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淡淡说来,却不知有心者听了是何想法。
    “是。”感觉到唐贵妃的脉搏忽地紊乱起来,杭逸风不禁抬头看了一眼。
    果然是像父亲所说的那样吗?
    只是,清儿已然忘却这件事,又如何会提起呢?
    “令尊高姓大名?”
    红线的那头混乱地跳动着,杭逸风深吸一口气,道:“家父杭予允。”
    唐贵妃惶恐地看着华清。
    那深深的眸子亦毫不畏惧地对着她。
    那眸子里……
    是淡淡的笑,不经意的。
    还有……
    有恨意!
    如魑魅一般,妖娆地在那深深的眸子里旋舞着,她看见那眸子里映出她的影子,那妖娆的魑魅正紧紧地缠上她的身子,直至无法呼吸!
    “哦?本宫的身子一向是许太医料理的,倒不知还有个杭太医。”转头对唐贵妃,“贵妃娘娘可知道?”
    唐贵妃尚在震惊之中,似没听见华清的话般,傻傻地望着她。
    “娘娘?”华清笑靥绝美,“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瞬间便展开笑颜,“方才闪了神罢了。谢公主关心。臣妾并不知道什么杭太医……宫中御医众多……”转而对杭逸风,“杭太医,本宫身子如何?”
    杭逸风收了手,提起桌上的笔草草地写了几行字。
    “贵妃娘娘身体无恙,只是有些气虚罢了。”一语双关,说得唐贵妃脸上讪讪的,“臣为娘娘开些益气养神的方子,照着吃便是。”
    唐贵妃笑道:“若真是这样,便要先谢过公主与杭太医了。”
    华清笑道:“娘娘既为贵妃,便与华清是一家人了,何必如此客气。”顿了顿又蹙眉道,“我知道,这宫里许多人都说我霸道的,怪不得娘娘要如此客气了。”
    便起身要告辞,唐贵妃急忙客气地挽留。
    “公主说哪里的话……”却又怕华清真的要留下来,讪讪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打小时,便时常听父亲说起前朝皇帝是如何宠这公主,公主又如何的骄纵,一直是羡慕又害怕,如今真的让她“见着”这公主了,倒有些不知如何面对。
    尤其是如今这公主,心中定有对她的强烈恨意!
    那边华清的轿子才出了梨香宫大门,这边唐贵妃早沉不住气了。
    “雪雁!雪雁!”发了疯似的大吼。
    雪雁急忙从屋外进来:“娘娘!”竟发现娘娘缩了在锦榻上,卷了锦衾包裹了全身,还冷的瑟瑟发抖。
    不禁害怕。
    这可是夏末的天气,娘娘该不是得了什么病了吧?
    “传定远侯,传定远侯!”唐贵妃脸色惨白,顾不上什么形象,歇斯底里地,“快去!快给我传!”
    太可怕了,德馨的眼神!
    她抬头看着四周,似乎看到那淡淡灰色的妖娆烟雾正在这屋里四处蔓延,形成一个又一个鬼怪的形状。
    洛娘……
    竟是洛娘的容貌,温柔恬静的眉目含笑看着她,渐渐逼近!
    “妹妹,为何你要害我……妹妹……”她只是柔柔地笑着,款款走进,竟伸手握住了她!
    那手,冰冷!
    冷得她一瞬之间,几乎以为自己要窒息,要跟随她而去!
