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清的那抹小小弧度根本不是同一个等级。
    上苍,原来他真正笑起来的模样,竟如此稚气却又迷人……
    而一想及他笑的原因,云菫更是目瞪口呆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向来严肃、傲慢到不近人情的甘莫语也会参与承平宫中向来无伤大雅,却屡屡让保守派人士摇头的赌局,而且依他的话语来判断,他参与的赌局不仅与她有关,而他,也因此进账了不少。
    该死,这不是掌管天禧草原周边事务的承平宫吗?
    该死,这群平常道貌岸然,老因忠心护国而大打出手的人们到底是怎么了?
    更该死的是,甘莫语参与的赌局内容,究竟是什么啊……
    为什么梦中会有他?
    依然轻合着眼眸,因为云菫不想醒,因为她不想明白,更不想让自己去思考甘莫语会出现在她梦中的任何原因。
    离开承平宫,至今,已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来,他们见过两次面,在两个不同的国度,冷冷地擦肩而过。
    那时的他依然一身黑衣,也依然器宇轩昂,气势傲人,纵使同样贵为使节,但两人却只是礼貌性地一颔首,连一句对话都不曾有过。
    明明是永远针锋相对的天敌,可她,为何梦见他……
    将头埋入枕中,云菫强迫着自己睡去,强迫着自己忘却,忘却那个意外,忘却那些本就不该存在的一切,忘却所有他误以为是给予另一名女子的宠溺与温柔……
    「甘大人、甘大人,菫大人正在就寝,您可否……」
    然而,在云菫终于缓缓睡去之际,甘莫语却无视身后小七忧急的劝告声,与那些直直瞄准着他心际的弓箭,笔直地向女儿国四姑娘府内最戒备森严的房厅走去,然后在抵达门前之时,用内劲震开所有守卫,一把推开房门,再重重关上。
    大大的寝房中,有一张垂着透明床纱的精致床榻,床榻旁散落了许多文牒,而榻上那名脸上显而易见还残存睡意的长发女子,缓缓坐起了身,在望清擅闯自己寝房之人时,蓦地一愣后,蛾眉一扬。
    她面色微愠地斥道:「甘大人,您这无礼之举在我女儿国已可视为刺客,直接格杀。」
    「恕我直言,菫大人,你府中的禁卫军简直严重失职。」蓦地转过身去,甘莫语无比冷漠地硬声数的哦奥:「这等阵仗,连宵小都防不了!」
    是的,转过身去,因为擅闯女子寝房本就相当不得体,特别是此名女子还未着正式服装。
    但事态如此严重之时,他已没空管所谓得体不得体。
    不过尽管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尽管还隔着一道床纱,可甘莫语的心跳,还是蓦地漏了一拍。
    那一刻的云菫,与他所见过的衣装齐整、风度翩翩的她,是那样的不同。
    她斜坐在榻上,一袭丝被盖在她的腰际,美眸中有股浓浓的慵懒睡意,衬得她整个人显得迷离。
    她身上那袭宽松的浅绿色双开襟单衣,因入睡而有些松落,以致她右半边丰满的浑圆双乳整个若隐若现,她的一头长发虽有些凌乱地散在肩后、颊旁,却让她本就绝美的小脸,更添一分娇嫩与稚气……
    「甘大人,我保证,若您是宵小,早被万箭穿心于宫门前。」
    在睡衫上罩上一件外袍后,云菫掀开床纱由床榻上走下,赤裸着雪白的双足,怒视着甘莫语的背影。
    「现在,在我门外的禁卫军冲入之前,我容许您用一句话来说明,说明我与我的禁卫军必须忍受您如此无礼的最主要原因。」
    「海老国的张大人两日前惨遭毒害,毒发身亡之时,右手握着你的信物。」
    张大人?那个每逢开会总会像来郊游,热中偷拍承平宫女官臀部,永远与甘莫语站在对立面,且对女儿国也没啥好印象,但在海老国中却具有极高声望的老疯癫,死了?
    死时,右手还握着她的信物?
    该死,这样明摆着的栽赃,会不会太幼稚了点啊!
    问题是,幼稚归幼稚,但那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热血冲动闻名的佣兵产出国——海老国,恐怕就是会信啊!
    「噢!确实是个足以令人多听两句的『好』消息……」听完甘莫语言简意赅的说明后,云菫的眉心彻底紧蹙了。
    这消息确实太爆炸了,爆炸到她依稀都听得到海老国那群向来分散各地的佣兵部队开始吹集结号的号角声响。
    但这消息真的正确吗?
    若真,她的信使为何没有回报?而又为何甘莫语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知?
    若假,甘莫语又为何冒着被万箭穿心的严重后果,直接闯入她的寝房?
    「让甘大人如此风尘仆仆前来兴师问罪的最主要原由,莫不会是张大人左手握着的,恰巧是甘大人您的信物吧?」紧盯着甘莫语高大,却不知为何有些僵硬的背影,云菫突然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我的信使已伤重不治,贵国信使恐怕更早便遭遇不测。」
    甘莫语并没有直接回答云菫的问题,但他的话,已足以证明云菫的猜测全然无误,所以她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甘大人,依贵国的行事标准,将所有罪证全赖在我女儿国身上,您岂不是省心多了?」
    「所有对话管道皆已封闭。」静默了半晌后,甘莫语紧绷着嗓音说道:「若战事号角真正响起,五日后,与那群杀人不眨眼的佣兵部队搏命厮杀的,将是你新婚的二姐。」
    虽早知事情的严重及迫切性,但云菫还是不明白,不明白向来专断独行,且先前与女儿国还有过节的易天国,怎么会做出与女儿国联手的决策?而甘莫语又为何要特别提起她的二姐云荼?
