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头,“院长马上就来,你等下问他。”
老爷子似乎摇晃了一下,精神霎时显出萎顿,杜贝贝扶住他胳膊,喊道:“爷爷,苏南挺得过来的。”
老爷子声调异常低沉,仿佛锥心刺骨,痛不可遏,“他爸爸就没挺过来,他是不是也要学他爸爸。”他扭头脸,突然爆斥吴锡,“你怎么不看住他,又让他自己开车!”
吴锡一声不吭,跟着老爷子一起来的美艳少妇替他说着话,“爷爷,你别怪他了,他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跟着苏南,他非要自己开车,没人能管得了他。”说着,那少妇的眼睛就看向方圆和孔灰,“这两位是……?”
吴锡立即说:“我老婆和她的朋友,听说苏南出事,就跟着我过来了。”
少妇的眼睛停在了方圆的脸上,她低着头,泪痕犹存。吴锡伸手揽了下孔灰,好像是对方圆说话,其实却是说给孔灰听的,“方圆,你带我老婆到电梯厅坐着去,那里有椅子,她有身孕,累不得。”
众人这才看向孔灰,孔灰冰雪聪明,拉着方圆,对吴锡说:“那我在那边等你。”拽着她,就向走廊那端的电梯厅走去。
两人坐在了一张长椅上,背对着走廊和抢救室,方圆已不再流泪,只是紧握着拳,神情有点呆滞。
孔灰抱住她的肩,“没事的,他会挺过来的。”又问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又要流泪,孔灰立马说:“好了好了,不说了。”
这一等,就等了几个小时,吴锡来看了她们几次,他再来的时候,方圆就让他送孔灰回家。孔灰毕竟是个孕妇,又正在妊娠反应最厉害的时候,在硬邦邦的长椅上坐了几个小时,又到了深夜,人就显得萎靡了。
她还想硬撑着陪她,方圆说:“你回去吧,有吴锡在,我不会有事的。”
吴锡也心疼孔灰,就拉着她要送她回家。孔灰挣脱他的手,“你在这里别走,我自己开车回去。”
吴锡说:“那我送你到车上。”
两人就进了电梯。
方圆看着电梯门合上,站起身,想去到走廊望一眼抢救室,走了一步,那腿却像有千斤重,再也迈不出去了。
这时候,她才开始想象,如果苏南真的救不回来,她该怎么办?她还能坦然的生活下去吗?也许,她应该去投案自首,说自己是杀害他的凶手,然后在牢里孤独地度过这一生。这才是她的结局。
她迈不开脚,有人却来到了她面前。杜贝贝走到她跟前,方圆一抬脸,杜贝贝一个耳光打了过来,只听得“啪”地一声响,她脸上火辣辣的烧了起来,耳朵嗡嗡响着,听见杜贝贝在说:“你对他做了什么?他和你结束通话不到十分钟就出了车祸,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35 破晓之前
方圆像个傻子似的呆住,脸上的疼痛告诉她,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她不是在做梦。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她醒来的时候,苏南没有出事,而她也不曾又一次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等着被宣判是不是要坠入地狱。
这一次再下地狱,她将永不能被救赎了。
她低着头,甚至没有勇气去看打了她一耳光的人。泪水仿佛流干了,只剩了无尽的恐惧,当不能哭的时候,她才知道,还会流泪,那是因为,末日还没有到来。
杜贝贝仇恨地盯着她,“你仗着他爱你,你对他做了什么?警察告诉我,他出事之前车速达到了一百多,在这么拥挤的城市,开这么快,不是自杀那又是什么?”
方圆抬不起头来,她越是这副认罪的神情,杜贝贝的恨意就越甚一分。
“他前几天才对我说,他要和我解除婚约。他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逼他!就因为他爱你,你就可以这样地驱使他!你凭什么让他开着自杀的车速去见你,他爱你到不顾性命的地步,你呢?你爱他吗?”
