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瞪着齐享憋出来两个字:
    “再来。”
    齐享微笑着看他,我觉得他的样子很像是想拍拍对方的脑袋,“下次吧,得走了。”
    曾叔叔夫妇还没来及开口,小男孩站起来,跑过去啪把大门给落了锁,“再来。”
    他妈非常尴尬,“别胡闹!多大了,也不嫌丢人!”
    曾小弟钥匙塞巴塞巴搁进t恤里,烈女一样拢着领口,警惕地看着一众人。
    曾叔叔看着儿子摇摇头,又转脸对齐享说,“你看,小齐啊,弟弟妹妹都留你,别走了,住这儿回头陪叔叔再好好聊聊。”
    曾妹妹站在我旁边,很乖的配合:“哥哥,留下来嘛。”
    他的视线越过曾小弟看向我,我翻一眼眼睛,转过身听见他说,“好吧,再来。”
    我在二楼刚洗完澡出来,就听见曾妹妹在隔壁房间激烈地反驳,“没有,我没有!”
    “没有?那这怎么搞的?”她妈听上去也激动,声音打颤。
    没办法我只能走进门。曾太太却不看我,只盯着女儿,脸色本分难看,“我谁都不问,我就问你今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这才看见她手上拿一个胸罩,一边带子断裂开来,不是施了大力绝不可能扯成这样。
    “谁让你乱翻我东西!”曾妹妹冲她喊,“我放在枕头底下的!你还去翻出来,你侵犯我隐私!”
    “隐私?你是我生的,我是你妈!”
    “我不是你私人财产!”
    这对话怎么这么耳熟呢?我青春期的时候也这么说过,大概,一个字都不差。
    母女两个对峙,曾妹妹神情倔强,但我接触到手,手冰凉,在抖。
    “阿姨,你别急,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我试图轻松地笑,“这不就是今天我们去逛文胸店的时候,试的时候,她一着急扯坏的嘛,都怪我,我当时也在试,没帮上她,很贵是不是?”
    曾太太瞧瞧我,脸色稍稍平静,但明显还是不怎么信。
    “哦,您看。”我捞过购物袋,摸出一对透明肩带,“当场都买下来了,才发现是固定的,不能换,您说多讨厌。”
    曾妹妹使劲点头,她母亲看清发票上,的确是南京西路某商厦的章,总算是半信半疑,“扯坏就扯坏了,藏着掖着做什么?”
    “怕您多想呗。”做女儿的得了理,没好气。
    曾太太沉默一会,把胸罩团成一团,“算了,我给你洗了吧。”
    又说,“小凝,出来下好么。”
    曾妹妹扯一扯我。我对她使个眼色,对曾太太应道,“好的。”
    曾太太在走廊上对我说:“小凝,我真怕她在外头吃点亏,被人家骗,她才十五岁。”
    “……”那个发育状况,我还以为她至少成年了。
    “说吧又不听,打又下不去手,你比她大不了几年,帮我说说她,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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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去曾小妹在看电视,漫不经心的问:“我妈又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让我说说你呗。”
    “说呗。”她笑嘻嘻地往床上一躺,“我听着。”
    “没这力气,我不爱管闲事。”
    “看出来了,还是你好,不像我妈,老顽固。”她一只手拎起那对肩带,“幸亏有这个,你怎么想起来的,好巧啊。”
    “那是因为,我也就买得起这个。”
    “改天我送你衣服呗。”
    “不用了,你省点心就行了,你才几岁?用得着那么着急吗?”
    “啊。”
    “别装傻。”
    她嘿嘿地笑了,“姐姐,难道你还是处女?”
    “……别提我,话说你才多大?”
    “我十六了。”她挺起胸膛,“我该有的都有了。”
    她穿少女型内衣,上面有白色的猫脸和蝴蝶结。
    我捂着额头,真是电闪雷鸣的一个夜晚啊,“别告诉我你已经……”
    “还没有,我这次那个来了。”她用遗憾的口气说。
    我松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松哪门子气。
    “姐姐,你难道不想跟自己喜欢的人,那个?”