    「真是感激甘大人的体谅。」所以,云菫决心弄个水落石出,「但我家小荼就算新婚,战力依旧非凡。」
    听出云菫话中的质疑,静默了许久后,甘莫语只能双手握拳,冷冷说道:「我的大姐终于有孕,而上个月,我那还沉浸在初为人父喜悦中的姐夫,被指派为护国将军。」
    什么?他竟是未在告知易天国之前便私下前来?
    听到甘莫语的话后,云菫真的吃惊了。
    吃惊于原来这个人们眼中无血无泪的寒血石雕,竟是如此深爱着他的胞姐,深爱到宁可知情不报,只身冒险前来,只为试图能在事件爆发前平息此事。
    「散落各国的佣兵部队,现已全秘密赶回,在他们完整集结成军吹响号角前,我们约莫还有五日的时间。」
    「该死!」想及同样有孕,只是暂时秘而为宣的二姐云荼,云菫忍不住地低咒出声。
    五日,五日能干嘛?
    那个向来蛮横、战力惊人的佣兵之国,两日就够踏平一个国度了!
    「菫大人?」听到云菫优雅嗓音中吐出的低咒,甘莫语有些讶然。
    「甘莫语,你现在立刻给我转过身来,我现在没空跟你讲究外事礼仪,我要看着你的眼睛说话!」云菫不耐烦地瞪着甘莫语的背影。
    甘莫语终于缓缓转过身来了,此时,云菫才发现,他眼底的浓重黑晕,几乎可与黑夜媲美,而眼眸中的疲惫与克制,更是前所未见。
    易天国离女儿国有几百里呢!他一定是在得知消息后的第一时间,便毫不考虑地策马狂奔而来了。
    他从来不是个冲动之人,更非是个无礼之徒,可想而知,他这回真是将性命及未来全赌上了。
    而她,要陪他一起赌吗?
    尽管疑问很多,要考虑的事更多,但云菫却明白,甘莫语一定是心中早有想法,才会在出发前,冒险前来与她先行「串供」。
    「你打算自己送上门去?」紧紧盯着甘莫语的眼眸,云菫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是的,所以能否——」明白云菫已知晓自己的来意,因此甘莫语二话不说,直接切入正题。
    「不必费事了,我与你一道走。」未待甘莫语将话说完,云菫便一把打断他的话,然后在望见他欲反对的神情之时,狠狠瞪向他,「甘莫语,少跟我废话!」
    是的,她决定跟他一道去,一起去面对并化解这场有可能引起三方战事的阴谋诡计,而不是干坐在房里焦急地被动等待。
    凝望着云菫那张果断,且丝毫没有商量余地的小脸,甘莫语静默了许久许久后,才由怀中缓缓掏出一个腊封信函,「这是你的。」
    「嗯?邀请密函?」拎起回溯与自己那张几可乱真的邀请密函,云菫望着甘莫语,轻轻挑了挑眉,「真有你的,竟连张大人的花押都仿得一模一样。」
    「明日一早出发,其余事路上再议,我明——」蓦地转过身去,甘莫语不顾云菫话中的好奇与揶揄,一边说,一边大步向外走去。
    但他话未说完,却又立刻被一声娇斥声给彻底打断。
    「甘莫语,你现在立刻给我躺下!」
    听到云菫那傲然的嗓音,甘莫语的脚步一顿,然后缓缓回过头,望着她那如女王般的高傲身姿,以及那只指着她睡榻的纤纤白玉小手。
    「在你那张目空一切的冷脸没有恢复原有的无血无泪之前,我们的计画绝不可能成功。」
    「那就打扰了。」自然明白时间的紧迫性,以及出外寻找客栈极可能造成行踪败露,所以甘莫语再不拒绝地走至云菫的榻旁坐下,脱下长靴后,和衣靠在床头合上眼。
    「请自便。」
    待甘莫语坐下后,云菫也转身向一旁的内室走去。
    那个房间,原是专为来访的姐妹们准备的,按理说,她该让他在那里休息的,但不知为何,她没有这么做,更不想去思考为什么……
    原本合着眼、靠在床头的甘莫语,在那小小的脚步声进入内室后,眼眸突然缓缓睁开,接着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
    这种时候,他怎可能睡得着?
    前来的这一路上,他不是早想好了一千个拒绝她同行的理由,为什么一见着她,就一个都想不出了?
    明明告诉自己不该,也不能与她牵扯太深,但为什么一见着她,他就全忘了?
    明知他曾那样靠近的闻及独属于她身上的淡淡幽香是如何让人沉醉,可他竟还躺至她的榻上,任那股幽香彻底在他四周萦绕,包裹住他全身,让人想漠视,都漠视不了……
    在你那张目空一切的冷脸没有恢复原有的无血无泪之前,我们的计画绝不可能成功。
    可当云菫说过的话,又一次缓缓地在甘莫语心底响起后,他还是强迫自己合上了眼眸。
    因为他终于明白,原来,在她的心中,他是这样的存在——
    目空一切,无血无泪。
    既然如此,那么他能做的,就是如她所愿的继续目空一切,无血无泪……
    第五章
    两日后,当甘莫语与云菫风采翩翩地出现在海老国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