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冷冽,太刺骨,不适合长期居住。
    君若水看着苏子佩等人一一安顿好,这才蹙着眉,随靖去了前厅。
    “看来苏夫人并不喜欢静雪的准备啊。”一个温润醇厚的声音响起,仿佛轻风吹拂下温柔的海浪,柔和中不失滔天的气势。
    君若水抬眼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淡蓝色棉袍的女子,长身玉立,笑意盈盈。她的眼睛黝黑深邃,如同一个能吸引所有光线的幽深古井,深不见底,表面却泛着温和的光芒。此时,她正淡淡的笑着看着君若水,专注而带着些考量。不可否认,这是一个俊美不凡的女子。
    君若水亦淡淡的看着她,两人目光交接,彼此默然相视,相互打量着对方。
    然后,女子微微勾起嘴角,笑了,她施施然行了个同辈之礼,道:“苏夫人,在下中书舍人穆静雪。”
    “穆大人。”君若水平淡回礼。既然对方行的是朋友同僚之礼,她自然也回以同礼,即使对方是正五品上的中书舍人。
    “请坐,苏夫人请随意。”穆静雪做了个请的手势。
    君若水道声谢谢,便安然坐了下来。桌上,是一壶刚刚泡好的热气腾腾的玫瑰花茶。小小的瑰色花朵在水中慢慢舒展,淡淡的香气在水汽氤氲中弥散开来。这大概也是从她的养生堂了解到的吧,毕竟,在君若水的花茶系列推出之前,繁复美丽的花茶在金碧朝不曾有过,如今却在临江城极为盛行。看来,穆静雪对她了解得极为透彻了啊。
    她再次抬头看了看穆静雪,杏眼水润,眉峰轻挑,巧鼻薄唇,肤如凝脂,年约二十。如此年轻便已是正五品上的官衔,若非才华出众年少有为,便是含着金匙出生的高官女儿了。君若水不动声色的想着,很自然的坐下,静静的等待着对方说话。
    “苏夫人,你来京的身份是江南名医。巳时正,在下会带你进宫为皇上把脉。”穆静雪淡淡的笑着,深邃的眼睛若无其事的看着她,似乎她理当知道一切,理当受之摆弄,理当为之鞠躬尽瘁。
    “穆大人见笑了,若水从来不是名医,这样岂不是欺君罔上之罪?何况,若是因此而延误皇上病情,更是罪无可赦。穆大人不是难为我吗?”君若水轻喝一口玫瑰花茶,温热微烫的茶水入腹,周身便也泛起微微的暖意。在江南久居的人,一旦进入北地,还是有些不太适应的。
    好个欺君罔上罪无可赦,把穆静雪一起牵连其中成为同谋。穆静雪饶有兴致的扬起嘴角,眼中泛起一丝精明的光。“吟风喜欢和信任的姐姐,确实有些不同。”
    不知是褒是贬的一句话,君若水并不在意,她听出的是吟风这个名字。龙吟风,金碧朝太女的嫡长女,年十四,美姿容,机智有才,胸有丘壑,颇得女皇喜爱。原来,她就是当初的君晓芙。而穆静雪既然能私下直呼其名,必然交情非同一般。
    看着君若水沉思的神情,穆静雪继续说:“吟风表字晓芙,因为她出生在盛夏的破晓时分,太女府人工湖中芙蕖绽放得最美的时刻。”
    君若水没有说话。她的表情平淡得如同每一日,没有惊异,没有疑惑,甚至也没有喜怒。
    “苏夫人可是明白了?”穆静雪看不出君若水平静淡漠的表情之下,想着什么。但她的镇静她的笃定她的云淡风轻她的若无其事,却让穆静雪有些难于把握了。
    君若水自然明白。皇族之争向来是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宝座,而太女虽然没有德行上的差池,但也只属于无过也无功,仅凭这女皇的爱屋及乌,稳坐太女之位。余下的几位皇女自然会处心积虑等待时机,争夺这储君之位。如果太女薨逝,素有侠王之名的龙皓云便是最可能的继位人选。所以,她同时也是最大的嫌疑对象。
    吟风当日去临江城,可能是为了私下调查龙皓云的野心和阴谋,后来太女抱恙,她接到密报,自然归心似箭,所以留书作别。太女薨逝,各王回到京都致哀,储君之位迟迟未定。想必女皇心有犹豫难以抉择。终于,有人耐不住了,设局让龙吟风陷入其中。而龙吟风弑君篡位,乃死罪。最大的赢家,自然是争夺储君之位最有利的一个。
    答案,呼之欲出。龙皓云。
    “世女如今怎么样了?”君若水淡淡的问。
