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她。他说:“你连游泳都不会,你就敢跳下来,你不怕死吗?”
方圆咳一声,不说话。
苏南又说:“要是我真的淹在水底动不了了,你下来也救不了我,只能陪着我一起死,你不怕吗?”
她还是不说话。
“你是不是还在爱着我?”
她依然不作声。
“那个苏南那样伤害你,你不是曾经恨不得他死吗?那你为什么还要跳下来?”他又问一次,“除了同情,内疚,你是不是还在爱着他?”
她脸上都是水,眼睛里也有水,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开始流泪了。
苏南抬手捧住了她的脸,“我一直在想你长什么样子。”他的手指缓缓地自上而下抚着她的脸,额,眉,眼睛,鼻子,最后停在她的唇上,“让我爱到那种地步的女人,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子,我一直在猜想。”
“可我想不出来,现在摸着你,我还是想不出来。”
他的拇指轻轻地在她唇上刮着,说完他就凑了上来,他的唇准确地落在她的嘴上,覆住她的唇,他就用劲吻了下去。方圆闭住了眼睛,任凭他侵占了进来,舌根微微的一点疼,嘴被堵得无法呼吸,满嘴都是苏南,他吻她,还是从前的样子。
也许三十秒,也许几分钟,苏南放开了她。即使知道他眼睛是看不见的,方圆还是不能与他对视。
她低着头。
仿佛苏南看得见,他捏着她下颚把她的脸抬了起来,“你是不是还在爱着我?”他第三次问她。
方圆依然不回答。
苏南说:“不要逃跑!等我做完手术回来,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我不会去找吴锡要你的照片,我等着与你相遇,我相信我会认出你来。”
他抚着她的面颊,说道:“好好吃饭,你比上次我抱着你又小了一号,把自己吃胖一点,再把自己打扮漂亮点,等我回来,让我一眼看见你就再次爱上你。”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方圆眼里流出两行眼泪,苏南的手在她脸颊上,手指一热,他感觉到了,抚着她的眼泪,低头他去吻她的眼睛,吸掉她的泪水,又吻她的脸颊,最后用力地吻住了她的唇。
两人正在缠绵拥吻,有人冲了进来,是酒店的工作人员,他们在泳池的监控器里看见了异常情况,一下子涌进来三四个人,跑进来就看见两人嘴对着嘴,不能确定是接吻还是人工呼吸,他们疾步跑了过来。
苏南听见声音就放开了她,抬起脸对着脚步声来的方向,他说:“我们没事。”
那几个人顿时放松下来,识趣地停住了脚步,其中一个经理模样的人说道:“对不起,我们以为出事了。”
苏南微微一笑,“让你们担心了,我和我女朋友正在人工呼吸,她不肯原谅我。”
44 你的样子
方圆那天还是感冒了,毕竟已是冬天,虽然酒店的工作人员临时去帮她买了内衣,苏南在送她回家的路上也把自己的外套裹在了她身上,但她还是像抵不住室内室外的温差似的,回家就病倒了。
夜里她发烧,迷迷糊糊的睡梦里,就看见一片水泽边,一个额上头发在滴水的男人在对一个女人说:“不要逃跑!……等我回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那女人睁着一双雾气迷蒙的眼睛不敢说话。
满眼的波光粼粼,她就醒了。
睁开眼一头的汗,身子沉得抬不动,她勉强支撑着爬了起来,给自己找了两颗药,倒了杯水灌了下去,她又像个软脚虾似的卧在了床上。
昏昏地想睡,意识却格外的清楚。
闭着眼,脑中却在回旋几个小时前的情景。车停在她的楼下,她把苏南的衣服还给他,正准备下车,苏南却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扯,把她搂了一下,在她耳边说:“等我回来!”
她的眼角余光瞄到了后视镜里司机惊异的眼神。
这一场病,她并不觉得是身体生病了,而是觉得心感冒了。在失忆的苏南身边压抑克制了两个多月,她疲惫的身体终于做出了反应。
但病也去得很快,两天后她就上班了。林姐看着她,“病好了?”她笑,“只是感冒。”
林姐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瘦了不少,你不是天天陪着苏总吃小灶的吗,怎么反倒越吃脸越小了?”
中厅里的其他女人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减肥和八卦。
“方圆,你真的苗条了。”
“不是病了才瘦得吧?”有人在说,说完就问她,“方圆,给我们说说苏总的事情,听说他住院了,什么时候动手术?”
她老实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一干人都不相信,“你不是天天跟着他的吗?”
她只好解释,“他去住院我就没跟着了,这不回来了吗?”
一圈人围着她叽叽喳喳,到最后都在讨论眼角膜移植手术的成功率,还是林姐把她从包围圈里救了出来,“去去去!都去做事!方圆,你跟我来。”
她随着林姐去了她的办公室,坐下以后,她才知道等着她做的工作有很多。原来一年一度在冬季举行的春夏时装新品发布会正在筹备中,林姐是这次发布会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她回来的正是时候,林姐正差人用。
她接了工作就忙碌了起来,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忙到了中午。吃过午饭,她搭了电梯去顶楼,她的一些东西,茶杯、笔、记事本等还在苏南的办公室里。
她先在隔壁的办公室里找了anne,让她陪着一起进了苏南的办公室,拿了自己的东西,她就把办公室钥匙交给了anne。
出来的时候在走廊里碰见了吴锡,他“咦”了一声,说:“我正想找你呢。”她问什么事,吴锡说:“我等下去医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一趟?”
她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下午很忙,要开会,还要去看发布会的场地。”
吴锡皱了下眉,“苏南明天动手术,我有点担心他。”
她一怔,“他怎么了?”
“他前两天一直在头疼,那天游泳的时候他是不是游了很长时间?”
