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在另一边跟任非云报告了任念风最近的情况,印风在沙发上逗小鬼玩了一会,待得黑山那边汇报完毕,小鬼也得走了。小鬼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乖乖地由黑山领着出了门。
    印风站起身拍拍裤腿,道,“我也回去了,任总,今天我很开心。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任非云坐在老板椅上,并没抬头看他,只道,“让阿俊送你,明天过来后我会找人跟你交接,路上小心。”印风点点头,走出门跟阿俊一起离开了。任非云依然坐在老板椅中,手中握着手机,折腾半晌,终于找到刚刚那张照片,手机宽屏上,印风笑得很平静安然,而他自己则习惯性地板着脸;任念风乖乖地向后,靠在印风的胸膛上。
    新官上任-1
    第二日,印风依旧是早起做饭,在床上逗了一会将醒未醒的钟明,他转身去拉开衣柜,翻找起衣服来。年轻的时候,总是爱打扮,一柜子的衣服任君挑选,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然而这许多年过去了,衣柜里只有单单的几件家居服,看着就显得很是寒碜。
    印风直起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今儿是第一天去场子里,就算不用腰金衣紫地装扮一番,但基本的体面还是需要的。钟明这时起了床,见印风在柜子前翻翻找找,忽然就想,他要穿得好看一点去上班?而他上班,必定会看到任非云。钟明委屈地撇嘴,道,“你在挑衣服?就穿这身挺好的。不用穿的太漂亮。”
    印风转身上下看了眼钟明,忽然道,“你有西装吗?弄一套给我穿,第一次见面,不能让场子里那些小弟笑话我啊。”
    钟明走进厕所去洗漱,印风跟在他身后,道,“待会一起去你那拿一套衣服,要正装,西装、比你身形要小一号的,有吗?”
    钟明含着牙刷,闷闷地含糊道,“有的有的,你出去,我要刷牙。”说罢作赶人状推印风。
    印风心知他那点醋意,这点小脾气在印风眼中转了转,慢慢渗透到心底里,于是觉得钟明分外可爱,简直跟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他在推搡下勉强转过身,在钟明有些微扎人的下巴上摸了把,然后心满意足地继续去准备早饭。
    钟明早饭吃到一半,周清醒了。二胖满脸的肥肉随着他的步子摇晃抖动,他似乎还有些上次车祸的后遗症,所以总是显得步履蹒跚,这时路过饭桌,他便直接拿了根春卷塞在嘴里,然后不一会从厕所里传来了嚼春卷的脆响和小便时的水声。
    钟明打算夹春卷的手一顿,收了回去,顿时觉得很没有胃口。
    待周清一番洗漱后来到桌边,印风和钟明很默契地一起放下了筷子。周清看着钟明还剩半碗的粥问,“这就饱了?”
    钟明含蓄地点点头,“饱了,媳妇,我们走吧。”
    周清于是在桌边坐下,对两人摇了摇手道,“要去管事了,风哥加油。”
    印风和钟明并肩出了门,周清坐在桌前对着那盘新鲜酥脆的春卷奸笑道:“哼哼,我爱吃的东西,别人是肯定抢不走的。”
    俩人早早地感到国贸,上了钟明的住处。
    钟明给印风挑了几套他嫌小的西装,纷纷晾在沙发背上。印风凑上前去挑挑拣拣,良久,他举起一套纯白西装,在身上比对了一下,道,“就这个吧。”
    他当着钟明的面换上了西装,衣服竟是妥帖正好的,修长的身形一下子被勾勒了出来,裤子有点偏大,裤管显得空荡荡,恰好遮掩了印风粗细不均的两条腿。钟明上下打量一番,道,“还是太瘦了。”
    印风睨他一眼,道,“你当是养猪杀了吃?给你干就不错了,少他妈废话。”
    钟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心里在打算着,以后得让他多吃点荤的,实在是太瘦了。
    印风蹬蹬腿,两手交叉着,手掌朝前推,抻了抻关节,又把脑袋在脖子上颇帅气的转了一圈,转身,神清气爽地看着钟明问道,“老公帅不帅?”