    “还在宗人府听候发落。”穆静雪看了看君若水,继续说,“近几年来,皇上身体每况愈下,一直喝着太医院开的补养方药,其中有一味是人参。五日前,皇上喝了此方药之后,却面色发黑,神志不清。太医院医正看过后,确定是中毒。只不过,是何种毒,如何解,无人知晓。太医院检查了那日所用所有药材,经查实,那日厨房所用千年人参为世女进献,而那千年人参便是加入了毒药的。所以,凤后下令将世女带到宗人府审讯,至今仍未得见。姚贵君等后宫侍君日日声泪俱下,希望凤后早日惩处世女,而朝臣有保世女的,有要求按律法量刑的,有墙头草两边摇摆的。我在凤后面前举荐了你,江南名医君若水。”似乎是怕君若水不明白,她又解释说,“当日世女在进宗人府之前,已经派暗卫去临江城找你。”
    穆静雪面不改色,不若一般属下,看到主子一倒,马上猢狲各自散。她是因为知道龙吟风必会安然无恙,还是真的真心可表忠心可鉴呢?
    晓芙信笺上写着希望她来解毒,自然是为女皇解毒,然后指正龙皓云的狼子野心。如此一来,她便和晓芙的命运紧紧绑在一起,想要置身事外已是不可能,但求能全身而退而已。
    “苏夫人,快到巳时了,让靖带你去换身衣服吧。”穆静雪微微一笑,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我们随后进宫。”
    很奇怪的,君若水觉得穆静雪对她带着些微的敌意。说不上为什么,只是直觉。但是,她一定是晓芙的朋友,虽然城府颇深,精明善于算计,但却是可以信任的朋友。
    换上一身绯色束腰长袍,脚着黑色短靴,头上绾着剔透的琥珀发簪,君若水款款从内室走出。绯色长袍衬得她本来白皙的肌肤更加欺霜赛雪,寸宽的同色腰带束出她纤细柔软的腰肢,眉清目秀,面容沉静。穆静雪看着她不由露出赞赏的目光,微微颔首,道:“苏夫人,我们走吧。”
    君若水点点头,说:“我已经让靖带着我的药童在外等候了。”
    出得门来,果然见书吟一身灰色仆衣,背着药箱,小厮样打扮。只不过淡施脂粉,不是让自己更加唇红齿白,而是遮掩那赏心悦目的倾城容颜。君若水点点头,绝不会引人注意的普通小厮,很好。
    “若水,”一旁的苏子佩迎了上来,明若春水的眼眸略带担忧的看着她,“我知道有些事非做不可,无法避免,但是,你一定要小心。我等着你。”
    他无比坚定而深情的,如水洗过的温润眼眸,让君若水突然想起了久远的一句诗:浮在河面上的两只眼睛\仍炯炯然\望向一条青石小径\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心中涌起暖暖的感动,在这北风凛冽的京都,仿佛春风拂过,暖意融融。
    苏子佩明白,皇宫是权势之地,充满着阴暗、算计、谋略、血腥,如果可以,他希望若水不要踏进这皇城半步。只是,她身为女子,自有她该做的事,无论是出于自愿还是无奈,都无法避免。而他,会与她共同进退。一个等字,她会明白有多重。
    “如花美眷,苏夫人真是幸福啊。”穆静雪用她稍显低沉的磁性嗓音淡淡说道,虽赞君若水幸福,眼中却全无羡慕之意。
    君若水面色如常,浅浅一笑,道:“承穆大人吉言,谁家有如此如花美眷,都是幸福的事吧。”说完对着苏子佩温柔的笑了,“等着我。”
    苏子佩点点头,走近一步,轻轻掐了她的手臂一把,在她耳边轻声的蛮横的说:“等你回来,好好给我解释,为什么书吟会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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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  冤家路窄
    五天过去了,君若水和书吟还没有回来。
    穆静雪也一直没有回来。偌大的宅子里,只有靖和金婶以及苏子佩等几人,岑寂无声。
    青文和子非毕竟身体羸弱,虽然服用了安眠的药物,从临江城一路睡过来,还是有些元气大伤,两人都在房中病恹恹的。苏子佩独守房中,倚着窗口,看着窗外的一片梅林。还没到梅花盛开的时候,草木寂寂,入目所及,空空荡荡。风依旧冷冽,苏子佩穿着白色亵衣迎风而立,似乎只有身体的寒冷才能稍稍驱除他心底的紧张和担忧。
    那个金碧辉煌的皇宫,不说他无法进去,即使是几位高贵的皇女,也是无法进入女皇寝宫的吧。宫中所有的消息都已经被封锁了,大街小巷,朝野各处,都在猜度议论。
    女皇缠绵病榻,无法上朝,暂由凤后代理朝政。
