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像,子轩对待她时的冷漠。但她没有生气的权力,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去看她,给她带好吃的。但这些,又怎么能弥补她失去的一条腿,又怎么能弥补她内心所受的创伤呢。
    出院的时候,林宇轩没有通知她,只在快到傍晚的时候才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去买了点菜。他还是不放心把子轩一个人留在家里。
    蓝匆匆买了菜过去,天也黑了。子轩看到她来,就推着轮椅进房去了。林宇轩看着独自进房不吭一声的子轩,他歉然地对蓝笑了笑。
    蓝倒不觉得什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子轩已经没了以前的嚣张狠劲,对着她,没有叫她滚出去已经很不错了。她并没有多高的要求,让子轩待她要多好。
    宇轩接过她手里的菜,让她去坐会儿。他则走入厨房开始忙活过来。蓝看着他洗菜的背影,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好像瘦了,好像憔悴了好多好多。蓝的眼眶微微泛酸。她是不是真的是个灾星,跟她在一起就没有好事发生。五年前,她伤害了他,五年后,她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填补他的伤口,可谁知,伤口还没治好,她又狠狠刺了他一刀。她别过头,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努力别让泛起的泪珠掉下来。
    林宇轩像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他停下了洗菜的动作,转头看向站在厨房门外的蓝,漂亮的眼里暗暗的,有抹不容察觉地心痛与哀伤。
    “我来帮你吧……”蓝看到他正看着自己,忙绽开笑容,但眼里的湿气还在。
    他没有说话,看着她走到他身边,拿过他手里的菜,一根一根择着。
    没有发生那些事,没有子轩的车祸,或许,这辈子是不是就有机会,和她就这样一直到老。即使发生了那些事,但没有子轩的车祸,他,是不是还是可以拥有她,和她一起再创未来。但是,一切都不如想象的那样,一切都不在掌握之中,一切……她就是他的一切,而现在,他是要放手了吗?要放掉他的一切吗?他的心如千万只蚂蚁在啃,疼得他脸色苍白。
    一滴水珠掉了下来,落入了洗菜的盆中,咚的一声,好听的声音,却让蓝的心微微颤抖了下。她停住了洗菜的动作,看着那滴入水中的清澈的水珠,一下子混入水里,看不清痕迹。
    她缓缓抬头,却看到林宇轩背过去身影。她顿时心痛如绞。
    不顾自己的手里还拿着的菜,不顾自己脏了的手有可能弄脏他雪白的衣服,她从他身后一把抱住了他。
    想给他温暖,想给他力量,想要弥补她所犯下的错误,弥补她带给他的所有的伤害。
    “轩……”她哽咽,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错,一切的一切都因她而起。可是,她觉得自己此刻是那么想渺小,笑的起不了任何作用,笑的可以忽视她的存在。
    “欣儿……别说……”他覆上她环在他腰际的手,轻声说道。
    不想再听她对他说对不起,不想再听她对他说是我的错,那会让他更加地心痛。
    房里忽然传来东西打碎的声音,林宇轩一惊,忙拉开蓝的手,冲向房内。蓝站在那,呆呆看着自己的手,还成半圆状悬在半空中,湿了手的指尖,在冬日的空气中,忽然冰凉冰凉。
    她笑了笑,笑容有如北风,干燥而疼痛。
    许久,都没有见到林宇轩出来,她做好了饭菜,摆在桌子上,看着热腾腾冒着白烟的菜一丝丝地冷却,她的心也一丝丝地冷下来。终于,她起身,走向客房。
    房内没有开灯,只有街上的几缕微弱的灯光透过纱质的窗帘洒下。在那微弱的光中,她还是清晰地看到了林宇轩的身影。他坐在床边,手被躺在床上的人儿紧紧抓着,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他像累极了,头歪着,枕在床的边沿睡着了。床上,子轩也睡着。依稀还能看到她嘴角露出的恬恬地安逸的笑。
    她靠在门边,看了好久好久。保持着同样一个姿势。直到忽然发觉,靠着的一边肩膀已经麻木,她惊醒了过来。走入客厅,看了眼那已冷却的菜,关了灯,她走了出去……
    夜晚的街头,寒彻入骨。她拼命裹紧了衣服,环抱住自己,但还是觉得没有一丝温暖。仿佛全身的血液已经冻住,再也流不动。
    十二月了,一年又要过了吗?
