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本子一搁,瞪着眼,尖着嘴,偏着头很认真地说:“你是组长还是我是组长?”弄得张晓亮直摇头。他几次跟唐玫英说学校经费帐是一本糊涂帐,算帐的目的是为领导作伪证,大家为了几十元钱签名画押把身卖了。学校开支太黑,不是领导领补助的条子就是酒家的发票,下期清帐不去了。唐玫英贪那点补助,说你晓得睁只眼闭只眼。算帐是个肥差,吃喝在外每人每次还补30元,你主动放弃多可惜。唐玫英硬逼着他参加。没想到今天被人暗中整了。
张晓亮还是不甘心,吃完晚饭后去找他们评理。唐玫英怕他忍不住性子跟他们吵闹,得罪领导太多,今后评优晋职就没希望了。她死命不让他去。张晓亮坚持一定要去,清帐小组可以不参加,一声不响把自己撸了,得讨个说法。他向唐玫英保证心平气和跟他们论理。唐玫英这才放心,送出家门一再叮嘱“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第十二章 相互推委
第十二章 相互推委
张晓亮先到总务主任家,总务主任早知道他来的目的,没等他开口就说:“这个事我也不清楚,算帐时我问老罗是怎么一回事,老罗说数学组有两个人清帐,其他组的老师有意见,因此就从外语组抽了一个老师顶替你。算帐多一人少一个人也没关系,你要算帐下次主动去就是了。”总务主任这一说,张晓亮的气全消了,心想:你们用轿子抬我去算帐我也不去了。这明显是罗贤搞的鬼。
从总务主任家出来天色已暗了下来。风全停了,树上的叶子一动也不动。大地象个蒸笼,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走在水泥路上有一股烫脸的热流迎面扑来。张晓亮全身冒着汗,站在罗贤家门口,接连敲了好一阵门,家里黑灯瞎火的没一点动静,喊了好几声里面才答话。打开门,罗贤老两口子正在客厅里吃饭,吊着的电风扇一动也不动,客厅里闷得像烧透了的砖窑。一股汗臭味扑鼻而来,令人窒息。罗贤表情很不自在,他也不主动开灯,也不让坐,心里很紧张。张晓亮找他麻烦来了。这个人性子急,三句话不对头就发火,弄不好打起来就吃亏了。老罗搜肠刮肚找一些词来搪塞过关。他后悔自己不该主动帮老邓出气,老邓出了气,我就要受气,划不来。
张晓亮站在一旁只看见对面两个影子,他心里想:亏他俩这么节约,摸着黑吃饭不把饭扒进鼻子里才怪呢。大家都说他家最有钱,儿子在美国工作,年薪几十万美元,每年常寄点美金给他老两口子花;自己有工资,回家还种了几亩田,没想到这么吝啬,有点像严监生。难怪为了一杯酒给校长当吧儿狗。张晓亮开门见山地对着黑影说:“老罗,我清帐的权力是职工代表大会推选的,你一脚把我踢了?”
罗贤忙解释:“不是我说了算,是校长同意的。也不是别的意思,只是人员调整了一下,切莫误会。”罗贤把责任踢给汪力。他们俩像踢皮球似的,你踢过来我踢过去。
“以前我没跟你们吵闹,为什么不调整?一争吵就调整,这不是明显的报复吗?”张晓亮毫不客气地质问老罗。老罗无话对答。张晓亮又说:“看在师生的缘分上,今天我不跟你计较。你好好想想,这样做值得吗?”说完抬腿就走了。
罗贤瞪着眼,还想说点什么,听着“噔噔”下楼的声音,他摇了摇头,松了一口气。这个张晓亮说话又臭又硬,没大没小,四十好几的人了还不知天高地厚,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没有好下场。
罗贤是张晓亮初中老师。罗贤以前不这么黑心,在老师们的心目中印象也很好。张晓亮曾把他做为自己最崇拜的偶像。罗贤年轻时有一段“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故事:他那时在乡下一所中学当校长,上级领导下来检查工作,他不喜欢阿谀奉承,看不惯弄虚作假的事,也不善于虚报浮夸。当餐时他把领导带进学校食堂每人一钵饭一勺菜,检查组的领导心里很不是滋味,大眼瞪小眼,心里不说,嘴里直夸罗校长工作廉政,作风朴素,是大家学习的楷模。罗贤心里明亮,事后他一不作二不休辞去了校长职务,一心一意钻他的几何圈圈。大家都夸他是新时代“种豆南山下”的陶公。张晓亮的为人,性格很大程度上受了老师的影响。近几年来罗贤变得大家不认识他了。他身为学校纪检组长,为了几杯酒,一点点补助,失去了自己的人格尊严。他家经济宽裕,不愁吃不愁穿,是学校教师中的首富。可他愈来愈不开通,五十七八岁的人了,据邻居反映,他家一月难吃几餐肉。老罗每次跟校长出去喝酒,餐餐喝得酩酊大醉,回回呕得翻江倒海。真是不吃白不吃,醉死也情愿。大家都纳闷他家那么多钱留着做什么用?难道人格真的一文钱不值了么?
