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
    “许小姐,这是我们医院新转来的方医师,是国内对心脏病研究的权威,方医师看了小嘉的病例,想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方医师,这位就是小嘉的母亲。”旁边的护士轻声提醒。
    “许默……”男人镜片后的眼睛泛起一层湿晕的同时,眉头也跟着深深皱起。
    她敛睫,微微的扯了嘴角,“家明,…好久不见”。
    *******
    静谧的林荫道,秋风起,枝头上泛黄的叶子纷扬而落。
    鹅卵石铺道,彼此的脚步都很轻。
    她没有想过会是在这种情景上再遇见家明。当初她的离开,最残忍的,就是伤害了家明。
    时过境迁,流水般的岁月里,她偶尔会记起这样一个男子,温和沉静,给过她真挚的包容和情感。可是,她却无从回应和报答。
    “两年了,已经两年多了呢。”她望着飞扬的落叶,突然陡升出那样寂寞喃然的心绪。
    “两年前,你为什么不告而别……”他想要把语气缓下来,却还是有明显的愠悸,他做不到,和她一样云淡风轻。他停下脚步,凝视着那张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庞,心有一瞬的疼痛。
    “都过去了,不是么。家明,我想你是了解我的。”她敛睑,视线渐渐沉淀。
    他的心在跟着叹息,终是不语。
    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下来。
    不远处,有一群孩子在嬉笑玩耍。
    “家明……”她的眼里忽然有泪。
    妈妈,我也想去和他们一起玩。
    他侧首,看见她眸底的泪水,一怔,“怎么了?”
    “你可以……救小嘉吗?”她的声音里有轻微的鼻音。
    他的神情有些许的疼惜和柔缓,“我看过那个孩子的病例,初步,以以往的经验来看,手术成功的概率,大概在百分之六十左右。”或许,更低,但是他面对她,说不出口……
    “什么……才百分之六十……”她心头一凛。
    “你先别那么担心,具体的方案和情况我们还在研究,百分之六十的概率,不低……”
    “真的么?”她咬唇,眸中烁泪。
    半晌。
    “那个孩子,为什叫你妈妈?”他还是,有些难以克制了。查房前,护士曾经告诉他,那是一家人。
    “嗯,”她点头,“家明,那个孩子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在我心里,那就是我的孩子。”
    “你和……”那你和孩子的父亲呢。难道,他们……
    “我和小嘉的爸爸,……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所以别问了好吗。”她知道自己这样的回答无疑是模糊暧昧的,但是她看得出,家明的眼神,似乎还是没有改变。
    心一紧,他眉头深蹙。
    “对了,家涵呢,她还好吗。”她别过视线,转移话题。
    他轻叹一声,“家涵,要结婚了。”嘴角有些微的上扬。
    “是吗?”她惊呼一声,她想起家涵那样比男人还要如风的性格,原以为家涵对婚姻会淡漠。
    “是啊,下个月。”说起他小妹的感情路,他的确不敢恭维,那两个人互相被吃的死死的,所谓的冤家就是如此吧,明明是两个永远都不可能结婚的人,却成为他们这些人之间最早结婚的。
    “这样啊,”她颊边染上笑意,露出深得酒窝,欣羡,也满怀祝福。
    “许默,家涵她一直很惦念你.”还有,我。
    “对不起。”她低首。
    “我知道,那时离开是你认为的唯一选择,可是……”
    “家明,我想,我欠你的,恐怕是没有办法还回去了。”以前,现在,以后,……可能,她都是没有办法归还。
    “我明白,……那是我心甘情愿的,无所谓亏欠。”他明白,太过明白……“你还…还在想着……”关浩南吗。
    “没有,都过去了,”她打断他,害怕听见那个名字,她一顿,“家明,我想去见家涵。”她不知道再怎样跟他进行下去方才的话题。
    半晌。
    “好,改天我帮你约她出来,她一定会很高兴。”她果然,……虽然只是刹那,但那一刻,她的确是乱的。
    “嗯。”她点头,嘴角上扬,掩去一切。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越发清雅明丽的眉眼,心湖又随之荡漾,只是,他终于太过透彻的明白,不论是两年之前,还是两年之后,他都始终无法得到。
    她现在停在哪里,她的心会驶向何方,伤口,有没有痊愈……
    他走不进去。
    秋 女人香味
    她买了一对精致的烛台。
    她还记得,当初和家涵住在一起的时候,家涵就好像对烛台有特别的偏爱,并且收集了好多。
    电话那头,家涵的语气里有责备,但她亦是听出哽咽。
    半晌的静默,她们都明白,再多说一句她们都会哭出声音吧。
    ……
    她微微仰着头,用手遮去些许耀眼的阳光,长发迎风微扬,碎花的百褶裙打在皙白脚踝上,时不时地,有路过的男人对她投以目光或者微笑,她虽然依旧不习惯,但已经可以学着不去尴尬和低首,内心沉静,便无需被其它所扰。
    “许默!”
