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里各单位的头头脑脑都开着小车来了,连区委书记也来了。车没地方摆放,只好把教育系统的小车让出来摆到离村五百米的国道两旁。谭校长变成了交通指挥员,在不停地挥手。
    天安中学的老师大部分也来了,每人只少两百元,有的去了五百元。老师们也想借这个机会买点人情,今后办事,调动工作好有面子。
    出殡时,乔校长、卫校长负责抬“孝子”大花圈,满头大汗,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谭校长负责放鞭炮;其他学校的校长、主任左手扎着白布圈,胸前还戴一朵白花,双手端一个花圈,毕恭毕敬地跟在后面;紧随其后的是附近中心完小调来的三个六年级班学生,百多号人统一穿着整齐的白色校服,手举花园成纵队摆开。季主任最卖力,出殡时,他一个肩膀扛两条长凳,另一个肩膀背一捆草,跟在灵柩后面满头大汗。村里的人都说,“那个老师实在吃得苦,一个人做了两个下人的事”。殡葬队伍休息时,季主任跑上前,把两条长凳子塞进棺材下面。孝子跪在灵柩前,章局长一见,季峰主任怎么干起讨饭人做的事(背草、扛凳子是叫化子讨饭吃,给孝家干的专项活)。他立即叫人把季峰喊来说:“季主任,这件事安排别人去做,你帮忙把厨房的事做好行了。”
    季主任说:“章局长,你老人家放百个心,厨房的事我早安排好了。这件事没人干,我才做的。不能因小事负了大事。”
    “难为你想得周到,太委曲你了。”章局长有点感动,说得很真切。
    “没关系,那我有事去了。”鞭炮响起,锣鼓敲起,哀乐吹起,季主任急忙从灵柩下把凳拉出来,背在自己的肩上,消息在人群里。
    章局长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季主任,真能吃苦。”
    村里、山头站满了人,有来送葬的,也有看热闹的。人山人海,区委书记给章局长提醒:人多防止事故发生,请派出所来维持一下秩序。章局长马上找到公安局副局长请他帮忙,一会儿开来两辆警车十几个公安民警在出殡沿途维持秩序。
    出殡时,一路礼炮齐鸣,纸钱飘散,号声震天,人头如潮,花圈似海。前有张口雄狮;中有凤舞龙腾;后有蜗行小车。殡葬队伍徐徐而行,成了最壮观的长龙阵。
    章老头生了一个好儿,知足了。他在阎王面前又是一个大红人。
    听吹号耍狮子的人说,那夜他们每人分礼金一千八百多元,是当今吹号收入最高的一夜。至今还没那家超过章局长家的。
    后来有人透露,章局长老子过了,收烛礼三百二十多万元人民币。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七十六章 离家出走
    第七十六章 离家出走
    谭校长帮章局长父亲刚办完丧事,下午回到学校,才觉得耽误了几天睡眠困得要命,一倒下床就呼呼大睡。茶场的领导下午三点钟来学校联系采茶的事,到他家找他,喊了半天喊不醒,摇了四五下没有反映,好像昏死过去了。谭校长老婆说:“他这几天帮局长家操办丧事,有四天四夜没合眼,跑上跑下太辛苦了。”
    茶场领导接过话说:“可以理解。没关系的,我们在外面等他,六点半钟后我们再派车来接他。”
    谭校长醒来洗了脸已是下午七点多钟了,茶场领导的小车早在楼下恭候多时。谭校长叫上卫校长和季峰随茶场领导来到镇上一家酒楼。他们走进包箱,只见乔校长带领学校中层领导一班人在明珠苑包箱内已喝得差不多了,他们正在喊拳。刘恒坡眼尖立即告诉乔校长说谭校长也来了。乔校长大声地说:“别管他,我们喝我们的酒。你害怕了去跟他喝酒去。”刘恒坡讨好卖乖地说:“有乔校长在我们谁也不怕。喝。”