    风吹来,她不禁打了个喷嚏。环顾四周,才发现没有一辆出租车。原来已经很晚了吗?她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还没到小区门口。就看到了站在那儿徘徊的身影。是凌锐。
    他一看到她,马上朝她奔过来。
    “小锐?很晚了呢?怎么还不睡啊?”她诧异地问道。
    他看着她,脱下身上的外套,替她披上,动作温柔。
    “怎么这么晚回来?我还以为他会送你呢?”他说后半句话的时候有微微的怒意。
    “子轩情绪还没稳定,他怎么敢离开一步呢。”她淡淡地说道。
    凌锐没再说什么,独自朝前走去。林宇轩,是要放弃蓝了吗?
    蓝看着凌锐独自往前走的身影,稍稍愣了一下,急忙快步跟上。明天还要去尼彩上班呢,第一天,可别迟到才好呢。
    一想到明天有可能会见到他,平静了的心一下子又乱了起来。她甩了甩了头,强怕自己不要再去想。见到了,又能如何呢?这一生,终究无法和他再有交集了。
    第一天上班
    第二天,天气晴朗。淡淡的阳光洒下,和着清晨的薄雾,使整座小城笼罩在一片梦幻之中。
    蓝还在睡梦中。
    昨晚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想着要早点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睁大着眼看着外面透进来的月光,银色的光,寒冷的感觉。不知道往后的日子,是不是也像这个月光一样,没有温暖呢。她拢紧了被子,蜷缩成婴儿状,那样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自从五年前离开他的时候起,就一直到现在了。好久好久,也都没有睡着,她起身,找了粒安眠药,服下。什么时候起,居然要靠药物来让自己睡觉,自己身上所有的神经,所有的感觉是都麻木了,还是不受她控制了?
    药性传来,她昏昏欲睡。
    当清晨闹钟第三次响起的时候,她惊跳着从床上坐起,天哪,这下完蛋了,第一天上班居然就要迟到吗?
    她匆忙地刷牙洗脸,顺手抚了下乱乱的头发,下楼。凌锐也真是,怎么就不叫醒她呢?不会他还在睡觉吧?
    刚到客厅,就看到凌锐悠闲地坐在那儿喝着咖啡,看着报纸。她简直要昏了。
    “小锐!!干嘛不叫醒我啊?第一天上班就要迟到吗?”蓝瞪着他质问道。
    凌锐挑起好看的眉,做了个无所谓的姿势:“迟到会被开除吗?那就更好了,本来也不想去……”他边说边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报纸。
    “不会开除,但会扣你钱啊……别这个月钱还没拿到,还要倒贴……”蓝边说边走入玄关穿鞋。
    凌锐也起身,跟在她后面。两人一路匆匆忙忙赶到公司,刚好到时间打卡,总算是没有迟到。
    电梯前站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蓝站在人群的最后,她从来都不喜欢凑热闹。凌锐则站在蓝身边,懒懒地靠在背后的墙上。
    忽然人群涌动,一行保镖过来隔开了等电梯的人,所有的人都后退,蓝也跟着后退,但还是被前面的人挤得来不及收回脚,前面的尖尖鞋跟踏上了她的脚尖,顿时钻心的疼。凌锐一把扶过蓝,把她纳入自己的怀抱,免得再遭人挤压。
    从密集的人群中,依稀看到了那个倨傲的身影,冷漠地走入电梯。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他的眼光透过人群落在她脸上,久久地凝视,直到电梯关闭。
    她的心跳得有点乱,因为他的凝视,因为再次的见面。
    凌锐看着怀中的蓝,她在想什么?想到居然忘了自己还在他怀中,被他紧紧环抱着。他扯开笑容,更紧地圈住了她,在她耳边吐气如兰:“蓝,我的怀抱是不是很温暖啊?”