    她还记得那个声音。
    微笑,转身。
    “家涵。”她笑着走过去。
    依然还是她记忆里那个鲜明慧黠的方家涵,性灵恬然。
    “你怎么变得这么漂亮……”方家涵微嘟着嘴,眼睛里却是一番赞赏和欣羡,这才是真正的许默吧,洁净清雅,不沾丝毫的灰尘,淡雅也温暖。
    她只是微扯嘴角,不语。美吗,她不知道,她已经二十七岁,不知是女人盛开的年龄,还是迟暮的开始。可是,她的一颗心是温静的,如此,便好。
    “许默,你还好吗。”本来是有满腹的话,可是真的见面了,却还是以一句你好吗作为开场白,方家涵的眼里有泪,真好,能够看见她的美丽。
    “嗯。”她深深点头,笑出泪光,“家涵,听说你要结婚了。”
    记忆里,她很少看见方家涵的羞赧,但此刻家涵的脸上的确是泛起红潮的,但是,看得出来,那样的羞涩是幸福的。
    方家涵颔首,“下个月的十号。”
    “祝你幸福。”她轻声道,把礼物递到方家涵面前,“这个,是结婚礼物。”
    “谢谢。”
    “你可以看一下,喜不喜欢。”
    ……
    “是烛台!…好精致,…你还记得,我喜欢烛台?”这样的许默依然和两年前一样,细心,纯善。
    她微微点头,“你喜欢就好。”
    “许默,这两年你都去了哪里?”为什么一直没有和他们联系。
    “我没有走多远,一直都在一个北方小城生活,我……过的很好。”
    “是么……”过的很好,当初带着那么深的伤口离开,怎么可能过的很好……“你什麽时候回来的,为什么…没有和我们联系。”
    “上个月底,因为…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去找你们。”
    骗人,要不是被哥哥发现了,她恐怕真的就不会再见他们了,“许默……你果然一点都没变,好多事情就只放在心里,可是,要朋友是做什么的,……”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相互倾诉。
    “对不起……”她的神情蓦地有些黯淡,“家涵,我……”依然不知道该怎样如何去面对过往的许多。
    一声叹息,许默……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咖啡店。”未及她反应,方家涵便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了。
    *
    浓郁的咖啡醇香四溢,伴着洒进窗来的阳光,惬意而优雅。
    她放了很多奶和糖。
    视线有些许的沉淀。
    她记得,以前让她害喜最严重的除了烟味,便是咖啡。
    而从那以后,她极少再喝咖啡。
    “不喜欢咖啡吗?”方家涵看出些许端倪。
    “没有。”她微笑,抬手,轻啜一口。
    很甜。
    也很苦。
    “许默,我不想旧事重提,因为我懂得,那是你不愿回忆的伤口,可是……有件事,你想过没……”方家涵一顿,“我哥,还有,……关浩南……他们一直在等你。”
    她一怔,抬起的视线,又敛回,“我想,我和家明已经说清楚了,虽然对家明,很亏欠,但是我真的给不了他爱情。而且,我现在根本不想再去考虑那些感情的事情。”
    “那…关浩南呢…你走后,他……”他过的很不好,甚至可以说很惨。
    “家涵,我不想知道。”她笑容依旧,语气却坚决了。
    “许默……”
    “说说你吧,怎么遇见真命天子的。”
    “什么真命天子,明明就是孽缘。”她看见方家涵的眼睛,忽地明亮了起来。
    她扯下嘴角,知道家涵一定深爱着那个男人。
    她走后,他……心轻颤,不重要,她告诉自己,那一点都不重要。
    “我从小学就和他一个班,他每天都在和我作对,而且还特别记仇……”方家涵顾自的说起来。
    她嘴角噙着笑意,静静聆听,渐渐沉浸在方家涵的故事里,不去理会心底那一丝隐隐的疼痛。
    *
    “今天和一个老朋友见面,她快要结婚了,她告诉我许多她和准老公的事情,让我有些惊讶的,是他们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后来所读的初中,高中也都是同一所学校,两个人都非常优秀,却又互不相服,斗智斗勇,渐渐升出些许异样的情绪,只是那时太过年轻,看不清对彼此的欣赏和喜欢,懵懂又模糊,……
    朋友告诉我,高中毕业那年,他出国,好多同学都去送他,惟独她没有去,送行的同学后来告诉她,那天他一直在问为什么她没有去,并且始终心不在焉的张望。其实,朋友说,那天,她去了,却只能躲在柱子后面,迟迟的无法迈出那一步,因为她哭得很厉害……那件事便是她青春岁月里最大的秘密,也成为她准老公常常拿来数落她的“不是”。
    不过,所幸,他们终于还是再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