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还是认识我的。”少年将头埋在女子的肩窝，轻轻念着六道哲人的台词，有奇妙的情感在氤氲——这是六道哲人的葬礼，不是吗？
“你快放开她！”比松本十三郎稍晚一步到达的渡边淳喘着粗气，汗水夹杂着雨水顺着他的脸流落下来。
“哼——哈哈哈哈……”少年猛地抬起头，黑色的瞳孔带着痛楚怀念悲哀与温柔，配合着他歇斯底里的笑声，一股无尽的悲凉仿佛瞬间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他就轻轻环住女子的肩，慢慢冷静下来的脸上带上了嘲讽的笑意，他的手扶上眼镜，唇角笑意盎然，“啧，真是，你果然还是一样讨厌啊，松本先生。”
导演席上的新开看着眼前的一幕，神色凝重。又是这一种感觉——六道哲人吗？他如果没有记错，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这种感觉了。上一次这种感觉还是刚刚开始拍的时候，之后就仿佛是最上玖硬是封印这种能力一样，那种仿佛六道哲人活过来的感觉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也幸而后来的剧情都没有那么激情而且最上玖确实也是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进步着，虽然不复那种惊艳，但是也可以说挑不出一丝错误，虽然对此他也很满意，但是总觉得有些遗憾。
“导演？”助理看着一脸沉重的男人，有些胆战心惊地发问。
“通知摄像师，镜头一定要注意最上玖的表情，另外，一定要保持安静！”新开诚士手中的笔重重戳进了记事本里。如果六道哲人是“活”的，那么，敦贺莲，一切的掌控就在你的手上了，只要当你能够控制一个完全入戏的人的节奏，那么，你就将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
六道哲人……熟悉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再一次窜上背脊，敦贺莲警戒地眯起眼，却也在同时有些迷茫了，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似乎这个孩子应该已经能够控制“六道哲人”的存在，现在是……失控了吗？
“我说错了吗？”本来就瘦削的身形因为宽大的衣袍显得更加的单薄，短翘的头发因为被淋湿的缘故终于服帖地粘在耳边，大概是吸水之后有了重量，本来就松垮垮的和服黏腻地垂坠下来，露出了苍白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因为拿掉了眼镜，在场的众人终于体会了一把化妆师同志受到的震撼。
那样的美丽，就算嘴角带着讥嘲的弧度，都是致命诱惑。
那个少年，就这样，以背叛世界的姿态，骄傲地控诉世界的罪。
“你们，才是错的！”
你们才是错的，世界是错的。他就这样控诉，坚定纯净。
“对于手上染满鲜血的你而言，我是错的？”就算是被震撼到，男人也只是微微愣神，便是接过了台词，为了保证女子的安全，他也没有上前，只是维持着距离，试图压迫少年的气势，“那么，你就是对的吗？”
“我错了吗？”少年微笑，脆弱而美好，“那是，她们要的生生世世啊……”
是的，那是女孩子要的生生世世。许下的爱情，强迫着别人许下的生生世世不与分离，那么怎么可以一个人脱身呢？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实现了自己的诺言而已……他会陪在她们的身边，至死——方休。
“……”这不是台词。敦贺莲第一时间捕捉到这一点，他有些愕然，但是良好的素质还是让他反应了过来，“因为你所谓的爱而剥夺别人的生命，你又有什么资格呢？！”
“她们剥夺了我的生命我为什么又不可以剥夺她们的生命呢？”银色的手术刀出现在指间，少年将手缓慢移动到女子的脖颈，笑容凄婉，“为什么要一个个离开我呢？没有爱……会死的……明明知道我会死的……”
“……你放开她！”看着刀锋在女子的脖颈移动，渡边淳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爱她？”少年猛地一个用力使得男人的动作僵住，只是一个转头的动作，他却直接脱离了先前的歇斯底里而是恢复了身为六道医师的温文尔雅，他就这样微笑着看着男子，“你爱她吗？那么，你可以和她交换吗？用你的命，来换她的命？”
“……”本来毫不犹豫的回答在面对少年的眸子的片刻变得哽咽，上彬廉看着对方的眼，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是恐惧？是不忍还是悲哀？
——不，只是无法开口。
空气寂静到令人窒息，就当新开终于忍不住要喊停的时刻，敦贺莲却是动了，他露出了笑容，稳操胜券的，骄傲的笑。
“是的，我爱她。”他的眼神坚定，“让我换她。”
“是吗？”少年轻轻低头看着怀中女子一下子变得惊喜的笑容，突然笑了起来。这是纯粹的，天真的笑，甜美而恶毒。
“原来，这就是你们的爱情呢。”
他在笑，却有着泪水滴落，仿佛是天使无力拯救灵魂时的后悔与无力化作的悲伤。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无私的爱情呢。”
他在哭，却是笑意盎然，这是恶魔对于人类虚伪的纯洁的嘲讽与冷眼。
“那为什么松本君要死了，晴子酱你却笑得这么开心呢？”
他不是天使却也不是恶魔，他只是人类而已，看着女子变得惨白的脸，他的笑意更加甜美。
他抬起头，骄傲而悲哀。
“那么，就请松本君从这里跳下去吧。”
“我等着你。”
——我等着你的死亡来证明你是错的。
——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久没有更新，二猫对不起大家！【跪地
用了一周卡一章……二猫错了真的错了
第三十一
“我等着你。”
少年的声音很轻，背对着光源使得他的侧影模糊，他就站在那里，却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尖瘦的下巴微微抬高带着高傲的睥睨，他就这样看着对面的男子，笑容温柔。
“你会放了晴子吗？”
