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她几乎不敢接,接起来,说什么呢?看看墙上的时间,已快十二点了,她“喂”一声,听见苏南说:“我在你楼下。”
她“蹭”地站起来,呆了几秒就冲向阳台。冬夜瑟瑟的寒气里,果然看见他在楼下站着,穿着一件短大衣,路灯的光从很远的地方照过来,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听见声音,他抬起脸看向上方,两人都举着电话,暗蒙蒙的视线里,方圆看不清他的脸,只是知道,他们在互相望着。
她怔了片刻,便转身进屋,向门跑去。
把脚塞进鞋里,她一路向楼下奔去,声控灯一层层亮,直到一楼,她推开铁门,喘着气站在了苏南面前。
一月的夜晚,没有风也很寒冷,两人只是对视着。
许久,苏南才做了个动作,他敞开大衣把她包进了怀里,低声问道:“冷不冷?”
方圆眼眶一热,把脸贴在他胸口,“要不要上去?”她说。
苏南停了会儿才回答她,“知不知道叫我上去意味着什么?”
“知道。”她说,“我们以前就做过。”
感觉苏南的手臂用力地收了她一下,他说:“陪我去买包烟。”
方圆抬起脸看他,“现在哪里还有店开门的?”
“你们小区门口就有一家。”
方圆半信半疑,任他牵着手向小区门口走去,到了外面,左右看看,除了那家二十四小时药店,那还还有店开着?她正要对苏南说买不到烟了,苏南却松开了她的手,独自向药店走去。
她忽然就明白了过来,他根本不是来买烟的。
果然不一会儿,苏南手里握着个小盒子出来了,她脸烧了一下,嘀咕了一句,“……没有这个也可以的。”
苏南牵着她往回走,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可不想让你当未婚妈妈。”
她脚步滞了滞,“未婚妈妈也没什么不好。”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苏南却听得很清楚,他回身看向她,“……想当妈妈?”她不作声,苏南又说:“那你等我回来,回来我们就结婚。”
她站着不动,只看着他。
苏南也不动,久久地望着她,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笑道:“快走!我等不及了,这一盒有十二个,不知到明天早上,我们能不能用完?”
十二个太多,是不大可能用完的。后来她学着帮他戴,只是看苏南戴的时候很容易,一搓就上去了,可到了她手里,却只停在半截。她背上出了层细汗,手忙脚乱的,那套子却就是戴不好。
手指上让她脸红心跳的东西颤抖了一下,苏南终于忍不住了,把她一板,放倒在自己的臂弯里,两只手交握在她胸前,揉捏着,吻住她,又用腿把她紧紧地绑着,她动弹不了,胸口酥麻又胀疼的感觉像电流一样袭遍她全身,她脚趾都绷紧了,身子在他怀里扭动起来,只是挣不脱,苏南的一只手臂就桎梏了她,嘴又被他堵着,还不让她出声。
她只能拼命扭着,试图拔开在她胸前揉搓的手。
终于像感觉把她折磨够了似地,苏南松开了她,她大口喘着气,全身绷得笔直,又像绵软无力,苏南直起身,说着:“笨蛋,学着点!”手指一撸,套子已戴好了,俯身压住她,也不顾她是不是做好了准备,就直刺了进来。
方圆低呼一声,嘴旋即又被堵住。苏南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着,用着各种方式,一遍又一遍,两人像在品尝一顿等待已久的盛宴,这样纵情,只是因为盛宴像昙花一现,而下一次,不知道在哪里,又会是在,什么时候。
早上她先醒了,苏南还睡得很香甜,她轻轻地把他的手从身上搬开,坐起身,她看着枕上的男人。过了片刻,她俯身仔细查看他的脑袋,他的头发不长,但是又密又黑,她轻轻地用手扒着,想找到他原来的刀口。
忽然她的手被抓住了,苏南睁开了眼,懒懒的问了一句,“你在找什么?”
她顿了顿,“看你有没有头皮屑。”
“有吗?”
“有,好多,白花花的,你怎么洗头的?”