    朝臣依旧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本来如果交给某位皇女代理朝政,那么她们也就知道朝哪一边靠拢。如今形势依旧不明,朝堂气氛亦很紧张,多说多错,多做多错,大家都闭口噤声,如非必要的大事,谁也不写奏折上奏。
    这五天,靖虽回报说君若水留在宫中为女皇治病,但自古君王变脸如翻书,若是女皇病入膏肓回天乏力,那君若水会不会被迁怒降罪呢?她在宫中过得好不好呢?她能不能安全回来呢?苏子佩日夜担心,每天让靖出去打探消息。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宫中消息被封锁得滴水不漏。
    青文也陪在苏子佩身旁,眼泪汪汪的看着靖,希望她能多带些消息回来,甚至希望她能带着君若水回来。子非单纯,却也慢慢感觉到一些不同。
    最后,还是苏子佩笑着安慰他们:“别担心,若水不过是为皇上诊治而已。我们要相信她的医术。”
    子非点点头,赞同道:“是啊,我自从服了若水开的方子,身体就好了很多了。”
    青文勉强笑了笑。自然也明白,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只是,不见君若水回来,自然是难以安心的。
    独自伫立窗前,冷风吹得苏子佩脸色有些发白,他轻轻咳了咳,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心中微微一凛,然后用丝巾捂唇,再看时,丝巾上竟是鲜红的血迹。他有些惊惶的看着手上的丝巾,目光中流露出隐隐的哀色。怔愣了很久,他回身披上一件素色披风,迟缓的走出房间。
    “靖,别跟着我。”对着不远不近跟在身后的靖,苏子佩低沉着嗓音说。
    靖点头,随即退下。
    苏子佩让金婶备了马车,乘着马车去城中今朝醉酒楼。
    苏家在京都也有两家商号,一家是凌云茶肆,经营自家产的茗茶,是今年新开业的;一家则是今朝醉酒楼,是临江城今朝醉酒楼的分店。两家商号的管事每三月会到临江城汇报经营情况和上交账目。算起来,离上次管事会议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刚好,苏子佩可以去巡视一下。以前,他也会偶尔随娘亲出来巡视自家商号的。如今,娘亲已逝,他要用自己的肩去担起整个苏家的重担。
    茫然的看着马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牵肠挂肚寝食难安,再繁华的城市,看在他茫然的眼中,也不过满目疮痍。只因为,没有了身边的那个人,看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一切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若水,你现在在做什么?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我等着你,一直等着你。
    是不是那个等字说错了,一语成谶,竟真成了漫无目的遥遥无期的等待。一天一天过去,苏子佩的心里愈是慌乱惶惑。虽然靖非常镇定的告诉他们,夫人会安然无恙回来的。可是,究竟谁是可以信任的呢?靖,足以信任吗?
    这样紧张的局势下,即使是酒楼,也是比较安静的。只是,多少还有些希望,能听到一些关于朝堂的消息。
    今朝醉的管事孟姣拿来一叠账簿进入三楼独立的一个雅间,放在桌上:“少爷,这是近两个多月的账目,请你过目。”
    “孟姨,我不过是过来坐坐而已。”苏子佩倚着窗棂,回头对孟姣轻轻笑了笑。他的面容微微有些憔悴,唇色有些发青,而美丽的笑容却显得那么悲伤和忧愁。孟姣有些心疼的看着他,说:“少爷,把窗子关上吧。北方天冷,寒气重,男人家的,身子弱,受不得这冷风。”
    “谢谢你,孟姨,我很好,只是有些水土不服而已。”苏子佩安抚的说。孟姣是君慕萍的旧识,曾得苏家相助,然后任苏家管事,在京都开了两家商号。对于苏子佩来说,也算是很亲近的人。
    孟姣用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