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程森对她突然提出的问题有些诧异,尤迦从没跟他探讨过类似的问题。再低头俯视怀中人扇动的睫毛,他心中的警铃开始呲哇乱响。嗯,非常可疑,不能排除尤迦闲闲没事钻自己小牛角尖的可能……女人要是钻起牛角尖来可是很危险的,他必须自立救济。
    抬起她线条柔和的小下巴,程森送出一枚和风轻舞的笑,精准地将面部肌肉拉伸到表现为至极温柔的角度,“按照我个人的标准,你是一位九十分的妻子。”
    “九十分,为什么?” 意外地听到了回答,安尤迦兴致勃勃地主动勾住他的肩背,特意睁大的眼睛上还布满了亮晶晶的星星,难得好奇一回,她好想知道哦!在程森的眼里,她是个怎样的九十分呢?
    “做运动的时候,某人不够热情主动,不能满足为夫我的唯美构想。”程森屈起食指刮刮她渐渐泛红的双颊,心中正不可自抑地得意窃笑。太好拐了,他可爱的尤迦,她的纯良总是令他的成就感多到泛滥。
    “讨厌。”她报复地用力用头顶他下颌,伏在他肩上的手感受到来自胸膛无声的震动。讨厌,就知道他在心里偷笑。
    “我是说真的,”男人棉被里的腿夹住她的脚,供给热量的同时继续逗弄,“要是某人再认真一点,我会给满分也说不定。”
    “哼。”抬头看看表,安尤迦推推枕边人,“该去叫孩子们睡觉啦,快点。”
    “是是是。”叹口气,程森起床穿衣,认命地扮演黑脸严父去了。
    看着他出门,她拉拉被角,身体在棉被里缩成一团。好,一会儿等他回来,她一定得说了。
    呵呀,又兴奋又紧张……
    悄悄停驻在主卧室门口,返来的程森对着床上背向他的棉被球静望不语。尤迦心里有事,而且仿佛还和他有关。不然,她会开口说出来,在她跟他拉家常的细细絮语中。
    事情看起来是挺严重的,能让尤迦时不时地分神。不过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从她吃饭时无故傻笑上就知道了。尤迦日渐开朗,因此他不太担心她的精神状况,只是心下多少有点好奇,也不晓得尤迦是否愿意和他分享心事。
    想到这里,他不禁轻吐口气。
    走着看吧,毕竟他们的关系还在磨合中前行,能达到这种境界已经很不错了。即便有时心中无法抑制地呐喊着要求她投注如他般汹涌的情潮,行动上也得小心翼翼地不能表现出操之过急的烦躁。他要全部的尤迦,而这需要慢慢来。
    没关系,耐心,他有的是;滴水石穿,他也领悟得非常彻底。
    听到程森进屋关门的声音,安尤迦感到心提到了嗓子眼。然而当下一刻,他又回到她身边凑上熟悉的体温的时候,狂跳的心脏却又反射般地渐渐缓和下来。这太奇怪了,让她紧张的根源,明明就是他呀。
    “我关灯咯。”密密环抱住她,程森打算休息了。他明天有好几场会议要主持,耗费精力得很。
    “嗯。”关了灯黑漆漆地看不见表情,她也比较安心。
    缺少了主要光源,室内暗了下来。厚重的窗帘阻隔了月光的照拂,形成完全私密的空间。
    身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安尤迦确定程森在逐渐进入睡眠状态。
    “程森,”她小声探询着,“先别睡。”
    “嗯。”寂静的空间里,他的声音显得磁性十足,他还没睡着。
    “程森,今天下午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她有些口干,但仍试图让自己的声音维持平日的节奏。“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例假了。”
    “嗯。”一抹精光,穿透墨色的空气注视着不住咽口水的女人,连带着牵起性感的嘴角。嗯,有人要招供了。
    “然后,我很奇怪,就查了下日期,”安尤迦自编自导自演得不亦乐乎,“一看,呀,都三个月没来了,我都没注意!”
    “嗯。”真有女人三个月不来都不知道吗?程森很想严肃地和她探讨这个问题,但是不行,他憋笑还来不及呢。
    “然后,嗯,我很担心,”安尤迦屏住呼吸,在察觉身后人的气息没有紊乱之后,放开胡扯,“就想是不是得病了。”
    “嗯。”
    “然后,我就想找药吃。可是又一想,我们都没有避孕,所以,”她咽口水的声音几乎大到有回音,“我就想是不是怀孕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用避孕试纸实验了下发现真的是怀孕了。”一口气结束。
    “啊,真的吗!”程森突兀地起床开灯,然后把她的身体转过来扳正,微微掀开被子一角草草看了下她的肚子后迅速把棉被密实掖好,之后再以不可思议的惊喜目光注视她的脸,“真的吗尤迦?!太好了,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完全准爸爸的反应,只是动作流畅得太过匪夷所思,高叫出声也不大符合他的本性,如此而已。
    “呵呵……”安尤迦眼角弯弯地笑。她完全相信了,事实上她只企求能从说谎的窘境中解脱开来就万事大吉了。
    “我们的孩子!”程森连人带被地用力抱住她,似乎仍在持续激奋中,“尤迦,我真的好爱你!”