    谭水春路过时听了他俩的对话心里像针扎了似的一阵难过。他这才意识到共产党给他的权力自己没掌控好,已经被他人夺去了。他们想吃就吃,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权力这个东西非常的奇怪,就像一把无情的利剑,谁握在手里就可要他人的命。谭校长手中握的只是一把剑鞘,没有杀伤力,他深感失去权力的痛苦。季峰本来是跟乔校长一起来的,下午他被茶场领导缠住了,说无论如何帮个忙,赏个脸。季峰跟乔校长请示,在乔校长允许的条件下才跟谭校长一起出来商谈勤工俭学的事。季主任没想到,冤家路窄,今晚喝酒跟乔校长喝到一起来了,感到好尴尬。喝了两杯酒就悄悄溜出来主动陪乔校长的酒。乔校长讽刺地说:“茶场领导的菜和酒比我们好,你应该多陪他们喝几杯才是。”季峰苦笑地说:“乔校长你可别打我的脸,我事先跟你请过假的,经你批准的,要不然我就不走了,陪你喝到底。”乔校长说:“开句玩笑话,季主任不必多心,你的心意我领了。为了工作需要你去吧,我不生气。”
    谭校长和茶场领导对喝了几杯觉得嘴巴有点苦,喝酒没什么味道,还在不断地打呵欠,可能是熬夜的原因,身子不舒服,说:“今天我胃不舒服,卫校长和季主任陪茶场领导多喝几杯。”茶场领导见谭校长不想喝酒也不好硬劝,虽然他们职别比谭校长高,但他们是求谭校长办事,不得不依了谭校长。每年茶场的采茶任务主要是靠学校完成,天安中学是天安镇最大的一所学校,是茶场采茶的主力军。天安中学响应上级领导提倡的勤工俭学号召,每年停课半月帮茶场采鲜茶六七十万斤。二十多年一口价,每斤一毛三分钱,采春茶一项学校可创收六七万元。每届学校领导都愿意帮这个忙。
    茶场领导说:“谭校长不喝酒,就喝点牛奶吧。我们陪卫校长和季主任再喝几杯。多亏你们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在此我代表茶场全体职工表示感谢。”
    喝到晚上十点多钟,卫校长醉了,茶场领导用小车亲自把他们送回家。下车时,茶场领导每人送了一听三百多元的高级茶叶和一床一百多元的凉席。
    第二天大清早,学校布置采茶任务。按年级划分区域,一年级在学校附近的中队采茶,每天每人采八十斤;二年级到离学校四五里远的中队采茶,每天每人采一百斤;三年级到离学校十多里远的中队采茶,每天每人采一百二十斤。学生完不了任务按一角四分钱一斤交茶叶款。班主任带队,科任教师分到各班,不准缺席。学校每年规定教师带队采茶每天补助五元,但有三年一分钱没补,领导天天推辞,一直推到第二年采茶。谭校长为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说马上兑现,过后又不了了之。老师们气愤地说:“学校这些领导不要脸,嘴是女人那东西,说话不算数。采一天茶补五元,就是放十元钱要我到十多里路的地方去拿我都不想去,何况我们带领学生搞一天的劳动。这些人没良心。”科任教师被学校哄了两年大家都不去了。班主任有钱无钱得天天必须去,不去学生会乱套。
    凡振华老师班上本期欠学校没完成采茶任务款三千多元。他把没完成采茶任务的名单一念,学生们头蔫了,百分之八十的同学完成不了任务,有的交几元有的交几十元,大家在下面小声议论说:“杀人吃了,我们采茶辛苦得要死,最后完不了任务还要罚款。”“我是不得交罚金。”
    凡老师严肃地说,“这是学校规定的死任务,下周返校时大家按罚款的数把钱带来,你们若不交我要你们返回家去拿。”其实,凡老师对学校制定的采茶罚款制度感到不理解,对班主任收不起罚款就直接从工资中扣除更是愤慨。星期天学生返校时,凡老师第一件事拿出本本讨债,还有十一个同学没交罚款,凡老师感到任务压头,就在班骂开了,“明天早上马上回去,不交茶叶款的,不要上课了。”凡老师一骂有十个同学挺不住了,乖乖地把钱交了出来。只剩下朱小虎一个人不交,问其原因,他带有一种怨气说:“没钱。”
    第二天下了早自习,凡老师单独找到朱小虎跟他说:“你家二十五元都拿不出?”