    “滚开!”胡乱挥舞着手,要将那幻觉赶走。
    雪雁心中惊吓,连忙上前扶住:“娘娘,您这是怎么了?”难道那德馨公主给娘娘下了什么蛊不成,怎么才一盏茶的时间,便……
    “快去!”拼尽全身力气推开雪雁,声嘶力竭。
    雪雁见此,也顾不上什么了,只得唤一个小丫头吩咐了几声,便匆匆出去。
    第一百五十章 凋碧树:绵情
    夜清宫。
    似有若无的水汽柔柔地飘散在空中,湖面上映着月光星光,点点。
    浩瀚的星空,明月寂寂。歌声既止,袅袅如流水,如轻烟,如天边流着的一丝云彩,若有似无。
    华清坐了在小阁的台阶上,将光洁的脚丫惬意地浸入水中。
    嘴边是甜蜜的笑,思绪飘到了在玉岚山的那个下午。
    那一次,她也是坐了在水边,双足浸在水中,看着小溪底小鱼儿们成群地嬉戏,绿油油的水草袅袅于水中,伸着懒腰。
    小溪对岸,是盛开的桃花,一片旖旎的粉色,如今在她脑海中,竟是那样模糊的一片,只留下粉红的影子。
    那一次,她第一次品尝到那甜蜜的吻,他湿润微凉的唇,似乎沾了蜜糖一般的甜,一般的粘,那悸动的心跳,如今依然时常在心中。
    还有那一次,在桃林之中,她故意戏弄他。
    那会,他是生气了吗?
    定然是生气了吧,连家堡的公子,想必从小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吧?没想却碰上比他更难伺候的公主……
    可是最后,还是冲上来抱住了她呢!
    那眉,那眼,真如桃花般的纯白洁净,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白皙皮肤,下巴处隐约有一个细小的伤疤。
    闭上眼,仿佛依然在那个温暖柔软的怀抱中。
    满足地伏在木阶上,乌黑的长发浸了一半在水中。
    清冽的湖水轻柔地抚着她的青丝,像连锦年的手,微凉,有些许粗糙,却温柔得如同春日的细雨,秋日的落叶。
    “公主小心着了凉。”那个温润的声音响起,恍惚间,似又回到了玉岚山上。
    华清慌忙坐起身子,湿发从水中撩起,带出一连串的水珠,滴滴答答在她的身上,淋湿一片。
    映入眼帘的,正是连锦年那玄色的身影,好看的眉眼含笑,温柔地看着她。
    连锦年心疼地,从袖子间掏出锦帕,却又怕她羞赧,不敢亲自去擦,只递与她手上。
    华清红着脸,一把抢过锦帕胡乱地擦起来。
    身上薄薄的寝衣浸了水,越发地有些透明起来,便越擦脸越红,最后气恼地将那帕子扔进水中。
    连锦年摸摸鼻子,强忍住拥抱她的冲动。
    “那可是臣的锦帕,公主在扔之前,是不是该先经过臣的同意……”
    华清昂头:“还你一条便是了……”说道最后,竟是没了底气。
    眼眸中朦朦胧胧地生起雾气。
    连锦年心里一慌。
    “又怎么了?不过是条帕子,不要也罢了。”说着也在木阶上坐下,侧了身子,背靠了在她身上,戏谑地,“怎么,生气了?”
    华清别过脸不理他。
    连锦年挑眉,也不再说话,竟靠在她身上眯起眼来。
    月光如水,星辉似眸。
    淡淡的水汽漂浮,渐渐湿了他的脸。
    这一刻的宁静,时光如流转到了从前一般,他们不过是玉岚山上,一对青涩的剪影,两个心在渐渐靠近融合。
    忽地身后一空,尚未反应过来时,便有清冽的湖水漫过他头,他失去了对肢体的支配!
    他落入了湖中!
    头顶上模模糊糊地传来华清清脆的笑声,如风吹动银铃一般的好听。
    连锦年心中苦笑,一憋气浮上水面,便瞧见那个木阶上笑得前俯后仰的素白身影。
    心中一动,嘴角满是狡黠的笑。
    便悄悄地潜下水面。
    岸上华清笑了好一阵子,却不见连锦年上来,不禁有些慌了声。
    这家伙……
    该不是不会水吧!
    急忙走到水边探头去看——
    “哗——”地一声,从木阶边冒出一个黑色的影子,窜得老高。
    还未待她看仔细,便忽觉手上一湿,被那影子拉入水中!
    夜晚的湖水,带着些许腥味,瞬间温柔地包裹了她。
    华清扑棱着挣扎着,手却被连锦年紧紧地抓住。
    讨厌!
