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
    于是,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芷蘅感觉,似乎有巨大的力量传入心扉,令她慌乱的神智,倏然安稳下来。
    李昭南的这一握,说明,他没有将叶贵妃的话放在心上,是不是?
    她看他一眼,感动万千。
    但当她的眼神,再度望回到歌妃身上时,却在刹那冷入骨髓。
    歌妃与那样的目光一触,苍白的脸更如霜雪覆盖,几乎僵住了。
    荧惑守心
    芷蘅忽的拔出李昭南腰间长剑,李昭南亦是一惊,那剑上还留有苏妃的血。
    芷蘅径直向歌妃而去,剑锋直对歌妃,沉痛的眸,泪光冰凉:“为什么?”
    歌妃一怔,芷蘅的眼神再也不是昔日那个逆来顺受、忍辱偷生的卑贱女子,她只说了这三个字,却说得寒入心肺!
    芷蘅望着母亲,百味杂陈涌上心头,揪痛不已的往事前尘,她熬过了多少年、挨过了多少苦,曾九死一生、曾心灰意冷,三年前,她失去佑宁,又不得不离开昭南的时候,她甚至真的想过死!
    可是……她仍旧活了下来,因为还有一个一生未解开的心结,缠绕着她,这个心结不解,她死不瞑目——
    可而今,当父母就在眼前时,她却只有这三个字,似乎,她活着……便只是为了问这三个字!
    歌妃怔忪片刻,泪眼朦胧,却忽而轻声笑了:“芷蘅,错就错在,你不该出生在一个错误的时候。”
    芷蘅一怔,剑在手中颤抖。
    歌妃正欲言语,杨枝却拦住她,望着此刻持剑的冷酷女子,沉声说:“爱妃且慢。”
    芷蘅望向父皇,叶贵妃挥剑自刎,父皇却似镇静了许多,目光凝视着她:“你想知道,答应我一个条件。”
    芷蘅凝眉,李昭南亦是冷了目光,竟然还敢讲条件?
    李昭南踱步上前,暗色的眼,低冷的看着一身龙袍未褪的杨枝:“你以为,你还有权谈条件吗?”
    杨枝冷笑:“李昭南,若不然,我杨枝死也不会说,亦会亲手杀了歌妃,让此事成为永远的秘密!”
    “那又怎样?”李昭南冷道。
    杨枝挑眉看向芷蘅,芷蘅绝色的脸容,比着歌妃当年亦犹胜几分。
    “不怎样!除非杨芷蘅永远不想知道!”杨枝几乎是威胁的口吻。
    李昭南夺过芷蘅手中长锋,寒刃压在杨枝颈上,暗眸涌动:“朕有的是手段要你说出来。”
    “是吗?”杨枝仰着脸,不以为然,“李昭南,我杨枝什么都失去了,已再没有了挂念。”
    李昭南眉心聚拢,眼里有一忽而过的迷茫。
    芷蘅望着他,等待着李昭南的决定。
    许久,李昭南缓缓收回长剑,怒气仿佛瞬间消散在眼里,他冷然一笑:“好,你便说来听听。”
    杨枝见他口气松动,眸光望在一边怔怔不语的芷菡身上,十一公主与那目光一触,一惊,父皇的眼光温怜万千,她不懂,父皇为何要在此时望着她!
    李昭南亦望向她,这女子,他依稀有印象,曾经在北冥游玩之时,这女子常常出现在自己身边,却偏偏假装无意,当时,他便感觉颇为好笑,从不予理睬她。
    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曾打探过。
    李昭南心里隐隐有所猜测,果然,只听杨枝开口道:“只要你同意放十一公主一条性命,纳为宫妃,保她日后衣食不愁、安平一生,我杨枝便将一切说出,绝不隐瞒,更死而无憾!”
    李昭南虽有所准备,仍不免一惊,芷蘅却僵住了身子,心神俱震,她眸光盈盈,不可置信的疼痛,袭入心里,几乎将她击溃。
    为什么,父皇宁愿用性命去保护妹妹,对自己……却是这样的残忍!
    纳杨芷菡为妃,她无法想象,与这样的妹妹,再次在同一座宫檐下生活。
    她望向李昭南,李昭南深沉的眸光,似有所思。
    竟没有毅然决然的抗拒。
    她心一痛,深深吸一口气,她流泪望向歌妃:“母妃,我不是你亲生,对不对?”
    歌妃亦是泪流满面,她摇头,杨枝更冷哼道:“你自己看看你的脸,看看你的身姿神韵,哪一点不与歌妃相像?你怎么会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芷蘅欲语,李昭南却揽住她纤柔素腰,将她禁锢在怀里,芷蘅望向他,他眸光安定,笑着说:“好,朕答应了!便纳北冥十一公主为妃,可是……朕亦有一个条件,你若不应,朕亦只能领皇后遗憾了。”
    杨枝一怔,李昭南的眼神意味深深,他绝冷的目光寒入心底。
    杨枝略略一思,自己似乎已没有什么再能失去。
    于是道:“好!说来便是。”
    李昭南挑唇笑道:“朕,要北冥传世之宝,夫逑香!你可答应吗?”
    杨枝面色霎时大变,夫逑香!李昭南如何会知晓?
    “你……”
    “朕只问你答应或是不答应?你只需点头,或摇头。”李昭南沉冷的目色,令秋更冷,心更寒。
    歌妃亦惊得停止了流泪,望着杨枝,须臾,杨枝笑了:“好,李昭南,不想你驭马天下、铁血帝王,亦对这些个香料感兴趣,我会将秘方交给芷菡,如何?”