杜贝贝质问着她,方圆还是抬不起头来。
“你大约只爱你自己!如果我是你,我喜欢的男人因为有些男人不得不做的事,要让我等他几年,我会给他机会。我愿意放下自尊,为他让步,为他牺牲,因为我也爱他,所以我会给我们俩的爱情一个机会。”
“你却做不到,甚至你还迫不及待地要嫁人。你爱的只是你自己,你根本就不爱他。他经过挣扎,还是决定为你舍弃重要的一切,你又为他做过些什么?你只是忙着嫁人,忙着忘记他,你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放弃了!放不下的只是他,可叹他还在为了挽回你,做哪些在你看来也许是很可笑的举动。”
“如果我能跟你换一换,我会心甘情愿地等他三年,心甘情愿地为他放弃自尊,可他笨到只爱你。我很想问你一声,你究竟爱过他没有?如果他死了,你会不会真心地为他哭?!”
方圆摇摇欲坠,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仿佛耳边还有声音,那声音一声声地质问着她,“你究竟爱过他没有?你究竟爱过他没有?……如果他死了,你会不会真心地为他哭?!”
她已哭不出来,电影电视里都演过,世界末日来临的时候,人们的脸上只有恐惧和害怕,不会有泪水。
原来是真的。她已不会哭。
她倒了下去。
醒过来的时候,她睡在一张病床上,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旁边一张床是空的,她的手背上插着针头,她正在吊盐水。
窗外有点微白,仿佛是破晓之前。她看着一室的白色,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病床,这里是医院,明明白白的,这里是医院。
她睡了一觉,醒过来之后,噩梦却并没有过去。
苏南!
像是有人在她脑海里喊了一声似的。
她拔掉针头,趿上鞋就向病房门口跑去。跑得太快,她的身体在隔壁的床头重重地撞了一下,她趔趄了一下,勉强没有摔倒,一只鞋子却从脚下飞出去,滑到了床底下。
她弯着腰,去捡鞋,这时候,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是吴锡,进门就看见这个情景,又看见针头荡在床边,正在不停地滴水,他连忙走过来,说道:“方圆,你怎么下床了?吊针还没打完呢,你淋了雨,正在发烧。”
她直起腰,望着吴锡,只说了两个字:“苏南……”
吴锡吁一口气,仿佛如释重负,“救回来了,他没死,现在在重症监护室,医生说他还没度过危险期,不过你放心,我了解那小子,他命大得很,他会挺过来的,你别着急。”
方圆摇晃了一下,扶住床沿,她的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
“我去看看他。”她说道。
吴锡拦住了她,“你先别去,那里都是苏南的家里人,他爷爷,他哥,还有他的未婚妻都在那里守着呢。”说着,吴锡望着她,“昨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你昏倒在地上,杜贝贝在你旁边,是不是她对你说了什么?”
她低着头,没说话。苏南的未婚妻,原来叫杜贝贝,她的每句话,还响在她耳边。
“如果我是你……”她说。
这个女孩,应该是爱着苏南的吧。可是,这种时候,她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些!
吴锡说:“我去叫护士,你先把吊针打完。”
她听了吴锡的话,躺在了病床上。不一会儿护士就来了,重新给她插上针头,不客气地对她说:“别再拔掉了啊!”
吴锡帮她答应着,护士端着托盘离开了,吴锡想陪她坐一会儿,她说:“你去守着苏南,他有什么消息你赶紧来告诉我一声。”
看着吴锡走出了病房,她的眼泪顺着眼角就淌了下来。杜贝贝的话又一次在她耳边响起,“你仗着他爱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她对苏南做了什么?她闭住了眼。
++++++++++
吴锡来到重症监护室的走廊上,那里还是围着许多人。苏天佑坐在墙边的椅子上,苏北和杜贝贝在劝他回去,他毕竟已是八十岁的高龄,一夕之间遭到这种打击,立刻老态毕现。
但老爷子却闭着眼,双手拄着拐杖,根本不听劝。
苏北叫了两声“爷爷”,老爷子理都不理,苏北无奈之下向吴锡使个眼色。
吴锡上前推着轮椅,带着他走开了一点。
苏北说:“你去找一下主治医生,让他来劝我爷爷回家。”
吴锡点着头,刚想转身走,忽然却看见走廊那边过来两个警察,还有一个,是冬叔,苏家大宅的管家。
苏北也看见了,老爷子也睁开了眼,他站了起来。
两个警察恭恭敬敬地向老爷子做了自我介绍,然后直说来意,“苏董让我们仔细查一下事故原因,我们查了。直接原因就是他车速太快,刹不住。但是我们检查了他的车,发现了另一个情况。”
老爷子眉毛一皱,盯住说话的警察,“什么情况?”
