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马车可以尽量靠近受伤的两人。
    季维澧喘着气,凝睇着康沐芸,她的脸上仍有残雪化的冰水,额发全湿,颊上还有被雪地摩擦的伤痕,鼻子更因寒冷而红通通的,非常狼狈,却是他活了二十五年来,所见过最美丽的容颜。
    他哽咽,“我安全了,你放手吧!”
    低沉的话语刚落,没了意识的康沐芸缓缓放开了握在绳子的双手。
    她双掌的伤痕惨不忍睹,又肿又红,掌心被绳子磨得发烂流血,深刻见骨,他眼眶一热,喉头一酸,天啊,她怎能承受这么剧烈的疼痛?
    一向漠然的黑眸浮现了最深的温柔,在回白云山庄的一路上,这样的目光未曾从她的脸上离开。
    一行人一回到山庄,就是一阵的忙乱。
    季维澧因为脚伤而有些发烧,但自己是大夫,山庄里也有多种现成的药材,喝了药,脚也上了药,精神还不差,他也从管事口中得知,两匹马儿因为雪崩后,独自奔回山庄,他们才知道两人出事了,急急的上山寻找。
    但季维澧一心挂念的只有康沐芸。
    不知是不是力气用尽,尽管房内的下人忙乱的来来去去,她依旧昏睡,只有丫鬟在为她清洗身子时,她曾因手痛而短暂醒来,随即又痛昏睡去。
    此刻,夜已深,她依然沉沉睡着,季维澧坐在床缘,手上端着丫鬟刚刚送来的药汤,明明这药该让她趁热喝的,他应该唤醒她,但她睡得好熟,他舍不得。
    如绸缎般的柔滑发丝披在她微微擦伤的小脸上,他静静凝睇,一想到她一个弱女子之姿,也要将他救下山的傻劲,他的心头仍然震动,如波涛汹涌。
    “痛……”她沙哑的轻喊了声,接着眉头皱了一下,睁开了眼。
    “痛吗?”他连忙将药放到一旁几上,看她要起身,随即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起来,一边解释,“你的手涂了药,暂时以纱布包扎,伤口也好得快。”
    她有些茫然,皱着柳眉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着急的问,“你的脚伤怎么样了?”
    没想到她醒来第一个想到的是他,他深吸口气,压抑急涌而上的浓烈感动,“没有大碍,是你的手比较麻烦。”
    她忍着痛挤出笑容,自我调侃,“怎么会麻烦,这下子我可是当定少夫人了。什么事都不能做。”
    “你本来就是。”
    “我是假的……”
    “该喝药了!”他突然打断她的话,端来药汤,细心地吹了吹,将汤匙送到她的唇边。
    她却退开,摇摇头,“让你喂,不要,好怪!”她觉得他有点不一样,但双手实在太疼了。额上又冒出冷汗,思绪也因为疼一再被打乱。
    他脸色一凛,“你是我的妻子,有什么奇怪?喝!”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霸道?“脚受伤会影响脑子吗?”她轻声嘀咕,忘了两人的距离这么近,她的话可全入了他的耳。
    季维澧发现自己竟然发嘘想笑,但他忍住了,重新舀了一匙热汤,吹了吹。
    他竟然亲手喂她吃药,她一双圆亮明眸骨碌碌的转动着,含着湿气,张嘴就大口喝下,“烫、烫、烫……”
    “有没有怎么样?”他急忙放下药碗,靠近她,想也没想,便对着她的嘴里吹气。
    “没事,只是舌头热了几分而已……”
    她烫得吐舌,而他又靠得这么近帮她吹气,陡地意识到两人的动作太过亲密,在她惊觉要缩回小舌时,他已攫取她粉嫩的唇,她怔怔地瞪着他,嘴巴微开——
    没想到,他竟顺势探舌而入,她眼睛瞪得更大,双手像缺氧的人拚命地摇晃,但就不敢去碰他,依赖她的手会痛,二来,他们的行为不对啊!