苏南抬眼看向她,“那今天你帮我洗。”说完抱起她就向浴室走去。
等两人穿好衣服坐在餐桌边,已是上午十点多了。她的手机上有好几条短信,是林姐和阮星问她为什么没上班,她低着头正在想怎么回答,苏南说:“你干脆请两天假吧,跟我回一趟老家,去看看我舅舅。”
最后还是吴锡帮她向林姐请的假,当天下午她就跟着苏南回了y市,还是一行四人,司机,吴锡,和他们俩。
黎佳接到电话惊喜异常,早早地就在小镇入口处等他们。
苏南舅舅五十多岁,是一个普通的小镇居民,见到苏南话不多,苏南叫“舅舅”,他低下头,半天才抬起来,把苏南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转身就进了厨房去做菜。
反倒是他舅妈,拉着苏南问长问短,她说的是本地方言,方圆听不太懂,苏南一开始愣了愣,但没过一会儿,也用本地话和他舅妈对答着。
那天晚上,苏南留在了舅舅家,方圆跟着吴锡和司机住在了两年前住过的那家小旅馆里。
第二天上午,苏南在舅舅一家的陪同下去给外公上了香,不想惊动镇上的其他人,中午他们就想悄悄地离开。告别了苏南舅舅一家,四人上了车,吴锡回头对苏南说:“你老家,现在我比你熟悉,你知道你老家最美的地方在哪里吗?”
苏南看着他,“在哪里?”
吴锡神秘地笑,“我带你去。”说着,向方圆眨眨眼。
方圆会心地一笑。
看见那个宽阔的江面,苏南也被震惊了一下,吴锡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你老家很美吧,江面宽得和海一样。”
是个不晴不阴的天气,太阳无力地悬在头顶,苏南在堤坝上站着,迎着猎猎的寒风,仿佛随意地说着:“是很美,下次要是我再忘记了,吴锡,你记得要再带我来。”
一句话,让周围的空气更寒冷。
吴锡怔了几秒,说道:“我不陪你去美国,等你一出国,我就换工作。”
苏南笑笑,牵起方圆的手,说:“陪我走一走。”
江风呼呼地吹着,他们迎风走着,呼吸都像困难。走出很远,吴锡和司机变成了身后堤坝上的背景,苏南把她拥在了怀里。
“等我回来。”他又说。
“我带你去看全世界最美的美景。我失明的时候一直在想,那天我要是复明了,我一定要去全世界最美的地方看一看。有人说沙哈拉的日落美得让人窒息,我看过照片,真的金光万丈,美得就像梦境;还有喜马拉雅山,要从尼泊尔那边看,我也看过照片,就像蓝色的冰晶世界一样;还有很多地方,我只记住了几个,美国的大峡谷 澳大利亚的大堡礁,好望角,北极光,对了,还有秦始皇的兵马俑……”
他吻着她的头发,“你等我回来,到时候我都带你去看。”
方圆潮湿着眼睛,紧紧地搂着他的腰。
49 不能答应
苏南走了。
吴锡说得那样绝情,可最后还是跟着苏南一起出国了。方圆没有去机场送他们,苏南是从她这里出发的,吃了她做的简易早餐,白粥搭榨菜,一个煎鸡蛋,司机开着车来接他,她甚至都没有下楼,只是站在阳台上目送着他走掉。
看着他拉开车门,看着他抬起脸对着她一回眸。他的脸扬起来的时候,蒙了点淡淡的冬日晨曦,很不真实,看着很虚晃,在那样一种景况里。
她没有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苏南始终在微笑,她又怎么能落泪呢?