    我正把肩带绕起来,手上顿了一顿。
    我唯一一件可以换透明肩带的内衣,是去年为了配那条黑色的小礼服裙,你说我想不想?他随时要,我随时可以给。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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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我又做梦了,梦见沈思博娶了别人。醒来第一个念头,是梦啊,下一秒又想起来,现实其实相去不远。
    再也没有睡意。我想抽支烟,这个念头突然无可遏制,我爬起来踮着脚,往楼下走。
    曾叔叔家的这个楼梯结构,环绕型,转个弯才能看见客厅的情形。
    沙发上有人,他闻声抬起头,我站在拐弯处那个平面上,手放在木扶梯上,和他面面相觑。
    我一声不吭,转身上楼。
    “下来。”
    我停步,大哥,识相点能死不。
    “我不下来。”我居高临下地看他,“我找东西,现在不找我要回去睡了。”
    他淡淡地回道,“要睡你早睡了。”
    “……哼。”
    “来坐下,别跑来跑去的扰民。”他不看我,拍拍身旁的空位置。
    我想起刚才的辗转反侧,慢慢走下楼梯,坐下来。
    “来一支?”
    我矜持地说,“不要。”_
    他就自己点上,我抱着膝盖,隔了一会问,“你为什么睡不着?”
    “生物钟。”
    “一点了。你生活习惯真差。”我鄙视地说,“你肯定会早哀。”
    他看我一眼,“那你呢?”
    “不告诉你。”我过了两秒补充,“我说这话可不是让你猜的意思。”
    “你多虑了,我也没这个准备。”
    我顿了顿,下了决心道,“我跟你说——”
    他等着我说完。
    我又没词了。
    “你不就是想说,我因为你来的?让我少转念头?”
    “哼。”
    齐享侧脸,掸一掸烟灰,空的手来摸我头发,“没治了,你。”
    我一闪,他的手长眼一样跟上来,落在我肩膀,但我还没来及挣一挣,他旋即放开。
    “道个歉我就算了。”
    他往后靠靠,找个舒服的姿势架起腿,“不好意思庄凝,我又没有强迫你,我看不出来有什么可道歉。”
    我其实说完那句就后悔了,的确矫情,此时悻悻的,“你为老不尊。”
    齐享咬着烟,瞠视我,我还没任何心理准备呢,他哧就笑了,烟也掉到地上。
    我吓一跳。
    这位仁兄,我从没见他这么过,无声地,却是舒展地笑起来,整个人都仿佛打上了一层柔光,一下还不算,接二连三。
    “有什么好笑的。”
    他用手掌抹抹脸,俯身把烟从地上拾起来,总算正色,“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你都忘了是吧。”
    “当然了,记着干什么。”
    “忘了就好,我也忘了。”
    “最好。”
    “不过还有一件事,”他在烟灰缸里把烟摁来,抬头看着漫漫长夜,“那个吻,是你第一次吧?”
    “……哼。”
    “否认没用,看得出来。”齐享起身,上楼梯,“晚安。”
    他离开有五分钟我才反应过来,什么叫做看得出来?我靠。
    谁也不要说谁 2009-10-28 21:35
    爱无葬身之地(之五)
    七月底,台风袭沪。
    我眼看着窗玻璃上,雨痕由细细一线,逐渐忘了矜持,奔放成淋漓的一面水幕。
    它们气势再磅礴也够不着我,我打了个呵欠,翻个身愉快地想,请上帝保佑那些在雨里奔波的人们吧,而我,要再睡一会儿。
    昨晚上又失眠,睡不着的夜醒不来的早晨,凡理习惯就好。
    此刻是周末上午的不过八点,却有人来叩门,小和尚敲木鱼一样,轻,但没完没了。
    我过去把锁拧开,看也不看来人转身往回走。
    “姐姐,我们去逛街?!”