    钟明立即脖子一梗,道,“帅,不过我才是老公。”
    印风打了个响指,也不计较那说法。他整理了衣衫,并且和成俊通了电话,不一会,成俊的车就开到了国贸楼下。
    白日时分,金地周遭娱乐场所都拉着卷帘门,显得冷冷清清。成俊直接把车开到了金地,然后带着印风进了地下通道,边走边道,“任总今天在这边,这儿一片都是毒龙以前的场子,看场的人跟他走了不少,所以最近这一块很乱。任总的意思是让你来管这一片,毕竟北行区以前也是你罩着的。”
    印风点点头,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走。
    待得进了办公室,印风看到了站在壁画前的任非云。壁画是古风的,画的是贵妃醉酒,在这纸醉金迷的场所显得格格不入。印风带上门,然后笑道,“任总,我来报道上任了。”
    任非云转了身,看向印风是眸色很明显地深沉了几分。不过他不动声色惯了,于是他回身走到桌边,拿了几本厚厚的账册,和一支密钥,一齐推倒桌边,道,“这是毒龙以前的,你把密码改了进去看,该做的事务都在里头。事情其实和往年都差不多,不过系统正规了些,一些流程要照办,所有大笔款项的事务都记得找阿俊替你申请签字。”
    印风细细地听了,点头道,“成,给我吧,就这一片的场子?还有别的地方吗?”
    任非云用手抵住眉心,稍微揉了揉,道,“没别的了,毒龙现在是帮邓家做事,挑事都是找他熟悉的几个场子,所以最麻烦的都在这边,你一切小心。”
    他是真的关心,并且眼角的皱纹和满脸的疲态,都显示出这个男人老了。
    印风仔细地想了,似乎是生出了一点恻隐之心,然而那点心软分量太少,微不足道。印风实在不知说些什么好,他思量了半晌,很认真道,“等邓明胜这茬过了,我心里踏实,你生意也踏实了,就辛苦这一阵子。”
    任非云交代完事情,便带着成俊去为印风办入职手续。时代不一样,所以现在进任家的公司,也不再是老大说句话就算的事。洗白后的任氏和洗白前的任家有了最大的区别——要交社保的!
    印风细细地看着每一条事务,眼睛都不记得眨,直到实在干涩了,他才会猛然反应过来,迅速地眨那么两下。他认真办起事情来就是这样的,伶俐并且凌厉,有种不要命似的冲劲,所以他现在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自己上手这些事务。好在曾经他也打理过这些,如今再接触,也不是很难,只是凡事多了个流程,要走一遍申请,略有些麻烦罢了。
    及至夜晚,阿俊带着忙碌一天的白虎来会面,印风才愕然发现,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由于金地这边是闹市区,所以即使在白天饭馆店铺也是很多的,平时各部门主管到了午饭时间,便都是自己出去打发掉一顿。场子里的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于是印风这个刚上任的新官,便在自己也忘却的情况下,饿了一天。饿了一天,终究是把那些基本的事务记住了。
    阿俊把各个主管叫到面前来,一通狠训后,带着饿得眼冒金星的印风出了金地,直奔对面的四川饭店。
    席间,白虎眉开眼笑,眼角便被他挤出好几道细纹来。印风狼吞虎咽的间隙,抬头一瞧,就见了那眼角的皱纹。他皱了眉,鼓着嘴巴嚷嚷:“你他妈怎么长褶子了?”
    白虎一愣,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随即不在意道,“那有什么?我今年也三十好几,男人不琢磨这些个东西!”他端起面前的老白干,抬起手很豪迈道,“兄弟今天高兴,我干了,老大你随意!”