    我真的好爱你。
    我真的好爱你。
    空气停滞了,只剩晴天霹雳,震如雷击。
    说了,那个心照不宣的避讳,那个被合力压藏的字眼。
    ……他说的,还是她说的?
    都是?都不是?
    然后呢?怎么办?
    不约而同的沉默里,交颈的两人看不到对方的面孔,能感觉到的,唯有不变的温度和参差进出的呼吸。
    乱了,都乱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交手中,费尽心机维持的平衡,终于被破坏怠尽。
    ……
    以后得好好把身体养壮了啊。他说。
    嗳,是啊。她说。
    多吃一些,还要多睡。他又说。
    嗯,知道。她回答。
    明天我就去买孕妇食谱,也该买些小衣服了吧。他问。
    不用,还早呢。摇头。
    也对,那先睡觉吧,挺晚了。
    好,晚安。
    晚安。
    关灯,睡觉,一切都很好。
    只是长夜漫漫,难成眠。
    第十章
    今天竟然是个阴雨天,在阳光灿烂了那么多个日子之后。往日高而湛蓝的天空变得灰蒙蒙的,像久擦不净的玻璃;空气的气压也明显变低,让人在三月天里喘不过气。阴天本已难得,然而更过分的是,在上午九十点钟的时候,居然给它在没半片乌云的情况下淅淅沥沥地下起绵绵小雨来。
    都以为三月的细雨不刻便会渐渐褪去,岂料下午两点,天却更阴了。脏兮兮的阴霾天空让人提不起劲,不时打在窗子上的雨点也滴答滴答的惹人心烦。愈加昏暗的光线,迫使向来只仰赖阳光的大采光办公室也不得不在白天开了灯。
    沉闷在写字楼里穿梭遍布,然后便开始有人埋怨昨日晚间新闻之后的天气乱报,相当一部分人还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霏霏小雨而收起了笑脸。
    “今天先到这里,明天把具体细节列出表来呈报孙总。”会议室里,高居首位的男子终于发话,结束了死气沉沉的冗长讨论。
    “是,程总。”在座众人像在公厕里摆脱便秘一样悄悄长出一口气,麻利地收拾文件蜂拥而出。不一会儿,在离会议室够远的走廊尽头,菁英们弃尽前嫌地挤在一起,共同为还能呼吸到外面空气的幸运慨叹着。那团和谐的气氛,几乎让为了调停派系斗争而永远头疼的孙沛钟感动得涕泪纵横。
    “仁兄,下面的两场会议你还参加吗?”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孙沛钟尽职尽责地提点自己的老板。
    上面三场会他根本就没在听,对各科部的汇报也无动于衷。如此严重的走神,别说一拨拨与会的职员们,就连倒茶小妹都看出来了。
    唉唉唉,“明天把具体细节呈报孙总”,这么明显的敷衍,他老兄连掩盖一下都嫌懒。当真人家是老板呢,肆无忌惮地当众摸鱼也没人敢有二话。接下来的两场会都是和别家公司讨论相关合作的案子,而兢兢业业一心为公的孙沛钟他,如今也只能期盼着由自己来主持会议,顺带祈祷老板别丢了自家公司的脸面。
    唉唉唉,这公司到底是谁家的呀,凭什么老板丢的烂摊子要人家打工的人来收拾呢?他好无辜哦。
    看了自怨自艾的老友一眼,程森无言地掏出烟点上,靠在椅子背上大口吞云吐雾。
    他只是无端心烦,和其他的什么一点关系都没有。
    半支烟,静静地在他手中消耗着;丝丝缕缕的轻烟扶摇直上,和着沉默盘绕在周身。然后,随着他吞吐的动作,那妖柔扭曲的烟絮又慢慢地消散无形。
    对,和其他的什么一点关系都没有。和昨晚尤迦的失眠无关,和他自己心底莫名的忐忑无关,当然,和农历年以来第一场缠人的淫雨亦无关。他只是无端地感到压抑,而这些许久违的感觉却该死的糟透了。
    “一会儿的两个会还是麻烦你来吧。”捻熄尚未燃尽的烟,程森从座位上起身,随即为身体某处肌肉的酸痛皱起眉——昨夜僵化未眠的恶果。
    “在下义不容辞。”嗅到潜潜隐露的躁意,孙沛钟耸耸肩为他打开会议室大门。不知道老板家里又出什么乱子了,昨天看着还好好的呢。嗯,嫂子,祸国殃民哪。
    吩咐秘书拒绝任何人的来访,进入办公室里间小套房的程森打算睡上一觉。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干,失去意识是最好的选择,即使那只是短暂的奢侈。
    头一沾上枕头,阵阵睡意便席卷而来。然而,二十分钟过去了,床上的人却仍在辗转反侧。
    程森确定自己困乏的程度足够安眠,但他睡不着。这很没道理,他知道,也尽量在冷静地分析原因了——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没做,他的潜意识才如此强烈地反抗身体的休息。问题是他忘了什么没做呢?一向谨慎的他疏忽了什么?
    “老大!”门外响起孙沛钟的叫声,“你的手机落在会议室了,我把它放你桌子上了啊!”
    原来是这个。程森从床上坐起来,是他忘了给尤迦打电话,每天例行的聊天电话。
    拿过床边的分机,他拨打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嘟——咯嚓。”正在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