敦贺莲就这样看着对面的少年，虽然表面平静，内心却是忍不住掀起了波澜。这样的最上玖，是他从不曾见过的。就算之前也有过对戏，但是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狼狈的却高傲着，悲哀却圣洁，矛盾的碰撞，却是最绚丽的绽放，耀眼到夺目，却怎么也移不开眼。
——就像，舞台上的那个人。
“你是在怀疑我吗？”骄傲中带着不屑的笑容绽放在唇角，黑色的头发服帖地垂下，也遮掩了少年的眸，“这样大可不必……我不是你。”
“你……”男人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的眼深沉，“似乎对我怀着很大的敌意呢？”
“呵呵，我还以为你记得我呢。”少年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他的声音很低，仿佛是失望又仿佛是哀叹，好像累了一般将头枕在了被禁锢的女子的肩上，他的笑，轻若蝉翼，“你，还记得六道律子吗？”
“你是律子的弟弟？”男人错愕地瞪大了眼，然后他才有些难以置信和带着几丝难以言表的惧意看向少年，“她在哪里……她也被你杀掉了吗？”
“不，律子姐姐不是我杀死的。”少年的笑容终于不复存在，他看向男子，带着难以掩饰的恨意，“律子姐姐是因为你才死的！”
“因为我？”英挺的眉因为困惑皱在一起，男人看向少年的目光迷惑而错愕，“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少年的手遮掩了含恨的双眼，第一次，他的笑容是如此的脆弱，让即使是被劫持的女子也忍不住露出了担忧的面容，“你以为……那时候的姐姐是凭什么给你资助的？”
“你说什么……？”被掩藏的记忆终于破土，五年之前，那时候的六道律子没有工作，还有正在上学的弟弟……男人看着少年，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
“可是，你居然还说爱着这个女人……”少年冷笑，“你知不知道律子一直到死都还在等你去娶她？！”
“我……”
无法解释。
无法辩驳。
男人终于低下了头颅，血色从掌心满溢出来，延展成一片。
场外新开诚士忍不住一叹，节奏终究还是落在了最上玖的掌控中。
“你为什么……不去死呢？”最低沉最缠绵最悱恻的低语，最残酷最无理最绝望的请求，少年的双眸深邃，男人却是忍不住一颤。
[为什么不去死呢……]
心底叫嚣的声音，失却了神采的双眸，无法控制的节奏，男人一步步走向少年，茫然的，不受控制的。
“去陪着律子吧，她在等着你……”
低沉的声音如同大提琴般奏响，得逞的笑意浮现在轻薄的唇角，少年的低语仿佛是海妖的歌声，一点点诱惑着人类走向预知的灭亡。
“……”女子惊恐地瞪大了双眼，透明的液体顺着脸庞滚落，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不要……]
[不要……]
喊不出口的呼喊在内心叫嚣，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和绝望。
[不能听他的啊……会死的！]
绝望的却不能出口的呼喊，世界一片寂静。
“怎么可能。”脚步止于天台之上与少年并肩的位置，男人笑得冷酷，“怎么可能相信你呢？”
手中的刀易位，女子被男人强势地护在了身后，看着少年变幻莫测的表情，男人笑得决然而冷酷：“我怎么可能相信你？！”
“哦，是吗？”被夺下刀刃的少年只是轻轻握了握虚空，然后便放下了手，并没有露出什么慌乱的表情，他低敛的眉眼间是复杂到男子看不懂的双眼。
“……我已经报警了。”强行压下心头的波澜，男人看着对方，语气冷硬。
“报警？”
笑容再一次在唇角绽放，那是不屑的，嘲讽的笑，少年挑起眼。
“你还真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呢，恩啊？松本君？”
“……律子真的死了？”没有理会少年的嘲讽，男人再次握紧了拳头，皱着眉看向对方。
“和你有关系吗？”少年冷笑。
“……”
“松本君，我不恨你。”少年转过身，风吹起他的额发，清俊到妖娆的面容上，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
“我恨的只有自己。”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像海面的泡沫，一碰即碎，远处有警车呼啸而来，他也只不过是皱了皱眉。
“如果那时候的我，可以做到现在的样子……她是不是不会再选择你呢？”他像是在发问，却更像是在自我安慰，风吹起湿透的和服，更加凸显了少年的身体的曲线。
——明明是那么瘦弱的，那么单薄的，却是不倒的。
“松本君，律子的墓在海滨公园。”少年转过身，黑色的瞳孔不知是因为光线的关系还是什么，看上去居然有些透明，“去看看她吧。”
“你……”无端的不详涌上男人的心头，他忍不住皱起了眉，“你……”
“那么，既然你不愿意陪她，我去好了。”少年露出了甜腻的笑容，在男人错愕的眼神中直直向后跌去，他的笑容，骄傲却黯淡。
[怎么可以被抓住。]
[太丢人了……]
[……律子，会生气的。]
因为风而飘起的衣角与男人伸出的手擦过，少年张开双臂，似乎在拥抱着什么。
[律子姐姐，是你来接我了吗？]
风吹开衣襟，略长的头发散落在风中，少年茫然瞪大眼，远方，女子的身形渐渐清晰。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律子，我来了。”
苍白的唇在空气中吐出无息的话语，少年的笑一点点湮没于黑暗。
触碰不到……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男人看着下方的黑暗，神色茫然。
——松本君，我不恨你。
为什么不恨呢？
怎么可以不恨？
雨，渐息，不知何处的樱花纷纷落下，天际开始出现亮色，男人的手终于垂落在了身侧。
“天亮了——”
是的，天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更新是因为二猫干了一件很二的事情——喝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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