲。
    气氛有点尴尬,曾父找个借口暂时离开,留下三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四人待在木屋里聊天。
    认识越多,徐莉欢越欣赏欧观旅。他个性坦率,言谈间显露负责可靠的气质,有男人的担当,他对父亲不友善,是因为他对父亲的拈花惹草不满,他来此也不是为了遗产,主要是为了受尽委屈的母亲,他认为这笔钱是父亲欠母亲的,理当替母亲讨回。
    她默默瞧向黎上辰,同样都有个被始乱终弃的母亲,他只提过母亲一次,说他母亲另嫁他人,几年前随丈夫一家移民到国外。他几乎绝口不提母亲。
    程予乐终于下楼来,她对于睡过头很尴尬,连连道歉,欧观旅不但毫无责备,第一件事是扶她坐下,探她额头温度,担心她的感冒有没有加重,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有个男人全神贯注地关心自己,仿佛是他的世界的中心,一定很幸福吧?
    徐莉欢好羡慕,瞥见黎上辰注视着她,她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指向桌上的保鲜盒,对程予乐道:“观旅说你喜欢吃咸稀饭,这是厨师特地为你煮的。”今天早餐是西式,欧观旅说女友爱吃咸稀饭,请厨师帮她煮一份,让她醒了可以马上填肚子。
    程予乐显得很惊讶,瞧向男友,欧观旅一脸不自在。“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喜欢吃什么,这有哪里奇怪吗?”
    “谁说奇怪了?你对女友很好,让人羡慕,我们是在夸你,不是骂你,你干嘛这么凶?”黎上辰揶揄。
    “你羡慕什么?你也有大嫂啊。”
    “我们离婚了,我不是你大嫂。”徐莉欢立刻接口。
    “是啊,处得好也不会离婚了。”跟他弟弟有说有笑,面对他就马上沉下脸?黎上辰很不是滋味。
    “你看,你弟弟都记得女朋友爱吃什么,你记得我爱吃什么吗?”
    “唔……”他想了想。“玉米蛋饼夹肉松?”
    就算他不记得,她一笑置之,顶多挖苦他几句,偏偏他讲出玉米蛋饼!还加注肉松!什么鬼玉米蛋饼!他最讨厌蛋饼夹肉松!徐莉欢冷笑。“那是你前女友爱吃的,不是我。你记错了,我爱吃的是烧饼。”喔,也许该说是现任女友?
    “那我呢?你记得我爱吃什么吗?”就算他记错了,她语气也不必这么酸吧?何况他哪来爱吃玉米蛋饼的前女友?
    徐莉欢傻眼,她哪记得?他们婚后在家的时候不多,鲜活一同用餐。她想了又想,只想起他有个偏食的坏毛病。“你不爱吃青椒。”
    “错了,我爱吃青椒。你的哪一任男友不爱吃青椒吗?”他不过记错她的喜好,她把他记成谁了?她把对哪个男人的记忆套在他身上?
    她哑口无言,他冷眼相对,两人崩着脸互看,四周的空气在结霜。
    程予乐赶快插话。“不过你们现在比刚离婚时好多了吧?你们不是在约会吗?”
    “是啊!”他扬笑,笑意没有到达眼中。
    “是啊!”徐莉欢附和,笑靥灿烂,尽管内心冷得像冰。
    两人都快演不下去了,黎上辰起身,将谈话作结。“那我们先走了。还要陪爸去散步。”
    最后,欧观施用还是没陪父亲散步,程予乐代表他出席。
    曾父让看护推着轮椅,带众人走遍大半个山庄,跟他们介绍每个特色景点。
    一伙人走累了,在一处小亭子休息,徐莉欢带着儿子认识一些花草,程予乐饿了,到附近的游客中心去买吃的。
    黎上辰和曾父坐在亭子里,望着不远处的一大一小,黎上辰的目光始终不离母子二人,他们对着一株小花不知道在聊什么,笑得好开怀。
    曾父望着孙子。“你和莉莉是不是吵架了?”
    “嗯。有点小口角。”一路上徐莉欢不怎么理他,难怪父亲察觉有异。
    “她好像很不高兴。”
    “是有一点,晚点气消了就好了。”她捡起几颗小石子,教儿子玩游戏,风将他们的笑声送进他耳中,他想起昨天下午的棒球赛。经过昨晚,他恐怕再没有机会加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