    虽然华清宫近水,父皇怕她出事也找过江南会水的船娘教过她如何游水,可是刁蛮如她,又有何人敢严厉苛求?
    不过学个半吊子罢了,如今这手又在连锦年手中,她要溺水了!
    似乎感觉道她的不适,连锦年手一用力,将她拉近自己。
    手环过去,搂住她的腰,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身上。
    华清感觉到他的体温,不禁羞赧急忙想推开,却丝毫动弹不得。正恼怒的时候——
    那个温热的唇,从微凉的湖水中,温柔地攫住她的。
    还未待她有反应,他的舌便小心地探出,在她的红唇上轻轻地点啄着,霎时间有一阵微痒酥麻的感觉,如电击般传遍全身。
    “……”正欲张嘴,却有丝丝湖水侵入,感觉要闭嘴的时候,那不安分的舌已经舔在了她的贝齿上。
    那搂住她的手愈发地紧,她的胸口贴着他的,紧密得无法呼吸。
    那灵巧的舌,不懈地一遍又一遍尝试着,终于撬开了那固执地紧咬着的贝齿,成功地品尝到她那娇小的舌,那满意的香甜。
    无力地,揪住他肩膀的手渐渐地松了劲,柔柔地搭在他的身上。
    在微凉的水中,两人的身子却如火一般的滚烫!
    木阶上,皎洁的月光映照在两张美好的脸庞上。
    两人面对面坐着。
    连锦年伸出手,抚摸那光洁的小脸,强迫她侧过去的脸转正,看着他的眼。
    那眼中,有强烈的渴望。
    华清羞赧地低头,却看见那浸湿的寝衣下,那若隐若现的白皙肌肤,更是羞得说不出话来。
    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喉间干涸,身子里有一股热流上下窜动。
    好想……
    紧紧地抱住。
    才伸出手去,华清已忽地站起,慌忙跑进屋子里去。
    “咚咚咚——”脚步沉重,木阶有些吃不消地颤动起来。
    月光下的木阶上,留下她小巧的脚印,倒映着月光,那样可爱。
    无奈地摸摸鼻子,仰望夜空。
    明月含笑,繁星眨眼。
    第一百五十一章 凋碧树:灭口
    千福门
    隐蔽处,唐毓祈焦急地在水池边踱来踱去。
    方才雪雁托了人带来口讯,说是贵妃娘娘那边出事了,却又说不出到底怎么了,让他如今急得是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德馨公主一回宫,准没什么好事!
    墙角下有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匆匆小跑而至。
    便是雪雁。
    “娘娘到底怎么了?”也顾不得什么,上前便问。
    雪雁急忙行礼:“参见侯爷……”
    “行了行了,别来这虚的,快说吧!”唐毓祈不耐烦地。
    雪雁这才低声道:“奴婢也不知道。方才那沈贵妃来过一趟,走了之后娘娘就忽地……好像是发疯了一般……”畏畏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唐毓祈懵了。
    发疯?
    “那……那沈贵妃说了什么?”虽听说这德馨公主是被前朝皇帝宠惯了的,可也不至于厉害至此,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三言两语逼疯了吧?
    “奴婢……她说了什么,什么杭御医……”急得快要哭出来,雪雁努力地回忆着,“对了!她带来一个年纪轻轻的御医,说什么……是杭予允的儿子……”
    恍如惊雷响在耳畔,这会儿唐毓祈真的是懵了。
    杭予允!
    这德馨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可是,她不是失忆了吗?怎么又会……
    心里一沉。
    难道她的失忆,根本是装的!
    “如今娘娘的情况如何?”急忙问道。
    雪雁哭着道:“娘娘如今已经回过神来了,只是方才那会,真的吓死奴婢了……娘娘要奴婢告诉侯爷,说什么……杀人灭口!”
    唐毓祈心下了然。
    妹妹神智还清醒就好,最怕是她被这么一下,自己把事情抖出来了。
    “你回去,到御医所去开付宁神的药煎了给娘娘。”
    雪雁得了令,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