张晓亮从罗贤家出来又碰到刘恒坡。怪事他最近对张晓亮特别关心热情。老师们称他为“冷面杀手”,他严肃很难说笑,当上主任后官气十足,更让人受不了。老师们最怕开会,一怕汪力讲酒话,二怕刘恒坡说大话。在开会时他总是教训老师,把老师说得如一堆臭狗屎。这个学校只有他是最聪明最有学问、最有经验、最有教学成果的好老师。平时,大家一般都不愿跟他说话,他也不愿与老师说笑,整天板着一幅面孔走来走去,好像别人借了他的马还了一只羊似的。刘恒坡神秘兮兮地叫住张晓亮,把他拉到路灯旁不显眼的地方,悄悄地问:“老张,听说老邓把你的清帐资格取消了?”
“不是听说,而是实实在在。”
“这是明显的打击报复,亏他还是共产党员,有损党的形象。”刘恒坡很认真、很气愤、很同情地说。
张晓亮更觉奇怪,他怎么跟自己亲近起来了?曾有过的隔阂忘了?好像两人一夜之间成了挚友?张晓亮越觉得蹊跷,警惕性逾高,切不能上他的当。张晓亮轻描淡写地学着阿q的样子说:“不要我算帐我还不愿去呢。”
刘恒坡又讨了个没趣,他想跟张老师唠几句,张晓亮不乐意,只好没趣地走了。
第十三章 民意调查
第十三章 民意调查
一波没平一波又起。
学校教务处在放假前两周搞了一次学生民意调查。主要是调查教师的教学态度和班主任工作情况。负责到张晓亮班上调查的是刘恒坡主任。刘主任在调查前做了一番带煸动性的话:“今年下期你们进入初三了,若要考高一级学校必须要有一个负责的好班主任。你若对现任的班主任不满意请在这表上大胆地提意见,你喜欢哪个老师当你的班主任请写上老师的姓名。例如上届教初三数学的刘恒学老师就是一个很出色的、很负责的老师,他带的班成绩特别优秀,升学率达百分之九十八……”
学生民意调查后,张晓亮隐约听到有老师背后议论他,说这届初二年级学校要大换血,张晓亮、凡振华都不能上。过了两天,张晓亮班的班长张娟告诉他,那天民意调查,刘主任有意损你,你曾经批评过的胡子辉等同学可能这次投了你的反对票,班上的同学们议论你马上就要下台了,你要注意一下。张晓亮一听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还蒙在鼓里,竟然一点也不知。多阴险毒辣的一着,几乎要人性命,这就是软刀杀人。
张晓亮明显感到班上的纪律差了,自习课总是叽叽喳喳的。往日,张晓亮一出现在教室门口,立即安静得掉口针也能听见声音。最近几天,同学们常用异常的目光看自己,那几个捣乱的家伙露出一种不自然的表情,与张老师对视后立刻缩回去,像做贼似的。
学校的一贯制度是老师轮回循环,随班上。张晓亮不知带了多少届毕业班,送走了多少优秀学生,领回多少的奖状。今天却栽了一个大跟头,教了二十年书只跟领导争了几句,就不能胜任教学了,连当班主任也不够格了。内幕人士告知张晓亮,这是刘恒坡的杰作,汪力非常赞赏:“不错,要挫挫他的锐气,要不然今后的工作难开展。”
不久,在一次教师会上,刘恒坡放出了风声:根据学生民意测验,我们有些老师、班主任不适合现在这个位置,下学期必须要调整一下。
每期的学生民意测试是领导一手掌握的资料,从不公开。领导说怎样就怎么样,领导喜欢的人编出一个具体的数据表扬;领导不喜欢的人含沙射影批评一番。老师们也习以为常,听之任之,这边耳朵进那边耳朵出。但是,评优晋级时作为重要条件之一,一般老师只好望尘莫及了。
这次张晓亮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么不明不白的撤了班主任实在委屈。张晓亮二十年如一日,一心一意扑在教学上,是问心无愧的。当年唐玫英看上他,就是他工作出色。那时追求她的小伙子有一个排的兵力:有的相貌比他强;有的家境比他好;有的后台比他硬,唐玫英却天真幼稚地说:“谁会考拿两连冠我就考虑谁。”张晓亮瞎猫碰到死老鼠,交上了桃花运,一口气拿下初三毕业会考三连冠,唐玫英就扑进了他的温暖的怀抱,馋得那些追求者们口水流出一尺长。近几年为了评优晋级他工作几乎成了拼命三郎,老父怨他没顾家;儿子说他是一个称职的老师而不是合格的父亲;妻子为了他评职称一切都认了。到头来职称没评上在领导的眼里却是一个不合格的教师,真是做了牛遭雷打。张晓亮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有一种“龙游浅滩遭吓戏”的感觉。