    李昭南朗声道:“好,朕应了!可以说了吧?”
    芷蘅望着李昭南,她不能置信,他竟然会应下来。
    虽说,杨枝略带威胁,可是……凭着李昭南的强势,别人越是威胁,他应越是不理才对!
    可这一次……
    她出乎意料。
    却只听歌妃低声开口:“芷蘅,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乃阳城水榭边一名低微的歌姬,蒙受皇上厚爱,得以入宫,但……我入宫之时,便已怀有三月身孕!”
    芷蘅身子一震,她早该想到的不是吗?
    “可是……”芷蘅正要言语,杨枝却接着道,“我因深爱歌妃,不予计较,歌妃执意生下你,你出生那天,天有异象,荧惑守心(1),司宗妖孽,大凶之兆!国师主张处死你,可你母妃不许,可而后,北冥果然经历了与南越之战,更有旱灾、冰灾连续两年,国力大衰!我不得不相信你便是那妖孽!你就是带给北冥灾难的妖孽!”
    ……………………
    荧惑守心(1):荧惑守心的天象在古时中国被视为大凶之兆,因心宿二象徵帝王,若火星在心宿二附近停d或逆行则被视为侵犯帝王,占星学指其为「大人易政,主去其宫」,帝王恐有亡故之灾,不过根据新竹清华大学历史研究所黄一农教授的研究发现,在二十三次荧惑守心的记载中,竟然有十七次均不曾发生,可见此类天象的记载多出於伪造,有兴趣了解的人可以参考黄一农教授所著荧惑守心的星占意义一文。
    曾经情恨
    芷蘅大惊失色!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父皇犹自愤恨的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母妃盈盈哭泣的脸。
    脑中嗡然一片空白,荧惑守心、司宗妖孽!
    一字字的刺进心头!
    她几乎昏厥过去,幸有李昭南坚实的怀抱,她的身子不住抖动,不可能,不可能的!
    杨枝却露出了嘲讽的笑:“李昭南,你立此等女子为后,亦必遭天意报复!”
    “我李昭南从不信天意!”李昭南紧紧扣着芷蘅的肩,温暖的抚慰她的惊惧。
    “不,不……”
    芷蘅想到了,她许不是父皇亲生,可她无论如何没想过,自己会在一出生便被赋予妖孽之说。
    歌妃泪眼望向她:“是真的,芷蘅……”
    “不!”芷蘅不相信,荧惑守心、司宗妖孽!
    “这样荒诞的说法只有愚蠢的人才会相信。”李昭南淡声说,转眼望向芷蘅,“芷蘅,何必在意从前,如今你是我大沅皇后,母仪天下,我大沅如日中天,而这些人,都要匍匐在你的脚下,你的一句话,便可决定他们的生死!什么荧惑守心?统统都是无稽之谈!”
    芷蘅望向李昭南,自古帝王皆颇是忌讳这些鬼神之说,李昭南却似乎丝毫不在意一般。
    冷眼看着杨枝,而杨枝却望向自己,父皇的眼光里,竟然有一瞬而逝的得意,他挑着眉:“所以,你会对自己的六哥存有情愫,便不奇怪了……”
    为什么,连杨枝也要这样说?
    他的眼神,阴狠中带着决绝!
    自己深藏的情愫,究竟为何会被他们拿来利用?为什么……到了如今,这些人仍不忘陷害她?
    脑海里,一个人影,一个声音闪过。
    她忽的抬眼而望,对上一双清净的眸,那眸光里照见自己震惊的影子。
    他一身白衣依旧,身边依偎着楚楚动人的十三妹杨芷蒽。
    赵昱卓!这个唯一知道自己心事的男人,这个唯一戳穿了她多年隐秘情感的人。
    那个新婚之夜,她犹记得他落寞哀伤的神情,他说,他知道,她的心里爱的人是六哥!
    然而三日前,亦是他陪同着六哥前去议和,那么……
    赵昱卓对上芷蘅质疑的眼神,冰冷的烛色,大殿之内一片哀光冷透,
    她的眼神,赵昱卓自然明白,却只是低头苦笑。
    “芷蘅,若你还当自己是北冥人,你会救你六哥的是不是?”杨枝得寸进尺、言语犀利。
    芷蘅望向他,心里的不甘与纠缠令她的眸光冰凉。
    她望着杨枝、望着神情闪烁的母妃,心里总有一种感觉,他们所说的,也许是事实,可亦不是事情的全部!
    她总感觉,他们刻意隐瞒着什么!
    总感觉,母妃的眼神刻意躲避。
    杨枝缓缓起身,走到杨芷菡身前,被大沅兵围住的狭小空间里,似乎空气都是稀薄的。
    杨芷菡举头望着父皇,一行泪滚落:“父皇……”
    杨枝慈爱的笑,低身在芷菡身前:“芷菡,你是父皇最爱的孩子,这皇宫上下,没人能及得上你在父皇心里的位置,父皇只望可以保下你,只望,你可以有机会存活下去,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不,父皇!”杨芷菡忽的嘶声哭道,“不,没有父皇、母妃,芷菡如何无忧无虑?父皇,芷菡不要嫁给那个人!不要嫁给他!”
    她抬眼瞪向李昭南,李昭南是平静冷淡的瞥她一眼,怀里搂着惶然惊讶、脸色苍白的姐姐。
    这个男人,冷峻倨傲、冷酷无情,她虽与他数次相见,但对于他,却只停留在种种传闻里。
    他,是这个乱世的神话,他马踏中原、一统天下!他弑父杀兄、他亲手杀死结发妻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