方圆愣了几秒,“没游多长时间,也就半个多小时。”
吴锡的娃娃脸上有一丝担忧,“最近他头疼发作的有点频繁,又像一年多前的样子了,可能是太累了。”见她两眼怔怔的,又安慰她,“不过应该没关系,眼角膜移植手术和头疼没什么关联。”
她勉强笑一下,吴锡把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你不用担心,给他动手术的是顶尖的眼科医生。”又问她,“你真的不去看他?”
她顿一下,“我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是她刻意不去,而是因为苏南说,等他回来。
她在等失忆的苏南回来,她希望他复明,希望他从此健康,但现在的她,好像并不希望他记起从前。她宁肯他是失忆的苏南,也不希望他记起从前的爱与恨。现在的苏南,像一张白纸,重新美好了起来。
他说,不要逃跑。她一直没逃跑,两年来,一直站在这里,等着他康复。
看不见他康复,她不会走开。
下午她跟着林姐去考察举行发布会的场馆,同行的有负责舞台设计、灯光、背景音乐的四五个人,坐了两辆车。发布会现场设在一家五星级宾馆里,是一个可容纳一千六百人的大宴会厅,她混在一群人里,心不在焉地看着,听着。苏南要动手术,她不可能不担心。
回到公司已四点多了。
刚走进中厅,门口的胖姐就告诉她有人找她,正在她座位上坐着呢。
方圆看过去,天蓝色的隔板后面露着半个脑袋。
“是个帅翻了的正太,将来肯定祸害人间,你什么时候认了个这样的弟弟?”胖姐说。
她很是诧异,“他找错人了吧?我那认过弟弟?”话一说完,她心里就咯噔一下,快步走到自己的工作台旁,刚站住,一张青春帅气,十八九岁的面孔便望向了她。
看见这张有三分熟悉的面孔方圆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基因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东西。
男孩站了起来,他个子很高,方圆抬眼与他对视着,男孩也打量着她,过了片刻,张嘴叫了她一声“姐”,然后略显局促地自我介绍着,“我是爸爸的儿子,我叫郑建功,我……有点事找你。”
左右隔板后几个伸长着脖子的脑袋看着他们,方圆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她把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带到了茶水间,这里有张小桌子,还有几个板凳,可以让人坐一坐。她取了个纸杯给他倒了一杯水。
“什么事?你说吧。”她语气很疏离,不是明显的冷淡,但却是不容靠近的。
郑建功显得比她激动多了,“我来请你去参加爸爸的六十大寿,两天以后,在太子酒楼,请了很多人,我妈让我来请你,你愿意来吧?”他热切地望着她。他的眼神在告诉方圆,他很乐意认她这个姐姐。
方圆却兜头给他泼了瓢冷水,“对不起,我来不了。”她神情淡淡的。
男孩这时才意识到她的拒人千里之外,他的笑容僵了僵,“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但是六十大寿是很难得的……爸爸已经退休了,在家没事做,心情不太好,我妈才说给他庆贺一下的……”
“我不会去的。”方圆又明确地说。
郑建功显然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么直接,愣了一下,过了半天,才说:“只是祝个寿,你到场一下,爸爸会很高兴的。”
“我做不到,以后你也别来找我了。”
男孩愣了半晌,望着她,“姐,我和你是有血缘关系的人,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爸妈,目前你是和我关系最亲近的人……”
方圆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他,“就算是一奶同胞又怎么样?三代以后也差不多不来往了。我不是对你有意见,我是为了我妈。要是知道我和你们有来往,甚至还和你母亲坐在一张饭桌上吃饭,我妈会死不瞑目的。希望你能谅解,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郑建功一脸惊愕地望着她,显然是料不到她会这么的无情。方圆知道自己说得很残忍,几乎不近人情。她不讨厌这个弟弟,甚而对他还产生了好感,但她不能认他。弟弟没有错,错的只是父亲和夺人丈夫的女人。她不原谅父亲,也绝不原谅弟弟的母亲,她忘不了那个女人站在十岁的她面前对着父亲喊“郑利民,你给我出来!”时的神情,母亲那一刻的绝望,她永远不能忘掉。
所以她无情地选择不原谅,即使这样做,她自己也在受伤。永远不原谅父亲,看都不去看他一眼,是不是最后她也会后悔,如果有一天父亲突然不在了的话。
这样不能原谅他,可是,他终究是父亲。
到那一天,是不是她也会后悔。
苏南手术成功的消息是吴锡告诉她的,他在第一时间就给她打来了电话,说苏南拿掉纱布以后能看见他了。吴锡高声说着:“那家伙看了我半天,竟然问我是不是整容了,说我看起来像十六岁。我冲上去就要和他搏斗,把旁边的医生和护士都吓坏了。哈哈……”
吴锡大声笑着,“方圆,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起码也该配合我笑两声嘛。”
她捂着嘴,“我在开会。”
“噢—”吴锡叫一声,“那我挂了。”
她放下手机掩不住嘴角的笑意,林姐在旁边瞪她一眼,“专心点。”她笑着压低嗓门答了声“是”。
林姐拿眼瞥着她,“什么事这么高兴?”她弯着眼摇头,看前方幕布上模特儿的演示,林姐说:“是不是苏总的手术成功了?”她眼睛一下睁大了,林姐笑着转开了脸。
三周以后林姐派她去总裁办公室送发布会的邀请函。她把一叠邀请函交给了anne,anne点了点,“才十张,不够分啊。”
她笑,“你是不是想多要一张?”
anne急忙点头,“我朋友托我给她搞一张。”
她好心情的答应,“那等会儿我再给你送一张。”
anne连忙道谢。
两人站在anne办公室的门口说话,她转头看了看旁边苏南的办公室。
门紧闭着。
anne看见了她的动作,“苏总还没来上班,医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