教毕业班比教肄业班油水足,补课费、资料费不说,升学奖那是一个非常诱人的数字,一年至少七八百元,相当两三个月的工资。学校流行一句顺口溜:“做一年盼过年,教三年看毕业。”平常跟张晓亮相好的老师都劝他不能放弃这个机会,眼看到嘴的肥肉被人抢去多可惜。张晓亮也最恨别人侮辱他的人格,他忧心忡忡地对唐玫英说:“这次决不让半步,拼了命也要讨个公道,保住这张老脸。”
他找到抓教学的卫校长,卫校长毫不隐瞒地说:“你工作能力是没说的,工作需要时你也要想开一点。”这等于没说。还不是叫张晓亮主动让步。
他找到汪力,汪力不在意地说:“学生不喜欢你这个班主任,你就别勉强了。换一下工作不是更好嘛。”
“学生喜不喜欢我是你们讲的,我没看到调查的结果,你们做事凭点良心,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张晓亮肚子里一窝火,说话就激动,嗓子提高八度,扳着铁青的脸,拳头攥得“咯咯”响,有一触即发的可能性。汪力怕又争吵起来,说:“要相信领导。我们并没讲你工作没做好,只是根据学生的意见适当调整一下你的工作,这也是学校工作的需要嘛。八大军区司令也经常调换,何况我们老师呢?好啦,再讲下去又伤和气了。你若还想不通找刘主任谈谈,他专门负责教学工作的。”汪力通过那次考务会议的教训,对老师说话的语气语调柔和多了。特别对张晓亮这类人说话更要讲究策略,不能来硬的,要以柔克刚。书包网 bookbao8.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十四章 两面三刀
第十四章 两面三刀
他这么一说,张晓亮果然不高兴地走了。中午,他敲开刘主任的房门,刘主任蛮客气地接待了他。问他吃中饭没有?是否喝两杯酒?张晓亮心情不舒畅没一点兴趣,一一婉言谢绝了。刘主任亲自拿烟、倒茶、端水果,硬逼着张晓亮吃下两根香蕉。张晓亮还是第一次到刘主任家,没想到他在外那么泠,在家却这么热,真是判若两人。刘主任说;“你别急,汪校长是想换一下你的工作,你真的不想换我再去跟他说一说。你工作能力强这是有目共睹的,就这么一点小事嘛,何必搞得复复杂杂。”刘主任一席话说得张晓亮心里热乎乎的,满肚子的气全都跑得一干二净。如果是初次跟他交住的人,绝对不会存心他会使坏心。他的话听起来确实很甜,真是一个古道热肠的人。
张晓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说:“刘主任能不能给我看一下学生民意调查的原件?”
刘恒坡连连点头,说:“好好,可以可以。说实在话这是学校保密的东西我从没给任何人看,这是第一次破例。”他立刻起身从书柜里拿出一叠调查表给张晓亮,张晓亮仔细翻了一阵,说:“并没有你们说的那样严重,只是几个捣蛋的学生投了反对票。我工作好好的硬要换我也显得太没道理了。”
刘恒坡附在张晓亮的耳边悄悄地说:“我们俩关系好我才告诉你实话:这都是老邓的意思,他对你还是有意见。你心里明白就是了,切莫说我讲的。”
张晓亮走出刘主任家,糊涂了。这件事明明是刘恒坡使的鬼点子,他却推得一干二净,做得那么坦然,好像与他没一点关系,完全不知道似的。刘恒坡和汪力是穿一条裤子的人,为啥背后还讲老邓的不是,不知道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