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暴戾也没变。
但她为什么要这样相信前世呢?可能在她的深层记忆里,她把这个声音记得最深,她总觉得在她的某次昏睡之前,这个声音在她耳边哭过,为她拭去唇边的血,轻轻抱着她……
而且他们之间一定有前世孽缘,才有今世的冤家路窄,仇敌相逢。
“王爷,小女自打出世就看不见东西。”相父在旁边为男子解释,恭请男子上座,“但小女天资聪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既然一切皆无大碍,那本王下个月前来迎娶。”宗正勒宸突然沉声道,一双看淡生死的眸子一直盯在漓夕那双失去光彩的瞳眸上,静静的打量,波澜不惊的眸底渐渐起了波痕,灼亮而深沉:“本王一直在等一个女子出现,但等了这么久,却从来没想过她可能在这世已不再叫‘雪’,换了个名字;可能已不再想看到我的脸,选择了失明;锁骨上已不再有痣……”
他缓缓说着,仔细观察女子的反应。
但凤漓夕没有反应,只是把娥眉皱了一下,冷道:“王爷,我不想嫁!”
宗正勒宸皱起剑眉,紧紧盯着那张傲气的俏脸,不肯放开。虽然他看不到她的眼神,但她拒绝他的样子,很像如雪,比那个他刚刚带过来,名叫‘洳雪’的哈赤族女子还要像。
在没见到这个女子之前,他一直想解决掉相国塞给他的这个包袱,她说要死,他就送她一程;但见到她后,他有些庆幸她活了过来。他喜欢看她说话的样子。
这一次他原本打算过来给她送终,没想到见到的,是与想象中不一样的她。
“王爷?”老相爷被宗正勒宸的态度转变吓了一大跳。如果王爷一开始就愿意娶漓夕,会闹出后面的这堆事出来么?会当众羞辱棺材里的漓夕么?看来王爷也是被漓夕的美貌迷住了,一见上面就马上改变了主意,爽快的允诺迎娶。
他呵呵笑着,无视漓夕的拒绝,对勒宸摆上一张笑脸:“漓夕原本是胸口堵了一口气,拍一拍就下去了。现在有命重新活过来,王爷不但不嫌弃,还按照约定迎娶,老臣真是感激涕零。既然王爷决定下月迎娶,那老臣在这个月把一切事宜准备好……”
“唔。”宗正勒宸扫他一眼,满意的点点头,再看一眼端坐中的凤漓夕,薄唇边蓄起一抹笑,带着副将转身踱步而出。
003
皇后东宫的白玉地板,冰凉而湿滑,一条通体金黄的黄金蟒在地板上肆意游窜,吓得两旁的宫女瞪大眼睛,不敢叫喊,眼睁睁看着那条蟒蛇窜到脚边,竖起它的三角脑袋。
这是一条有毒的黄金蟒,夏皇后宠爱了几年,已通人性。它没有毒牙,但有毒信子,可以用它的尾巴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宫女,用蛇身缠住她们纤细的脖子……
此刻,它灵活的窜到一宫婢面前,仰起它的蛇脖子,吐出它的毒信子,虎视眈眈。
宫婢则吓得小脸苍白,手中的托盘在飒飒发抖,双腿打颤。
“你是东宫的人,为什么不准进去见雪卉公主?”用金线绣织百鸟朝凤的帘帐后面,夏皇后高贵绰约的身姿若隐若现,隐含怒气的话语随那袅袅檀香传出来,让人不寒而栗,“是谁斗胆阻挠本宫探望公主?”
“皇后娘娘,是肃安王……”
啪!夏皇后尖长的手掌狠狠拍在小桌上,暗红檀木桌立即应声而裂:“让他滚出皇宫!”