    我摇摇晃晃,一头栽倒回床上,“小姐,下雨呢。”
    “没事,我看预报了,今天阵雨转睛,一会就出太阳啦。”
    “出十个太阳也不去。”
    “真不去?”
    我捂着薄毯,摇头。
    她翻脸,“那你惨咯,我要去跟我爸妈告状!”
    _“去吧去吧,不送。”
    她踱到门口,很神气地说,“我啊,我偷听到,某人跟某人kiss了哦!呣,瞒得还挺好,我是没兴趣知道详情啦,不过我爸我妈,以及……两位叔叔……”
    她没能说下去,因为我头发凌乱地爬起来,冲她尖叫一声,“小克格勃!不要胡说八道!”
    “是真的伐,真的伐?”她冲我仰着小下巴,“厚厚厚。”
    我想了一想,一声不吭地开始换衣服,换一半冲她招招手,“你过来。”
    “干吗?”
    “过来呗。”我很颓很忧伤地说,“扣不上,帮个忙。”
    这个小姑娘看我是放弃顽抗的样子了,就颠颠地过来,“咱们谁都不跟我妈说……啊!”
    她惨叫是因为我猛的扑过去,哗用被子把她给蒙住了,“长进了,威胁我啊——不许动,乖乖给我掐一下。”
    她满床滚,“救命哎!救命!庄!庄凝跟齐……哎呀!跟齐,齐哥哥……哎呀哎呀!”
    我疯的一边肩带滑下去了都没察觉,刚要钻被单抓她就听见响动,一抬头,曾妹妹口中的当事人正站在门口。
    他显然先是怔住了,接踵而来的是哭笑不得,但除此之外还有些什么,否则这两种情绪大概不足以让他立在那里不能动。
    我一只手还抓着被角,缺根弦似的瞪着他,是的我穿的很少,至少肩膀全在外面,色 情就算了,色 情又白痴,这比较要命。
    “灭口,灭口了,救命!”曾妹妹虚弱地从被单里伸出一只手,对空中划划。
    齐享退后一步,脸别开,声音倒是很镇定,但慢的出奇,似乎这两句也要费一番斟酌:“早饭凉了,你们动作快点。”
    曾小弟那天上午很快乐,齐享比平时多花一个小时才险胜他,小男孩大概是觉得胜利这玩意虽然目前只是冲他抛了个媚眼,但终于不再遥不可及。
    接近中午时天果然放晴,曾妹妹道,“妈,我要去新华书店。”
    她娘正在打麻将,随口说,“等你爸回来,开车送你。”
    “不用,有姐姐陪我。”
    曾太太看我一眼,等曾妹妹蹦蹦跳跳地先出了门,我换鞋的时候她撇下一众麻友,在我身后道,“小凝,我信你,她要是有什么,你就打个电话告诉我。”
    地铁上人很多,我对曾妹妹说,“下不为例了,我忙着呢,没空老陪你。”
    她攀着我胳膊,凑得很近,交换小秘密地姿态告诉我,“嗯,这次我准备好了,我那个都带了。”
    “什么?”
    “就是那个啊。”
    “什么啊?”
    她离远一点,用口型告知我,弹舌,嘴巴再张成o型,重复一次,我赶紧把她脑袋摁下去,四面看看,没有人注意,“你你你,你也太…”
    “有什么关系。”她笑。“你跟齐哥哥到哪一步了,要不要给你一个?我买了草莓味道的哦。”
    我昏厥,“我——跟——他”
    “好了好了。”她挥挥手,表示她对我们这样腐朽的成年人,发生不了聆听的兴趣,“我晚上可能要迟一点,你有地方去吧?”
    “多迟,你讲清楚。”
    “不知道啊。”
    “我最多等你到五点,你不来我就自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