    他们不是真正的夫妻,不可以也不应该……
    但想是这么想,她却不自禁开始喘息呻吟,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完全忘了天,忘了地,傻傻的任他吻了。
    因为,她一点也不讨厌他吻上她,上一次两人嘴对嘴,她没有太多的感觉,但这次不同了。
    原来男人的味道也是香香的,嘴唇更是软中带硬,虽然他的下颚及唇边有些青髭会刮痒她的皮肤,但一点也不痛,反倒有点儿酥麻酥麻……
    他深深吻上她,天啊,她的滋味如此美好,这个说到做到,会跟他一起摔下去的妻子,原来也有温暖的唇瓣,天啊,她的滋味如此美好,温暖了他冰冷许久的心。
    门外,窗外,偷偷冒出好几颗头,每个人嘴巴都咧得开开的,但不敢笑出声来,就怕打断了好事,管事、仆佣们原本端来夜宵要给两位主子,但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不饿了。
    季维澧跟康沐芸因为伤势,足足在白云山庄住了半个月,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的互动远比新婚时还要亲密、融洽。
    季维澧的改变最明显,厌恶女人的他,对康沐芸极好,她双手不方便,举凡吃的、喝的,他都会亲自喂食,但也因为他太温柔,她总有些手足无措。
    至于那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她羞于提,他也没说,也未曾再发生过。
    只是每个仆佣一看到她,都笑得眼儿弯弯,好像也目睹两人的暧昧情事,让她更窘了。
    至于两人受伤一事,也已派管事告知家人。
    但款冬怕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这一年,又当错过了,雪崩过后,花苞深埋,肯定凋落,连叶子也无法采得了。
    在两人伤势稍佳后,一行人随即返回玉泉山庄,一路上,季维澧看着康沐芸的眼神,说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他心里也有了一个想法。
    思索再三后,他决定向家人坦白。
    但一进入山庄,家里长辈们及季晶晶咯咯眼眶泛红,关切季维澧的脚伤,更在乎康沐芸的手伤,他们不敢碰她仍包着纱布的手,但管事显然早就描述过当日的情形,季家每个人都非常感谢她,看着她,不是流泪,就是眼泛泪光,一个个都深深被她感动的模样。
    “辛苦你了,也谢谢你了,累吧?先进房休息去。”
    高虹边拭泪边看着季晶晶,季晶晶明白的挽着嫂子的手臂,但又想到会弄疼她,急得又缩回手。
    其实是真的有点儿疼,但康沐芸见她如此惶恐,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又不是瓷做的,没事了。”
    “还说没事,疼的时候,眼泪马上就掉了。”
    嘲笑她的竟是对凡事漠然的季维澧吗?众人又惊又喜,也突然发现他的眼神跟过去不同了,又听他跟妻子开玩笑的互瞪,所有人的眼珠子差点没弹跳出来。
    “好好好,孙儿媳,快回房休息。”高虹笑得合不拢嘴,某件事有谱了。
    “对,管事,交待下去,要补身的,让伤口迅速结疤的药材全去准备,让这对历劫归来的小夫妻好好补补。”
    女人就是比较敏感,更何况是儿子的娘,曹萱开心得都想哭了。
    于是,季晶晶带着像英雄的嫂子回东阁休息,季维澧则一脸严肃的要仆佣们全退下,还要管事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接近。
    然后,更不寻常的,季维澧要长辈们先喝口茶,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他待会儿要说的事,会令他们相当惊讶。
    季家长辈们面面相觑,不由得感到心慌。
    第6章(1)
    的确匪夷所思。
    在凝结的气氛中,季维澧主动将康沐芸的真实身份与阴差阳错与他拜堂成亲一事跟家人坦白。
    “不管如何,这一次若不是她,我应该没有机会回来见你们了,我也认定她了,所以,我不想让她每天都活在担心会被拆穿的忧郁中,请你们接受她。”
    语毕,顿时一阵静默,众人表情各异,有惊愕、有恍然大悟、有佩服。
    事实上,他们在听闻管事描述当时的情景时,心中都有疑惑,一名千金小姐何来的力气能拖着季维澧下山?