“敏之!”老相国被一小白脸公公急匆匆带进来,抬袖让宫女宫人们快速退下去,示意皇后表妹不要动这么大的怒,道:“肃安王在皇宫嚣张狂傲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敏之你怎么还没看清楚?我们若要让他滚出皇宫,就只有先摘了他的脑袋,一刀解决掉他。现在我们的好运来了……”
“什么好运?”帐帘后的夏皇后这才收住怒气。
“他准备下个月迎娶漓夕,我让漓夕在他们的合卺酒里下毒,赐他一杯穿肠毒酒,送他归西。”
“漓夕答应了?”夏皇后听闻一顿,缓缓起身,凤冠和凤袍上的宝石珠片在她走动间煜煜闪光,华贵而优雅。她从帐帘后走了出来,微微躬下身,朝那地上的黄金蟒伸出手臂,黄金蟒便‘咻’的一声窜上她的手臂,安静盘在她肩上。
她轻抚蛇脑袋,朝老相爷缓缓一笑:“这一次,漓夕无论如何都要嫁,倘若不嫁,相爷你就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见本宫!”
“敏之!”老相爷浓眉一皱,为她的无情感到不悦。
“叫本宫皇后娘娘!”夏皇后高傲的侧过首,缓走几步,坐到凤座上,伸出她戴满扳指的玉手,优雅吸着水烟,“假若下毒失败,就让漓夕与宗正勒宸圆房,最好还能生一个小世子。”
“那漓夕怎么办?她这辈子就毁了!”
“她只是我们手中的一颗棋子,时机到了,就派上用场,完成她自身的使命!”夏敏之面色一冷,把玉手中的水烟放了,眯眸厉声警告他,“别真把她当做你女儿!当年我们救她,就是为了让她日后杀宗正勒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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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将近,相府在紧锣旗鼓准备婚宴,肃安王府送来了好大几箱子聘礼,上等的朱钗宝玉、绫罗绸缎将整个大厅塞了个严实。但迎娶那天,相爷却发现漓夕和墨舞不在房里。
肃安王送来的凤冠霞帔被剪子剪成了碎布,躺在地上,极端讽刺。
他脑中一黑,急急忙忙往门外走:“快快派人去肃安王府,说小姐身染重疾,需要把婚期推迟几日!快快去!”
想了想,又觉不妥,只有硬着头皮自己亲自前往王府一趟。
肃安王府,宗正勒宸正在书房议事,并未换上喜服,不急也不喜。当听相爷说漓夕病了,他抬了下头,定定看了老相爷两眼:“是病了?还是逃婚了?”
他手上还在翻动折子,话音一落,低下头,继续办他的公。
相爷伸手抹抹额汗,有些手足无措:“小女贪玩……”
“行了。”宗正勒宸冷冷打断他,抬抬手:“等找到她,再补婚宴。本王现在有要事,相爷慢走不送!”
“王爷,那婚事可还作数?”相爷讪讪问道,只觉宗正勒宸的样子太事不关己了,让他心里不踏实、不舒服。但王爷不给他答案,让小厮请他出门。
门外,他刚要穿过长廊,走出这王府,忽见王府里开了大片大片的紫薇花,一素衣女子站在花下跳舞,黑亮的长发没有挽髻,全部披散肩头,裙摆翩跹,露出脚踝。双腕、细腰、纤背似蛇一般扭动,非常灵活优美,是一种他没见过的舞蹈。
他看了一眼,灰眉一皱。这不是王爷的新妾么?听说此女子身姿非常柔软,喜爱穿一种草编的裙子跳舞,把双臂、玉腿和腰肢全露出来,非常活色生香。
不过这种舞,此女子只为王爷一个人跳,平日的时候,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以香扇遮面,身上没有一丝风尘味,静如处子,简直不食人间烟火。
现在能看到她在花下起舞,实属难得。
女子回首见有人在看她,玉颊一赧,匆匆掩面而去。几个丫鬟跟在她后面,回首不悦看了相爷一眼,帮主子挡住外人的目光。
