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
    陆少宇一上楼,那个领路的影卫就不知所踪了。他伸手推开布满灰尘的木门。青云用手肘支着下巴安静的坐在窗前,阳光透过老式木料的缝隙懒洋洋的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让他冷厉的眉眼柔和得有些不真实。
    陆少宇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青云便转过对着他淡淡一笑,语气轻柔:“少宇,你来了。”
    “嗯,我来了。”简单的一个问答,代替了太多想说的话,莫名的分离和期待已久的重逢,看到这张熟悉的俊脸,只一个瞬间,陆少宇便忘记了昨夜无数的纠结和担忧,甚至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傻傻的带着一堆坏掉的点心出丑,相视一笑。
    陆少宇明白,就算自己一直不能到这里,青云也会这样安静的等下去。没有铁链和枷锁,甚至视线之内看不到任何守卫,陆少宇明白青云为什么乖乖留在这里,就像青云也清楚,这次的重逢陆少宇必然已经付出了什么代价。不过,不管过程如何,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们早就心意相通,不会因为对方的付出而愧疚,更不会为无法改变的过去而懊恼,从相识到相守,两人之间有过太多不合常理的波折。本就是来自两个世界的人,在这一刻却只需要相视一笑,便胜过所有言语和动作。
    浅金色的阳光样细绢纱一样,把空气都小心滤过一遍。就连空屋里的灰尘也澄澈而安宁,陆少宇眉眼弯成细月,一个发自内心的浅笑慢慢在他平凡无奇的五官上描摹出细致而灵动的纹路,他轻轻仰着头对青云说:“我们回去吧,以后一直在一起。”
    青云黑沉沉的眸子直白的落在陆少宇眉间重重点头,英挺的五官刀削斧凿一样死死印在陆少宇的灵魂上,悸动不止。
    毫无预兆的,整个空间里突兀的升腾起一团白光,有一个飘渺的声线在远处轻轻叹息:“哥哥,你终于回来了,请你一定要幸福。”
    “你是我的小啊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被誉为天/朝神曲的旋律在床边里的手机里一遍遍循环,陆少宇迷迷糊糊的按下接听键:“您好,陆少宇先生,你的妹妹陆晓雪在三环路突发的连坏气爆事故中不幸身亡,c国紧急情况部很遗憾的通知您,请尽快赶到弥天大雾区土豪路911号领取家属遗物和抚恤金,如果您有任何疑问和不满,请登录紧急情况部官方网站查询和投诉,想要获取更多咨询请关注紧急情况部微博、微信,或者扫描二维码下载客户端。”
    声线毫无起伏的机械提示音,让刚刚醒来的陆少宇整个人都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紧急情况部,对刚刚二十岁的陆少宇而言,并不是一个陌生的机构,因为同样的事在几年以前已经发生过一次。命运就是一个披着华丽斗篷的渣滓,每当你以为人生终于有点起色的时候,他就会迫不及待从转角处跳出来狠狠给你一巴掌。
    明明刚刚还在架空的冷兵器时代和一个武功高强的帅气男人谈恋爱,一转眼就再次回到了熟悉的电脑前。不管这个过程有多么离奇,在这个电话之后,陆少宇也只能机械地套上几件衣服,摇着手机上的打车软件往那个可笑的地址赶过去。
    天空灰蒙蒙的,飘着冷雨。矗立在窗外的依旧是他看惯了的石头森林,没有青绿的草地和浅色的阳光,更没有那个想一想就忍不住浑身颤抖的帅气男人。陆少宇趴在盥洗室里狠狠灌了一大杯冷水,这才塞着耳机出了门。
    紧急情况部的黑色大门前车来车往,无数表情沉痛的中年人行色匆匆的和陆少宇擦肩而过,陆少宇用力拉低鸭舌帽的帽沿,遮住脸上的情绪。他步伐僵硬的穿过传达室,只有一小段浅绿色的耳机线从几缕碎发中穿出来。
    既然能接到电话,那么陆少宇的身份是早就被确定的。在天/朝永远都不需要怀疑国家机器的办事效率。因为哪怕是最不起眼的一条网络聊天信息也可能被记录在案。陆晓雪安静的躺在统一配发的冰棺里,因为是侧躺的姿势,她齐肩的长发遮住了面容,一身合身的白色连衣裙让她恬静得就好像沉睡在美梦里的公主。陆少宇弯腰,蹲下死死咬住嘴唇,他的五指鹰爪一般死死扣住冰棺的边缘,因为用力过大,就连指尖的血液都被压迫到一侧,整个手掌惨白的有些可怖。
    “陆先生,所有的抚恤金我们都已经按照规章打入了您的个人账户里。如果对遗体身份没有怀疑的话,请在这章表格上签字,在这次三环路的突发气爆事故之中已经有一百六十八人遇难了,还有大批伤员等待抢救,为了避免造成民众恐慌请您和其他遇难者家属一起尽快离开,关于遇难者的遗体,国家会统一安置在专门的墓园里。”
