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难免惹祸上身。
还未进屋,就听见屋中传来的娇柔的轻笑,似乎不止身夫人与如蝶两人。
原来还有淑媛宁馨儿和修仪李双月在场。
见若水来,几人脸上都收了笑容,款款站起不甘不愿地向若水施礼,只有如蝶依然坐着,笑道:“姐姐进来身子重,不便起来,想来妹妹不会怪姐姐无礼吧?”
若水瞄了一眼如蝶那尚未任何征象的肚子笑道:“自然,姐姐肚子里可怀着龙种,自然比妹妹要金贵些。”说着也不客气,拣了一张靠近窗子的椅子施施然坐了。
这是沈夫人上前来,特地向若水施礼道:“参见贵妃娘娘。娘娘这是怎么了,民妇与娘娘也不是外人,为何要用纱布遮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莫不是嫌弃我们乡野俗妇玷污了娘娘的花容月貌不成?”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皆嘲笑地看着若水,看她如何作答。
若水心中恼怒,语气却还是淡淡的。
“大娘还不知道吗?本宫还以为姐姐见到大娘,会把宫中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大娘说的呢。”
沈夫人这才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忙打嘴:“哎哟,民妇该死!淑妃娘娘的确是说了,只是民妇愚钝,一时在宫中看了这么些金碧辉煌,记不得许多。这才想起来,娘娘的脸???”说着面了一眼在座的人,使了个奇怪的眼色,在场的宁馨儿和李双月都吃吃地笑起来。
若水信手拈了一枚果子,淡淡地问道:“方才绿萝说大娘有话要与本宫说,按规矩该死大娘和姐姐亲去啼春殿想本宫禀告才是。只是本宫看在大娘是长辈,又是人老身子不爽利,才过来的。怎么,只是要看大娘在这演戏罢了吗?若真是这样,本宫便不奉陪了。免得在这也被这金碧辉煌迷了眼睛,也不晓得自个儿身份了!”
一句话说的沈夫人和如蝶脸上都讪讪的,屋中沉默了半日,外头忽传“皇上驾到”,这才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几人急急起身迎驾,特别是如蝶,如今更是挺了她那“不方便”的肚子直直地冲到前面去。只有若水别扭地把头扭向窗外,不肯起来。
连锦年进屋,一眼便看见窗边的若水,心中猛的一颤,鼻子泛酸。
清儿,好些日子没看见她了。
一直不敢去绵忆殿,一直不敢面对她,便只好躲着,压抑着心中日益浓烈的思念,把自己扔进一大堆的奏折和女人当中,自以为这样便会渐渐淡忘——如今一见到她,只是一个背影,所有的努力便化为乌有!
“清????请起罢。”声音里有一丝酸涩的沙哑,连锦年不自然地,“今日沈贵妃也在么?”
若水不答,只出神地望着窗外,仿若无闻一般。
连锦年脸上浮起一丝尴尬。
如蝶急忙起身挽了连锦年的手臂,撒娇道:“皇上,今日怎么才来。”
沈夫人亦陪笑着,口中教训着女儿,却是宠溺的语气:“娘娘,皇上公务繁忙,又怎么能每日呆在后宫之中呢!”
连锦年尴尬地笑笑,疾走几步坐下,掩饰他推开如蝶的尴尬:“回乡省亲之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如蝶也跟着在旁边的椅子坐下:“皇上放心,一切都有候公公打点呢。”
“回苏州么?我也去。”一个沙沙的声音传来,连锦年心中一颤。
“你回去做什么?”不等连锦年发话,如蝶气恼地。
若水转过头,纱布上方那双流光星眸里是淡淡的:“苏州,也是若水的故乡,不是么?既然姐姐回想省亲,妹妹又为何不可同行?”宫里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不如随着沈如蝶出去透透气——从宫外直接离开,比从宫中逃出要方便得多。
“你???”连锦年心中忽起莫名恼怒,“身为贵妃,怎么轻易离宫。”
若水一双笑眸看住他:“沈淑妃身怀龙种都可以出宫,我一个失了宠的贵妃,不过挂个头衔而已,又为何不可出去呢?免得在这找人眼嫌。”话只淡淡说来,心中却是难以压制的疼痛。
连锦年亦是。
他呆呆地看着她,半日不语。
半响,才烦躁地站起,脸上怒容已难掩:“既然沈贵妃都这么说了,便依你罢,”便起身要走,如蝶一声娇呼:“皇上——”急急地跟了上去,正要挽留几声,连锦年忽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如蝶心中惊喜,亦是一阵甜蜜,正要上前撒娇,连锦年却重叹一口气:“让林远跟着???随行护驾,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话毕头也不回地便走了。
林远????
