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下肢几乎毫无知觉。
    “你腿部的关节断了,刚接好,现下正在用药养着,不要乱动。”那人皱眉。
    “这是哪儿?”庞弯想起昏迷前受伤的经过,禁不住有些惊慌,“你怎么会救我?”
    “这里是孤宫之巅,山寒殿上。”
    那人见她如惊弓之鸟瑟缩发抖,原先的关切之色悄然隐去。
    ——为何她会用如此防备的态度对待自己?为何她的语气不是感激,而更像是质疑?
    这些问题如鲠在喉,让他心中渐渐不悦起来。
    “贺青芦!你这骗子!你明明就是孤宫的人!”
    庞弯终于明白自己还在敌人的地盘上,顿时红着脸大叫。
    贺青芦见她失控的模样,心中好受了些,眉毛一挑驳斥道:“我如何骗你了?我确实不是孤宫宫主,这不代表我与孤宫没有关系。”
    “……你到底是谁?”庞弯瞪大一双惊惶的眼睛——假如不是孤宫的重要人物,他又怎能住进这精兵把守无人能达的山寒殿?
    贺青芦并未急着答话,只是哼了一声,端起一碗药递到她面前。
    “吃了就告诉你。”他垂下长而密的睫毛。
    各位读者,不好意思,什么亲手喂药嘴对嘴灌汤之类的玛丽苏幻想,这里暂时是不会有的。我们只能看见贺公子正儿八经拿起枕头塞在庞弯的脖子下,又抽出一根麦秆插进药碗,将剪开的顶端凑到了庞弯嘴边上。
    “吸。”言简意赅的命令。
    庞弯乖乖吸了一口,只觉得浓重的苦腥之气瞬间溢满整个口腔,一时忍不住要将药汁吐出。幸亏贺青芦眼明手快扣住她的下巴一抬一堵,那口药才被生生被灌了下去。
    “……这么苦,还不如死了算了。”庞弯委屈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不怕伤不怕死,偏偏怕苦怕得要命,玛丽苏的女贵族都是被蜜罐子泡大的,生平连苦瓜都不沾,更何况喝中药?
    贺青芦见她神情凄楚,本来一腔作弄的心思也就淡了几分。
    “你不管那关在牢里的人了?”他板起脸责难,面无表情。
    庞弯这才想起南夷还在对方手里,赶紧扯住他袖子:“我师哥在哪里?不许你们伤害他!”
    贺青芦瞟她一眼,语气淡漠不屑:“一个瘫痪在床的废物,有什么资格说不许?”
    庞弯噎住,大眼中迅速腾起薄薄的水汽。
    然后她眨巴两下睫毛,下一瞬间便端起药碗喝了个干干净净。
    贺青芦见她明明脸都苦得皱成了一团,却咬牙不吭气,心中半点报复得逞的快感也没得到,意兴阑珊之下摸出一块早就准备好的糖块,默不作声递过去。
    庞弯望着嘴边莹白的糖块半响,忽的张嘴狠狠一咬,顺便啃了那手指一口。
    “你属狗的?!”贺青芦勃然大怒,触电般飞快抽回了手。
    庞弯没说话,只是使劲嚼着糖块,腮帮子高高鼓起。
    “胆子不小,敢对我再三动手!”贺青芦冷笑一声捏住她下巴,看样子打算将那救命的糖块挤出来。
    一滴滚烫的水珠落在他手指上。
    贺青芦一怔,抬眼只见庞弯正恨恨盯着他,满是雾气的杏眸眨也不眨,两条晶莹的泪河沿着白玉面颊滑下。
    她是这样倔强,如受伤的幼兽,眼白充血发丝凌乱,紧抿的嘴唇微微发抖。
    怒气忽然烟消云散,心头腾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纷杂思绪。
    “……懒得理你!”
    贺青芦极其烦躁的甩开手,挥掉帷幔大步流星离去。
    他走得快且急,全然没注意药碗被自己的袖子打翻在地,碎成了好几瓣。
    庞弯目送走他那头也不回的背影,这才举起手背擦起眼泪。
    ——不气,不生气,千万不能跟这个王子病重度患者置气。
    她在心里叨咕着,同时努力咬碎口中糖块,咕嘟吞下腹中去。
    ***********
    再次睁眼已经是万籁俱寂的深夜,透过床幔朝外看去,只见一轮巨大饱满的圆月挂在窗边,透着一种静谧而诡异的美。
    庞弯怔怔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有什么地方不对——她刚来这里时,天上出现的是新月!
    “来人!来人!”她惊慌失措大喊起来,不知自己究竟昏迷多少天了?
    “都睡了,喊什么喊?”略显沙哑的斥责声响起,透着一股浓浓的不耐烦。
    庞弯循声望去,却见一道颀长的黑影坐在书案边,有人正望着窗外明月沉思,如墨长发垂落在肩头,掩住了大半边脸,教人看不透他此时的神情来。
    “不是说懒得理我嘛……”庞弯小声嘟囔一句。
    贺青芦凌眉抿唇,一本正经反驳:“你不是也说过再也不麻烦我?”