    陆少宇看着眼前穿黑色西装的挺拔男子,开口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无力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他安静的把自己的名字填进表格的空白处,雨越下越大,黑沉沉的重云压得很低,云岚缝隙里的电光像咆哮的凶兽让陆少宇本就削瘦的身形越发显得单薄,就好像一个不留神这个命运悲惨的少年就会被吞噬一样,让不少工作人员都暗自为他担心。
    在这座色调暗沉的建筑物外,很有经验的出租车司机还等在原地,甚至还贴心的为陆少宇拉开车门。耳机里的音乐音量很大,就连耳朵不太好使的传达室大爷都能隐约听到两句歌词:“我不想念,不想念那时光,那些快乐和悲伤却总在我身旁。”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最后一章争取今晚写出来,我迫不及待的想要标上完结。按惯例本章下留言可求番外,如果在末章更新后没有留言,番外就取消,反正现在的情况也不可能放什么小福利。
    第51章 这离奇的现实
    因为在几年前就得到了父母双亲的抚恤金,所以虽然帝都的房子很贵,但陆少宇还是已经在市中心有了一套将近一百平米的房子。即便是被迫辍学,因为还有一个比自己更为年幼的妹妹,所以他很快就振作起来,凭借着日更万字的良好记录,顺利在江江文学城有了那么些自己的固定读者。
    收入虽然不算太高,但配合着父母留下的存款,生活也不会太拮据。这种心态和母亲有点相似,不管多么现实绝望,只要想到自己还有孩子就会咬牙坚持。在父母双亡之后,陆少宇来不及悲伤就面临着照顾年幼妹妹的重担,所以他内心无数的惶恐和负面情绪,都被他一股脑儿扔在角落里。只要妹妹这个发条还在,那么陆少宇就不会放任自己去思考那些人生的灰暗。
    毫无准备的再次穿越回来,让在另一个时空早已经习惯依赖青云的陆少宇极为不习惯。妹妹的意外死亡无疑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一瞬间失去了挚爱和至亲,陆少宇整个人生都失去了重心。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剩下的就是无穷尽的茫然,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的茫然,甚至连悲痛都被这巨大的空洞覆盖,陆少宇像是被人抽离了所有的力气,他全身瘫软成一团破布,趴在床上,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让他很快就沉睡过去。
    很快,陆少宇就开始做梦,起先占据梦境的还是一些从小到大和亲妹妹相处的片段,随后竟然被他和青云在洛阳私宅里的回忆取代。有些东西,不是忘记而是珍藏,越到苍凉的时候,才会越发留恋他短暂的二十年人生里为数不多的温暖。
    就如同那半截被他留在书房里的绿牡丹枯枝一样,不管形状怎样也掩盖不了它曾经是珍宝的事实。陆少宇那截树枝有很大的执念,因为正是因为这样一个诡异的礼物,让他明白自己在青云心里分量有多重。明明还在梦中沉睡不醒,陆少宇却已经悄无声息的泪流满面。
    “哥哥,你不用伤心。我用灵魂作为代价才换来了你穿越时空的奇遇,那个人始终都属于你,不管相隔多么遥远,你们终将团聚,哥哥,请你一定要幸福快乐下去。”妹妹的声音很遥远,但熟悉的声线却十分亲切,陆少宇在梦境中茫然的注视着眼前雾气弥漫的虚空,缓慢而郑重点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个残酷的世界没有任何奇迹不需要代价,只是我没想到这份代价居然沉重到我完全负担不起。晓雪,对不起。”
    “这么多年,哥哥为我做的,我都知道。既然马上就会死,为什么不尽力为哥哥做点什么?换做是你,也一定是愿意的。所以哥哥不用有负担,因为你会代替我幸福的,而在死者安息的国度,也一定会有属于我的那份幸福。说不定能离开这个浮躁的世界,本身就是一种解脱,因为给你带来负担的同时,我也会内疚和不安,说实话,这么多年过去了。父母在我心里早就只剩下一个模糊的符号,连相貌都已经被遗忘了,能在最后为你做点什么,我很满足也很安心。”
    陆晓雪说完最后一个句子,就好像是打破了某种魔咒,陆少宇倏然从床上清醒过来。短促的门铃声已经响起,陆少宇踩着小黄鸭图案的拖鞋到门口,猫眼里正是青云那张英挺帅气的脸。
    “少宇,我来了。”
    又是这样一句话,简单而直白,却包含着完全不一样的含义。也许这样的直白,才是一辈子相守最值得珍惜的。陆少宇笑着点头,把自己的小手按在青云的掌心:“在我的时空你也有私宅么?”