甚至她就背着包上班去了。等电梯的时候,大堂里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老者走了过来,众人纷纷给他让道。她在苏泰上了两年多的班,遇见苏天佑的机会却是极少的,她和几个人站在一起,看了他两眼,就移开了视线。
让她没想到的是一个小时后她又见到了他。接到anne的电话时,她有点不相信,其实她早就有那种觉悟的,从和失忆的苏南重新开始以后,她就知道早晚有那么一天,她和苏天佑会有一次面对面的。
只是想不到来得这么快,苏南前脚走,他爷爷就找来了。
老爷子在苏南的办公室等她,拄着拐杖,坐在会客桌后,见她进来,就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她礼貌地说:“不用了,苏董你有话就请说吧。”
anne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苏天佑看着她,方圆迎视着他的目光,老爷子说:“你好像知道我要和你谈什么。”
她平静地答了声“是”。
老爷子也开门见山,“那我就直说了,我想请你离开苏泰,也离开苏南,你能答应吗?”
饶是她早有思想准备,心里还是抽了一下,她尽力让自己脸上不要表现出来。
“我马上辞职,但是离开苏南,我不能答应你,那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我离开他,只能是因为我们不相爱了。”
老爷子犀利的眼神看着她,“几个月前,你一到苏南的身边我就知道了,但我并没有阻止。作为一个失败的爷爷,经历了孙子的死里逃生,我不想再干涉他的私生活了。苏南再次爱上你,我不觉得意外,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太危险了,你又一次让他为你冒险,闯红灯,开飞车,上一次,我可以不计较,但再次发生,我就不能再容忍了。我不能让我孙子生活在一个随时会让他疯狂的女人身边,我这样说,不知你听懂了没有?”
方圆觉得有泪意在上涌,她抿紧唇,拼命忍着。
“他愿意为你疯狂,这当然不能全怪你。但我希望你能体谅一个八十五岁,不知道那天就会闭眼的老人的心情。我一辈子为了苏泰在尽心尽力,对自己的子女一向很无情,也许是对我的报应,我的两个儿子一个死于驾驶飞机,一个死于赛车,留给我两个孙子,两个孙子又都出了车祸,苏南的大哥半身瘫痪,大小便都要依靠别人,两年前他离了婚,之后出了国他就再也不愿意回来了。”
老爷子的声音有点颤抖,“只有我活得健康,苏南现在又要动手术,我给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理解我,我只剩苏南这一个希望了。你不愿意离开他,我也理解。方小姐,我们能不能各退一步,达成个协议。”
老爷子停顿了一下,“要是苏南手术以后还记得你,还是爱着你,那今天就当我没有和你谈过话;可是,如果是另外一种情况,他又忘记了你,你能不能答应我,放过他?”
苏天佑站了起来,杵着拐杖,紧紧地盯着她。
方圆和他对视着,唇越抿越紧,过了许久,她才说:“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我还会出现在他的面前,除非他根本不认得我,永远地忘了我。”
十分钟以后她回到了十楼,在自己的座位上默默地坐了片刻,她起身去了林姐的办公室。
林姐一向镇定,只问她,“为什么要辞职?”
她扯一个笑容,“想换个环境,去个不被你压迫的地方,说不定我很快就出人头地了。”
林姐瞪她一眼,“找到下家了?”
“没有。”她坦率地笑着答。
林姐盯着她脸看了半天,然后平静地问她,“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地方?”除了孔灰,林姐大约是最懂她的人了,她从来不问她为什么,可却总是像什么都知道似地。
到中午吃饭时间,她要辞职的消息已传遍了全公司,一堆人围着她问理由,阮星和唐糖一脸不舍的样子,她笑:“现在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吧,可惜晚了!”唐糖抱着她做挤眼泪的表情,她趁机敲竹杠,“请我吃饭!”
几个要好的同事真的在员工餐厅要了个小包间,大家凑份子给她送别。
吃过饭以后她就收拾东西,下午把工作交接完,和同事一一告别,四点多她就回到了家里。
脱了外衣往床上一躺,她睁着大眼瞪着天花板。
晚饭也没有吃,她也不觉着饿,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屋里一片漆黑,她就想这样睡过去的,突然却听到门锁“唭唭咔咔” 转动的声音。
除了孔灰,再不会有旁人。可她还是产生了一丝幻想,会不会是苏南?但旋即她又嘲笑自己,怎么可能是苏南,他大概已经到美国了,再说,就算他没出国,他也没有这个房子的钥匙啊。
她爬起来,开了灯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