    印风便咽下口中菜,也举了面前的杯子一干为净。火辣辣的液体沿着喉管流下,在胃里几乎要沸腾里起来。成俊在边上静静地喝着酒吃着菜,依旧是不言不语的俊俏样。依稀间,印风恍惚又回到了当年,肆意奔放,快意江湖的年纪。
    酒过三巡,菜竟然也丝毫不剩下,成俊看着印风意犹未尽的样子,便又添了几个小菜。杯盏相碰数下,三人已经处理掉了两大壶的老白干,整个包厢里都是白虎的叫嚷声,印风偶尔笑着逗他一句,他也不羞,只是抓着几乎剃成喇嘛的脑袋,憨憨地直笑。最后还是印风先抬了手喊停,“待会还得回场子里看着,可别喝醉了。”
    白虎已然有了七分醉意,就见他迷蒙着一对铜铃眼,声如洪钟地吼道:“老子不可能醉!喝了酒才带劲,他们今晚最好来闹事!不然老子!老子……”
    印风站起身,和阿俊一人一边,把白虎架了出去。
    时间将近晚八点时,整个北行区也跟一锅即将沸腾的开水般,隐隐透出了热烈而狂放的气氛。
    印风摸着滚圆的肚皮坐在办公室里喝茶,对面阿俊分析道,“昨天刚闹过,估计这两天会消停会,龙哥,你今儿可以早点回家。”
    印风想了想,道,“不了,今天第一晚,说不定那边听了风声要动手,我守这好了。”
    成俊点头应了,正打算出去查账,办公室门敲响了。印风朗声喊道,“进来。”
    系着黑领结的waiter开了门,不进,只是站在门边上,毕恭毕敬道,“经理,外面有位钟先生,说是您朋友,要见您一面。”
    印风闻言,赶忙起身往外走去。
    金地富有节奏的演艺厅里,音乐一下下都敲击在心脏上。钟明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站在群魔乱舞之间,微微皱着眉,看着地面的眼神有些茫然。
    印风上前一步拉着他的手腕,把人带进了办公室。
    铝合金的门隔绝了外面猛烈的音乐声,钟明这才抬头看向印风,眉头仍然蹙着,道,“媳妇,这里很乱啊。”
    其时成俊正在喝茶,闻言,顿时呛住,他捂着嘴猛烈咳嗽着,同时一眨不眨地盯着钟明。
    钟明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成先生你好,这么晚还在这里忙?”
    成俊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知道钟明这是有些误会了。他眼睛朝印风扫了扫,就见印风似笑非笑地站在一边,显然是打算看热闹的样子。成俊笑了笑,好脾气道,“我这就准备走了。我是龙……呃,你媳妇的兄弟,你也叫我阿俊就成了。”
    印风皱了皱鼻子,脸蛋竟然有些微地红了。
    钟明听了这话,终于有点放下芥蒂道,“阿俊,成,我记住了。,以后你喊我明子,或者……”钟明朝印风看了看,饶有兴味道,“姐夫也成。”
    成俊差点再次被口水呛到,立即落荒而逃。
    印风看着门关上,这才阴着脸转身,“姐夫?”
    钟明涎笑着蹭过去搂住印风,“我可是一下班就赶过来看你了,还没吃晚饭呢。”
    于是印风顿时泄了气,打电话让管后勤那人送来一份盒饭后,印风托着下巴坐在对面看钟明大快朵颐。他忽然想到,钟明这是来接他的吧?
    这真是泡小姑娘用的烂法子——印风满脸笑意地在心里鄙视着。
    新官上任-2
    钟明一顿饱餐后,在印风办公室的小榻上将就了一夜。印风则是三不五时地出去周围各个场子里转一圈视察,及至凌晨四五点,方才在钟明身侧歇下。榻上地方小,于是印风蜷着身子。早春的夜里,温度极低,虽说是有空调,但印风身体是不大好的,所以捂着断腿有些发抖。钟明迷迷糊糊有些醒来,便一手把人捞到自己怀里,抱小狗似的,继续呼呼大睡。印风就在这温暖舒适地的怀抱里,觉得心脏前所未有的安宁。
    第一夜钟明陪印风在金地将就了,到了第二日,他却是死活不依了。钟明一不高兴就习惯性地蹙紧了眉头,此刻的表情跟发表演讲似的激昂亢奋,义正言辞:“你跟我回家,这边太吵闹。一晚上外面尽在瞎嚷嚷,这样下去你还睡什么觉!”
    印风好脾气地解释:“场子里就是这样的,我得看着,在出事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到。”
    钟明眼睛一瞪,竟有些钟大福的牛样,“大半夜的,你还准备打架不成?”
    印风耸肩,“那你以为我来干什么的?真就是管管帐,买买菜,批发点洋酒?”
    钟明一把抓住印风手腕,严肃道,“你跟我回去,这不是好地方,别跟我犟。”
    印风安抚地拍拍钟明手背,“放心,这事情我做过好些年,现在更不会有事了。”
    钟明登时光火:“你觉得这种危险的事情很光荣?又不是小孩子,也在这事情上吃亏过,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劝!我不跟你讲道理,你跟我回家。”
    印风被他扯得往前一步,皱了皱眉,终于觉得有些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