    季维澧给家人时间去消化这个消息,但他只要一想到她那时的所作所为,他的心仍然很震撼,仍然感动而温暖,在那当下,她就算丢下他,也不会有人责怪她,但她却竭尽心力,执意要把他安全的带下山。
    “这孩子或许生于困境,才比寻常姑娘更有勇气、更有义气。”大家长高虹终于开口了,语气里尽是佩服。
    曹萱也感动的道:“娘不说了,她坚持跟维澧同行,是要去守护他的,她的确做到她想做的事,这孩子,真的难得,也让我好不舍。”
    季君豪频频点头,“虽是一名女子,但她表现出来的,绝不输一个大男人。”
    “这是我们季家之福,我想你会主动告知,也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高虹赞赏的点头,“你放心,我们也认了她,但为了减少麻烦,这一次,她独力救你下山一事,我也下令要知情的下人们封口。”
    “娘考虑的是。”季君豪附和,“要不,一旦冯贵福得知他要娶的四姨太成了我们的媳妇,肯定会上门要人,所以,一些会让外界起疑的讯息,封锁是必要的。”
    “我明白。”季维澧压在心上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三个长辈相视一笑,总算是老天也有眼啊,把一个好姑娘送到维澧身边。
    “你去陪她吧,也跟她说我们都知道她的事了,要她不必胆战心惊的,放心住下吧,老天也把她带到你身边,就是为了让你化险为夷的。”
    季维澧微微一笑,先行退下了,一回到东阁寝室,陪着康沐芸的季晶晶立即识相的退下,让哥哥跟嫂子独处。
    康沐芸一见到他,粉脸儿就先红了,因为这阵子,只要两个人独处,他都会轻轻抱着她,所以,也许是预期心理,她先一步脸红心跳了。
    “还好吗?”他一拐一拐的走到床缘坐下,看着她的手。
    她用力点头,“很好,你有没有跟长辈们说,我的手不过是皮肉伤而已,你的可比我更严重。”
    “我是男人,这点伤算不了什么。”他笑着将她轻轻拥在怀里,“大家都好感谢你,不停地城战你,你真的很了不起。”
    又抱了耶!怎么办,她愈来愈习惯,也会期待他的温厚胸膛,这成吗?!
    他轻轻抱着她,怕碰疼了她的手,额头轻轻抵着她的,看她的粉脸变得更为娇羞,“奶奶、爹、娘都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也认定了你,但对外,因为冯家的缘故,你暂时还是以韩芝彤的身份生活,这一次,换我向你保证,我会尽快让你做回康沐芸。”
    他说什么?她太震惊了,讷讷得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所以,等你的伤好后,我们当一对真正的夫妻吧。”
    她倏地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望着他,结结巴巴起来,“你、你在开玩笑?”
    “我像吗?”他黑眸倏地一瞇。
    她有点头昏昏、脑胀张,因为救他,所以他要以身相许吗?!“可——为什么?就因为我救了你?其实,不管是谁都会……”
    “不会!”季维澧真的很清楚,虽然他并不是很确定自己对她是否是真的男女之情,还是感恩,但无所谓,至少她赢得了他的信任,与她孕育一个后代,平静的生活,已经没有不像一开始那样难以忍受了。
    从这一天开始,季家每个人都将康沐芸疼到心坎里,因为她对季维澧的不离不弃,完全收买了他们的心,每个人也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她像个少奶奶,凡事都有人伺候着、宠着,补汤、补品简直是当水在喝,不用钱的。
    他们把她当成自己人,比二娘还像她真正的家人,对她好的不得了,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真的认了她,接受她这一无所有的小丫头。
    天啊,他开始走什么狗屎运,老天爷终于眷顾到她了吗?
    但远在白银市的冯贵福只觉得自己在走狗屎运,气老天爷不公平!
    真不公平吗?冯家原本只是看天吃饭的贫瘠农户,几公顷农地也因为冯家人丁少,又请不起人来耕作,大多晾着,更显干涸,但这样光秃秃的农地却被人发现了大型的银矿脉,有土就有财,冯家咸鱼翻身,成了土财主。
    住的是豪府、吃的是山珍海味、奴婢成群、冯家第三代独子冯贵福更是一个又一个美人儿娶进门,但最近,他是一肚子的闷气。
    高高矗立的围墙,将外头朴实的街道与金碧辉煌的冯府隔绝开来,府内亭台楼阁豪奢又俗气,放眼望去一片金灿灿的,此刻,圆脸高壮的冯贵福左拥右抱三名如花似玉的妻妾,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