    蓝诧异地抬头看他,看见他坏坏的笑容,顿时一惊,忙跳离他的怀抱:“小锐?”蓝呵斥,“真是个坏孩子……”她板起脸走入电梯。
    凌锐帅帅地笑,而后也步入电梯,站在蓝身边。
    楼上,雷站在走廊处望向下面,看到她和他调笑着步入电梯,一双眼也阴翳了许多。
    蓝和凌锐被安排在了设计组,小夏去了讲解组。也都算是自己的老本行吧。设计组的经理是个很不苟言笑的人,对待每一个人都是严肃认真的样子。他们这一层楼上女性为多,想当然尔,来了个凌锐那么阳光帅气的男孩,不知又有多少少女的心遗失了。凌锐是受欢迎的。而对于她这个美女来会所,在女人堆里,总是有点不太讨人喜欢。她也乐得清静,甘愿帮着她们倒倒水,买点盒饭。虽说她是年度最佳设计师,但在尼彩这家国际知名的集团里,比她有名的设计师多如牛毛。她,只不过是拥有一项过去的辉煌而已。
    “小篮,帮我去买杯咖啡……”她们组的组长琳达叫道。
    “哦……好。”真不知道今天已经跑过多少趟了,要的话就一起说嘛。但她没一句抱怨,她们都是她的前辈,她又怎么敢呢。
    “美女姐姐们谁还要啊?我请客……”凌锐自位子上站起来,笑着说道。
    “啊?凌请客啊……我要我要……”
    “我也要……”
    ……
    一下子又增加了七八杯,蓝笑了笑,这下可好,她不用分七八次跑了。她看向凌锐,他正朝她眨眼。
    蓝站在自动售货机前,呆呆地看着一杯一杯自动注满咖啡的机器,它可真是听话呢。让它出来什么就是什么,你把钱放进去,它就会给你相应的东西。这么的简单而又单纯。如果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也能像这样,那该多好。
    正沉思着,忽地伸过来一只手,拿走了刚注满的一杯咖啡。
    蓝愣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
    “买那么多,吃得完吗?”低沉的声音传来。
    她转头,愕然看见雷就站在她身边,正喝着刚才拿走的那杯咖啡。咖啡还冒着热气,他的脸朦胧不清。
    “你……怎么在这儿?”
    “呃……”他一时语塞,“喝……喝咖啡。”他举了举手里的咖啡。
    她心头泛酸,低下脸无法言语。
    他怔怔看着她,看着她眼里泛起的雾气,想着自己是多么的傻,居然为了见她一面,而跑到她的楼层上,喝着这杯自己从来都不喝的咖啡。
    她拼命平复自己的情绪,尽量保持平静的口吻:“雷总裁真是爱说笑,您要喝咖啡只需跟秘书说一下就可,犯得着跑那么远到这儿来喝吗?”
    被她一语点破,雷有一丝尴尬。他僵在那儿,不说一句话。
    蓝也觉得自己似乎多嘴了,她笑了笑,企图缓解一下气氛:“我可是第一天上班哪,你自己出钱买吧……”
    “我没零钱……”雷皱着眉,有点不情愿的说。过了五年,她还是那么小气。
    蓝愣了一下,他当真的表情有点可爱的感觉,让她想要拥抱住他。她低头,不再看他,也不说话。
    耳边只有那售货机注水的声音,咕噜咕噜,煞是好听。蓝的心也跟着那水声一起晃荡,微微地,节奏又乱了起来。
    两个人站在那里,一片沉默。谁都不想去打破这片刻的宁静,谁都不知道开口要说什么话。只要能感觉到身边的彼此的气息,仿佛那已那足够。
    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