若水心中喃喃地唤着这个名字。
如今,也只有林远守护在我的身边了吧?
嘴角是苍凉的笑,隐在纱巾之后,无人看见。
第一百二十章换年华:容妃
是夜。
到处弥漫的是寒气,和这五月的天气不甚相符。
若水脚上是一双桃红色的绣花修,一袭白衣胜雪,如瀑的青丝没有挽起,只懒懒散散地随风飘着。
她轻轻走着,昂头挺胸,每一步,都是那样骄傲。
今晚的她,不是沈若水,是傅华清。
是德馨公主傅华清。
转过一个弯,便看见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半掩,里头透出微微袅袅的烛光,似是鬼魅一般。
也不犹豫,便一脚踏进。地上伏着一名青衣女子,表情淡然,死寂。
她的身旁,站着一名轮廓分明俊毅的男子,月牙白的袍子,玉带锦冠,腰间是一条黑色的腰带,中间嵌了一颗祖母绿。亦是前朝大内侍卫长的装扮。
“冷宫不愧是冷宫,真的让本宫有些起鸡皮疙瘩了呢。”她低声吃吃地笑着,走进那男子几步,眉眼间的明亮笑容瞬间照亮了他的眼。
“公主身份尊贵,自然是没来过这种地方。”林远亦是淡淡的笑,恭敬地。
华清抿嘴,歪着头想了想,便噗嗤一笑。
随即敛了笑容,面目冷清。
“连蓉蓉,若你肯安安分分地做你的容妃,这冷宫,怕是一辈子也进不来的罢?”她的眼神忽地空洞,声音因了激动而嘶哑起来。
底下的人清哼一声,没有答话。
“你后悔么?”华清依然是愣愣地问着。
“悔,有用么?”连蓉蓉坐起身子,一双美目紧紧地盯着她的侧影,“我做了,便不后悔。”
“父皇很爱你。”她淡淡地,似乎在说一件与之毫无关系的事情。
连蓉蓉一愣,瞬即垂下头。
“我知道,可我不爱他。”她亦有自己深爱过的男子,在那般青春年少的时候,在她的脸上依然是明艳美丽的笑的时候。
可是,进了宫,便身不由己吧?
她的肩上背负的,是连家几代人的雄心壮志。
“死便死罢了。我不甘的,竟是死在自己侄子手中。”她展开凄然的笑,依然如多年前那般绝艳,“傅华清,你赢了。”
连家,输了。
让连锦年娶傅华清,真是她连蓉蓉的一大败笔!
“我说过,我要你死得比母后更惨。”华清轻若无闻地道,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如同深深的漩涡一般,看住了她。
连蓉蓉木然地点点头。
“死便是死了,再惨我也不怕。”
华清淡然一笑,亦是无奈:“可是若真的那么做了,与你又有何不同。”她还是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来。
转身,留下一个青白两色的小瓷瓶。
“这里头,是惨了寒烟草的万年哭。”她淡淡道来,不带一丝感情。
连蓉蓉愕然。
“你???知道了?”
“玉萱给我下的毒,我知道。”她转过身来,缓缓道,“不过此刻,我才知道原来你也有份参与。”
“林玉萱心狠手辣,但若没本宫在后头暗中帮助,她要拿到这万年哭也并非易事。”连蓉蓉笑道,得意至极。
身边的林远是白了脸色。
“傅华清,你想不到吧?林玉萱可是受了林暮的指使给你下毒的——”她瞟了一眼林远,笑意越发的浓了。“当然,也亏了林侍卫的倜傥魅力,才让那丫头狠了心。”
“你胡说!”猛地听见自己父亲的名字,林远有些发懵,“父亲是为了复兴傅家江山,又怎会害公主!”