    “当然,我将会成为满足你所有愿望的完美情人和伴侣。”青云微微躬身,托着陆少宇的手心低声呢喃。
    深蓝华府是帝都近两年才建成的独栋别墅,它开始施工之前定位的客户群体就是明星、政客、企业家、律师这些收入超高的精英群体。陆少宇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这样一座宅邸的所有人。
    当他坐着加长的宾利车转过别墅区弯道的时候,后视镜的反光里有数个全身黑衣的保镖一晃而过。陆少宇歪着头,大半个身体都靠在青云的肩膀上,虽然换了一身剪裁得体的定制西装,但身体的触感却分毫未变。所以不管真相是什么,陆少宇都能安然接受,只因为是青云,那么不管多么离奇他也会无条件的相信。
    这里是深蓝华府的c区楼盘,但它还有一个更直白的名字,叫时空天平管理处古穿今分部。住在这里的,全部是付出了各种代价得穿越时空的人,他们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穿越时空症候群,而我现在是这里的最高负责人。
    “那么,这些穿越者全部都会武功?”陆少宇仔细回忆刚才在汽车后视镜中那些气势凌厉的黑衣人,瞬间就知道了原因。
    “他们也不都是会武功的,有很大一部分只是因为前世的因果没有了却被放逐到这个时空的。就算他们穿越了,也依旧从事着和之前一样的死士工作,只有我是被人交付灵魂召唤到你身边的。所以我按照召唤者的期望,获得了权势和金钱。”
    “也就是说,妹妹在梦里说的话都是真的。而她就是你的召唤者,回应的就是我的希望?也就是说,那些平日里抱怨没能和土豪做朋友的废话,都被时空管理部门采纳了?其实在天/朝有很多人都会这样自嘲,可是为什么只有我成功了?”
    “当然是因为你把我放在了心上,就算迷失了自我,也依旧会想念。正是这样执着的想念打动了时空管理处的高位面生命,通俗点说,他们就是简单意义上在你的世界无所不能神。所以,他们回应并实现了你的愿望,以你妹妹的灵魂为代价。”
    在他们对话的间隙里,车已经被司机开进了车库。青云牵着陆少宇的手穿过巴洛克风格的铁门,绕过美轮美奂的花园和喷泉,最终走进了中式风格的古建筑里。这段路程不算太远,场景的变换却极为梦幻,从开满蔷薇花的庭院到矗立着精致雕塑的广场,最后又回到青云原本所在时代的建筑里。陆少宇来不及惊叹和吐槽,就被占据正厅半面墙壁的那幅猛虎下山图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因为这幅图,正是当初在青云洛阳的私宅里,他最喜欢的。
    “其实,你离开的时候已经得到了两瓶万能药作为奖励。一瓶我已经喝掉了,为了尽快理解这个时空的常识,而另一瓶则是留给了翼德君。”
    “翼德君也穿越了么?”陆少宇虽然不记得什么万能药,但对自己一穿越过去就攻略的翼德君还是印象深刻的,毕竟那些整齐漂亮的腹肌手感实在是太棒了,就算是青云和翼德君相比触感也略显单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