    朱小虎气冲冲地说:“我吃饭的钱都没了。我辛苦地为学校采了千多斤茶叶,还要罚我二十五元。我没有钱,有钱也不得交。”
    凡老师一听来气了,不交罚款,还有道理。话说得好,家里经济确实困难,这二十五元免了,我帮你交给学校。没想到一个本份老实的人说出话来这么难听。凡振华一气之下,拿起他的书包往外一扔,说:“不交清这二十五元,别来上课。”
    朱小虎红着脸,二话没说,从地上检起书包就跑了。
    第七十七章  因祸得福
    第七十七章  因祸得福
    凡老师觉得自己言语重了一点,想去拉住他又碍于面子,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心想:“明天他会乖乖回学校把钱交清。”
    三天后朱小虎没来学校,凡振华有点紧张,预感可能出事了。他立即赶到朱小虎家去询问情况。一走进朱小虎家就给人一个“穷”字的感觉,堂屋里没有一点像样的东西,一张吃饭的桌子一边高一边低,坐的凳子脚是松动的,一坐下去就会发出一种不堪承受压力的“吱吱”的怪叫声,体重过百斤的人坐下去凳子绝对会垮掉。朱小虎爷爷是一个典型老实的农民,不善言辞,见凡老师来了,他瞅了几眼躺在堂屋里的几条凳子,选出一条比较扎实一点的矮凳,用自己的袖子在上面擦了几下,很有礼貌地端给凡老师坐下。凡老师问小虎回来没有,朱小虎爷爷说:“他没回来,是不是跟别人打架了?”
    凡老师说:“没有。”停了一会儿,凡老师又问朱小虎爷爷“这周小虎上学时,你们给没给钱他?”
    小虎爷爷说:“我虎崽爸爸打工去了,妈妈常年有病,不能做重体力活,家里经济困难。平时每周只给他两元钱搭车,这周学校交什么茶叶款,硬逼着我们要三十元,没办法只好卖了一百斤米给了他三十元。”凡老师一听,吓了一跳,大事不好,朱小虎出事了。凡老师把朱小虎逃学的情况告诉了他爷爷,朱小虎爷爷是个忠厚本份人,他不但不责怪凡老师,反而安慰说:“小虎可能到那个亲戚家玩去了,回来我要好好教育他。不读书逃学怎么要得。”
    凡老师临走时告诉朱小虎爷爷:“你老到亲戚朋友家看看,把小虎劝回家。”
    又过了三天,朱小虎爷爷来到学校,找到凡老师说:“我家小虎不见了,所有亲戚都问过了,都说没去,你们学校帮我找一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他爸交待。”
    凡老师向学校汇报此情况,学校派凡老师进城去找,各网巴,游戏厅,娱乐场所该找的地方都找了,没见朱小虎的踪影。凡老师印了五百份寻人启示,把周边县区都张贴到了。朱小虎爷爷跑来问消息,听说音迅全无,他着急起来,要学校想尽一切办法找到朱小虎。学校只好到地方电视台打广告,每晚八点正反复播出,一周后仍然没半点消息。
    朱小虎爷爷和奶奶这时耐不住了,隔三叉五跑到学校哭着要人。先到凡老师家哭一阵,“我的小虎哇,你可不能丢下爷爷奶奶独自一人走了。你还小,好可怜的。一点福都没享到。我的虎崽,我的肉哇。”好凄凉的,旁人听了眼睛里泪水在打滚。凡老师劝一阵,没办法陪同他俩到校长室,朱小虎奶奶一把鼻涕一把泪向谭校长诉说:“我小虎是一个听话的孩子,是你们学校把他逼走的,你们得找到我小虎。”
    谭校长开导说:“你二老不要急,我们学校正在努力寻找小虎的下落。我们估计他一定不会出什么事。”
    朱小虎爷爷说:“我小虎今年才十二岁,从没出过远门,身上只有三十元,十多天了不见人影,可能不在人世了。我要活的见人,死的见尸。”他说着也哭了起来。
    凡老师和谭校长难受死了,虽然他们没蛮来,但是哭哭啼啼心里真烦。一听说朱小虎爷爷奶奶来了,他俩人就紧张起来。
    有一天朱小虎爷爷奶奶又来了,他俩听说某地埋了一名无名死尸,要求学校带他们去看看。谭校长安排别人不去,没办法,只好同凡老师亲自陪同朱小虎爷爷奶奶去。到了目的地,一打听,说前几天派出所找人把尸体埋在一个山岗上。他们找到死者的坟墓,凡老师和谭校长一挖开,一股臭气熏天,差点晕到在地。朱小虎爷爷辨认了一下说不是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一个暑假朱小虎爷爷奶奶常跑到学校哭泣,凡老师和谭校长快要逼疯了。
    快到十一月份的时候,朱小虎爷爷收到新疆来的一封信,拆开一看,是小虎写来的,小虎在信中说:那天他跑到火车站,见一列货车停在那里,他鬼使神差爬进了车箱里躲起来,不久听见“咣”的一声车门关上了,等了半小时火车启动,朱小虎害怕了,在里面大声喊“我要下车。”“轰隆轰隆”的车轮声淹没了小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