“一登九五,天下至尊。试问那名男子不想有如此的尊贵显赫?”连蓉蓉捡起地上的小瓶,从容地喝下,竟不似在喝毒药,而是在品尝佳酿一般。“林远,本宫猜想,再过不久,你也要面对和锦年一样的选择了。”她有瞧着华清:“傅华清,你猜你这次还会不会如此幸运????”
汩汩的紫红色的血从嘴角溢出,连蓉蓉不禁一愣,随即释然。
“这毒性发作的还真是快呢。”她嘴角是如曼陀罗花般妖冶的笑,“傅华清,你亦是输了,后宫之中佳丽无数,弱水三千,即使连锦年只取你这一瓢饮,你以为你能快乐吗???”
“你放心吧。”她轻声说道,“我会离开,你死了,我就能安心离开。”连蓉蓉,你是为我担心了吗?
恨了我这么久,你终于有一次为我担心了罢?
闻言,连蓉蓉轻轻叹了口气。
皇宫,果然不是她该来的地方,这罪恶黑色的见不得人的地方!
随即,是眼角和耳膜的一阵剧痛,犹如千万根针刺着一般,随即是汩汩的鲜血,黏黏稠稠。
华清只呆呆地看着她,任污浊的暗红色的血液充斥了她的眼,沉默不语。
连蓉蓉,我要看着你死去,这样,母后才能看见你死去。
再也撑不住身子的重量,她缓缓地瘫倒在地上。
她能感觉到手指渐渐的冰冷,仿佛灵魂抽离一般。
不,她嘴角勾起一个笑。
她是没有灵魂的,她的灵魂,早在进宫之前便随着那个人走了。
她那青春明亮的年少时光。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禁风:出宫
重华门。
大队的人马一色的暗红色服侍,整齐地排列成四队,远远望去,那暗红的颜色竟让她心中有些压抑。
若水身着玫瑰色宫服,杏色的滚边,用玫瑰色的线绣了繁复的花纹,似有千百只龙凤交缠一般,那玫瑰色的地方,亦用杏色的线绣了大朵大朵的木棉花,雍容无可比拟。
乌黑的青丝被盘成繁复奢华的华髻,却无十分繁杂的发饰,只一个纯金的花冠,便看出她的身份之尊贵,另散散地插了写其他的发饰。
只是脸上依然是一条纱巾,杏色的,用一色的线绣着木棉花暗纹。
她抬眼望望眼前自己的马车,大红色的车身,四角挂了四只纯金的铃铛,极为精致,似乎亦能听见那清脆的铃声。前头的四匹马,亦是纯种上等的枣红马,精神气十足。
她眼角含笑,回过身去看住正往这边来的如蝶和沈夫人。
只见那如蝶只是一身淡色的宫服,并不十分华丽,发髻上的发饰虽也华贵,却也无特别之处,比起她一身贵妃宫装,逊色了许多。
“姐姐,你和大娘的马车在后头,上前来做什么?”若水低低地说道,难掩声音中的笑意。
如蝶的脸色只是白了白,回身恼怒地问那候德宝:“候公公,我肚子里可是有龙种,你只让我做那样寒碜的马车吗?便是我能委屈,肚子里的小皇子却不能委屈!”
候德宝笑着,语气却是不松:“回淑妃,奴才都是按着宫中的体制办的。贵妃娘娘位居三品,自然是……”
候德宝老谋深算,心中打着自己的小九九:虽然如今看来是这沈淑妃更得圣眷,更怀了龙种,但是以他多年的做奴才的直觉,总觉得万岁爷对这沈贵妃不简单!再说如今他是按规矩办事,便是自己判断失误了,也不会严重到哪里去。
如蝶闻言,心中虽是恨恨的,口中却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若水,悻悻地正要回身上车。
连锦年却来了。
若水远远地望去,他正在马上骑着,依旧是一身玄黑,隐隐地透露的帝王之气不禁让若水心中酸楚。
看到连锦年,如蝶急急迎上前,恭身下拜:“臣妾参见皇上。”
四列纵队亦齐齐跪下,好不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