“他的刹车被人做了手脚,如果开的慢,暂时不会出问题,但是一旦开快,刹车就会失灵。我们请专业修车的来鉴定的,确定有人要谋害你孙子,所以这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
老爷子明显吃了一惊,“有人要害他?”他像是自言自语。忽然他像醒过来,一下看向吴锡,“昨天是不是有人砸了他的车?”
吴锡一愣,点了点头。
警察已经在说:“我们已经派人去找这个人了,除此之外,我们还要找他的司机还有其他可能接触到他车的人,我们特意来告诉你一声,希望能得到你们的积极配合。”
苏天佑脸上已显出杀伐之气,“你们放开手调查,需要什么,只管跟我说,我一定会积极配合。”他看向远处,言语间藏不住愤怒,“这个人,我一定要抓住他!”
36 殃及池鱼
方圆没能看到苏南一眼,离开医院三天,她去过医院许多次,白天去,晚上也去,有一次是半夜两点去的,也没能靠近苏南的病房。
一直有人守在他的病房门口,不光是杜贝贝和他的家人,还有保镖,除了医生护士,任何人想靠近苏南的icu病室都会被拦住。
苏南脱离了危险,却一直昏迷不醒。吴锡告诉她,车祸导致他颅内出血,脑内出现高压,一度生命垂危,苏天佑已经请来了国内最好的医生,苦于苏南不能移动,如果能移动的话,苏天佑早就把他送到国外最好的医院去了。
午夜两点,方圆站在走廊那端,看着他病房门口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的保镖,最终在电梯厅的长椅上坐了几十分钟然后离开了。
之后她再没去医院。
有一次她看见了杜贝贝,她坐在icu门旁的椅子上看书,显然她是来陪伴苏南的,否则她没必要专门带着一本书来阅读。
方圆转身离开了。
错已酿成,她回不到过去唤醒那个失去了理智的自己。她并不觉得杜贝贝说的都是正确的,她自尊自爱并没有错,可她确实太愚蠢了,即使她想惩罚苏南,她也不应该用他的性命开玩笑。母亲的去世,她比谁都清楚,父亲应该负最大的责任,可那一刻的她,却丧失理智地把最后的怒火都倾泻在了苏南的身上。
明知那么危险,明知他会赶过来,她却那样做了。
害了母亲的是一群人,而害了苏南的,却只有她一个。
现在,谁又来代替苏南惩罚她呢?
她只希望他能快点醒过来。
吴锡帮她向公司请了几天病假,孔灰过来陪着她住了两个晚上,她又追问事情的起因,方圆不敢说真话,怕牵扯到吴锡。
不用想也能猜到,苏南算计许云谦,吴锡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却睁眼看着许云谦掉进陷阱里,睁眼看着她准备出嫁,最后,还假情假意地和他们一起举行婚礼。
以孔灰那种烈性子,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肯定不会放过吴锡。
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这天孔灰下班以后又来看她,吴锡也跟着来了。进门以后吴锡望着她不说话,方圆就知道苏南依然在昏迷。
她默默地接过吴锡手里的西瓜拎着去了厨房。把西瓜搁在水槽里,她打开龙头冲洗着,孔灰后脚跟了进来,和她说着话。她拿出西瓜刀,把西瓜一切为二,往瓤里插了一把钢勺,她把半个西瓜递给孔灰,“你去看电视,我做菜。”
孔灰抱着西瓜去了客厅,吴锡走了进来,看她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