相爷回过神,眉头皱得更紧,宽袖一甩,挥袖而去。
难怪肃安王对迎娶漓夕这么不上心,原来是被新妾迷住了!这新妾,确实很难让男人不坐怀不乱,简直就是下凡来诱惑男人的。
还有漓夕,怎么能给相父扔下这么大的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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漓夕一袭石青色男儿长衫,纤腰束玉带,一头青丝高高束起,手执一支七孔紫竹洞箫,站在秦淮河畔。
湖中是她的波光丽影,放在她红唇边的洞箫,吹出的是一曲带着江南宛然清恬的【忆和卿】。她不尊父命,选择在大婚之日,带着墨舞来到了这里。
她在等莲花丛里的那一艘画舫出来,和卿站在船头,与她萧笙和鸣。然而,她等不到和卿,和卿回了师门,被他的三位师父召回去了。
不久之后,和卿剃度为猎妖师,不再与她相见,连朋友也做不成。
“小姐,我们回吧,起风了。”
“嗯。”她收起洞箫,翻身上马,与墨舞沿着秦淮河畔,一路往城里而去。
她们主仆二人择了客栈歇脚,墨舞去牵马的时候,她听到隔壁桌在争吵。似乎是有人吃了不给钱,赖账。
“舅舅说了只要一碗牛肉面,是你们端了两碗来。你们大门口也写了,买一碗赠一碗。”小娃娃的声音,据理力争。
“那是在满五文钱的情况下,我们才会赠送一小碗。”
“……”凯泽与啸啸面面相觑,大眼看小眼,心里直呼------古代人真他妈会做生意,连这种满额促销的方法都提前想到了!谁说古代不先进,古人贼精贼精呢。故意在门口写他们看不懂的古文,而且字写的很小,把他们骗进来。
“你们没有在门口写清楚是消费满五文钱!而且我舅舅说了要牛肉面,没说要两碗,是你们自己理解错误!我吃的这碗不算!”小娃娃爬起来,站在凳子上,双手叉腰俯视小二哥们:“原本是我舅舅吃面,我喝汤的,只要一碗。但你们门口写了买一送一,并端了两碗来,无论是谁也会以为这碗不要钱!你们误导顾客!”
“那你们到底要不要付这碗面钱?”客栈的打手直接抡起袖子。
“靠!你敢威胁小爷?!”啸啸一拍桌子,直接站到了桌子上,“你知道小爷的爹爹是谁吗?你们今天在这里对小爷不客气,就是对我爹爹不客气!你们听好了,我爹爹就是……”说到这里,他悄悄移动眼珠子,斜着眼找身边的舅舅求救。
凯泽用嘴型告诉他:“宸,宸王爷。”
其实他也不知道敖宸在这世做了什么官,不过以敖宸的出众,不做王爷,至少也要做个少爷吧。宸在死前都说了,一定要追随如雪,生死相依,所以他一定不会换名字。
“对,宸王爷。这里唯一的宸王爷!”啸啸大声道,用小脚丫跺了跺桌子,心里却直发虚。他和舅舅在古代的这几天,一路听说有个王爷权倾天下,这里哪个角落都是王爷的地盘,哪里都是王爷的人,而且王爷名字里有个‘宸’字,所以他啸啸斗胆拿来用用喽。
实在是这几天的日子过的太苦了,他老爸把他穿成了小乞儿,一毛钱都没有带来;舅舅原本可以穿个更好的身份,但为了保护他,提前跟他一起穿了,做了大乞丐。
而他们穿来那天,由于与一个小乞丐打了架,小乞丐把整个丐帮兄弟都找来对付他们了。他和舅舅一路逃亡,吃不能吃,睡不能睡,过的真不舒坦。
今天,他和舅舅确实想吃一碗牛肉面。好不容易甩掉那些丐帮了,拿着一文钱进店,店家问要什么,舅舅就说牛肉面,结果店家给上了两碗。
还有,他在这里混迹的几天,得出了一个结论——要想不被人欺负,后台必须要硬。所以,他把宸王爷搬出来了。
话一出口,只见得那几个打手缓缓把袖子扯下去了,后退了一步:“宸王爷?肃安王会有一个做乞儿的小世子?”
漓夕在旁边静静喝茶,把这句话也听进去了。原来,肃安王还有私生子啊。原本她还想帮帮这孩子一把,没想到这孩子跟肃安王扯上了关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