    庞弯在心里偷偷翻个白眼,没好气哼一句:“房间这么骚包,下次求我我也不来。”
    贺青芦对她的抨击不置可否,只是忽然起身,朝她大步靠近。
    修长的身影遮住了西斜的冷光,眼看泰山即将压顶,庞弯咽了口唾沫:“你想干嘛?”她朝他呲牙,企图虚张声势。
    贺青芦立在床边看了她片刻,眼中有一撮小火苗在幽幽燃烧。
    “你胸口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静默开口,声音比月光还凉,脸色近乎透明。
    下午出门时遇见大夫,他一时兴起便问了句病人为何会昏迷如此久。却听那大夫恭谨答道:“姑娘的伤本是无大碍的,只是三月前她心脉遭人重创,内力全无,现下又伤了几大关节,雪上加霜,只要日后放弃习武,自然就能慢慢恢复了。”
    轰!
    晴天里忽然爆开一个霹雳。
    ——心脉重创?内力全无?雪上加霜?放弃习武?
    ——原来她来这里之前受过伤?原来她与梅崖香对峙全凭一副血肉之躯?
    ——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她为什么不当自己的性命是回事?
    ——她怎么能?她怎么敢?她怎么可以?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她,瞳孔中的火苗渐渐焚烧到了边缘。
    “……是,是被一个奸人所害。”
    庞弯被浑身滋滋往外冒阴气的贺青芦吓到了,一时结巴起来。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贺公子,眼睛跟泼了墨的冰珠子似的,透着一股子能把人吸进去的寒意。奇怪,这人不是向来秉承和风霁月的高贵做派吗?
    “你因为这个伤把内力丢了?”贺青芦眉头紧拧,“究竟是什么伤?给我看看!”话音未落便伸手去扯她衣襟,大有不见黄河心不死的势头。
    “你干嘛呀?!”庞弯花容失色拼命拍打贺青芦的手,可如今她只剩半身力气,哪里拗得过压根就没想过避讳的男子?只听刺啦两声布响,莹白的胸脯露了出来,狰狞的伤口也露了出来。
    庞弯绝望至极,听天由命闭上眼睛。
    眼前一阵刺目腥红,贺青芦修长的双手开始颤抖,他顿了顿,重新将被子盖了上去。
    “对不起。”
    隔了好半晌,他坐在床边说道,声音轻若鸿毛。
    庞弯只当他是在为自己的孟浪道歉,有气无力挥了挥手:“算了,看了就看了,我不会要公子负责的,我有自知之明,半身不遂又是个瘫痪的废物,怎能入得了公子法眼?”
    贺青芦望着她苍白无助的脸,心中有骇浪暗涌。
    ——她本不用落到这般地步的,如果不是我下了那道命令的话。
    ——明明见识过她的身手,为何那时要眼睁睁放任梅崖香攻击?
    从未有过的懊恼之情跃上心头,他的眼耳口鼻都开始发苦,胸腔也闷的难受。
    “你好好休息。”
    匆匆丢下一句安抚的话,他狼狈不堪离开房间。
    待那脚步声远去,庞弯这才将脸埋进枕头中。
    源源不断的泪水自眼眶中流出,悄无声息浸湿了大片锦缎。
    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渴望拥有力量,她想保护自己,她要给那些侮辱她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等身体好了,我一定要重新习武。
    这世活了十六年,她头一回为了恋爱以外的事物,心里透亮清醒。
    作者有话要说:造孽呃~~
    生日祝福收到了,非常感谢大家,咱们来点轻松的~
    哟哟!切克闹!小贺公子来一套!一次露脸一毛钱!喜欢他的多撒花!玫瑰月季喇叭花!沙发板凳黄金刷!趁热看了似神仙!艾瑞巴蒂!黑喂够!跟我一起来一套!动词大慈动词!我说美男你说要!“美男”“要”“美男”“要”!
    哦~也~
    少宫主
    仅仅只是过了一个夜晚,庞弯忽然觉得一切待遇都好了起来。【]
    房间里多了一个身手灵巧的婢女,事无巨细为她打点所有一切:洗漱,吃药,喂饭,甚至还有一个时辰的全身按摩,宛如天使降临。
    “喂,你们主子是不是打算把我养肥了拿去杀掉啊?”
    庞弯对这突如其来的优待惶恐不已,她隐约记得有种著名的香猪就是活在这样每天吃吃喝喝,听音乐兼带按摩的惬意环境中。
    无奈婢女虽美却是个哑巴,面对庞弯的问题只会抱歉的笑,再用手指指自己的嘴。
    “……你们主子真是个混蛋!”依据庞弯丰富的脑补经验来看,这婢女多半是被毒哑的,不由得长吁短叹。
    哪知婢女却不高兴了,冲她使劲摆手摇头。
    “你倒是说说,你的主子是个什么身份啊?”庞弯饶有兴致的逗弄她。
    婢女眨眨水汪汪的眼睛,显得十分为难。
    “透露一下呗!”庞弯笑靥如花捉住她白皙柔嫩的小手,轻轻拍了拍。
    婢女的脸庞上顿时飞出两朵红霞。
    庞弯觉得十分有趣,又在她手心上挠了挠,婢女顿时害羞得嘴唇都抖起来。
    庞弯一时看得心旷神怡,禁不住咯咯吃笑,伸手欲戳她桃粉的面颊,只可惜还未碰到,指尖便被一颗突如其来的暗器打开。
    转头一看,老熟人正一脸冷凝站在门边。
    “你下去吧。”贺青芦朝婢女吩咐一声,声音硬得跟石头似的。
    婢女如逢大赦,赶紧弯腰鞠躬匆匆而退。
    庞弯瞅一眼地上那骨溜溜乱转的暗器,发现竟然是块碎骨,不由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