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听之任之。
    “谁想看见你这个丑八怪,哼!”苏子佩又羞又窘,在被子里口不择言。
    “是吗?”君若水双眼含笑,喃喃自语道,“看来我该去找几个觉得我秀色可餐的小爷才好。”
    “你敢!”苏子佩一听这话,马上掀开被子坐起来,怒瞪着她。
    君若水摇摇头,过去轻轻搂着他,告饶的说:“不敢不敢,小的不敢。饿了没有?青文熬好了粥,我尝过了,放了参片,熬得又细又稠,养胃补气。你两天没吃东西了,吃点好不好?”
    青文青文,又是青文,苏子佩妒火中烧,挣脱她的手臂,使劲推了她一把:“你出去!你去找青文好了,在我这里做什么?”
    君若水愣了愣,他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啊?心中不禁失笑,不过眼珠一转,又坏心眼的起了逗弄的心思,一本正经的说:“青文现在正忙着呢。啧,可别说,青文真是又能干又贤惠!”
    “你……”苏子佩又气又怒,心中酸酸涩涩的,猛然站起来要把君若水往门外推。还来不及使劲,只觉得头晕目炫,眼前一阵发黑,人便软软的倒了下来。
    “佩儿!”君若水一惊,忙伸手接住他下滑的身子抱在怀里,懊恼着自己明明知道他的性子还要惹他动气。
    眼前灰蒙蒙的一片模糊,但是,苏子佩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将他抱了起来,靠在她的怀里。他努力眨了眨眼睛,还是看不真切,却知道,是她。那双极温柔的手,那极熟悉的属于她的气息。然后,她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为他把脉。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她轻轻皱眉,心中没来由的觉得喜悦和放松。
    终究是爱上了这个人啊。
    从留下离书时他便后悔了,从她送回母亲给她的苏家印章时,他才觉得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再不会有一个女人,一无所有,却不贪恋苏家财物,不会那样温柔的待他,不管他有多刁蛮跋扈,不为他身后的家世,只因为他是苏子佩。所以,虽然心中气她拿了离书却不解释一个字,恼她遣人送回印章只为断绝一切关系,恨她这么久都不来看他,可是,一旦见了她,所有的生气恼恨都被抛在了脑后,虽然也使小性子,却只为撒娇,只为得她的柔声细语安慰哄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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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脉啊……竟然是喜脉!君若水有些怔愣的坐了下来,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苏子佩,慢慢消化这个让她震惊的事实。她有孩子了,一个男人为她生孩子,很奇怪的体验。但是,心底随后慢慢升起了淡淡的喜悦。她是平凡的人,她只希望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和喜欢的男子,过着平凡琐碎但温情脉脉的生活,有暖而香的小宝贝承欢膝下。而这些,突然变得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微笑的涟漪不自觉的层层从她唇边漾开。
    躺了一会儿,苏子佩慢慢醒了,双手撑着床要坐起来。
    君若水见状马上小心的扶着他坐了起来,利落的塞了个靠枕在他背后,端过桌上的参粥,用调羮一勺一勺喂他:“凉了一会儿了,温度刚刚好。快吃了吧!”
    苏子佩确实饥肠漉漉,看着眼前女人微笑的眉眼,乖乖的吃完了整碗粥。
    “以后可不要这么任性了,都是有身子的人了。”君若水放下碗,服侍他漱口后,用丝巾细细擦了擦他嘴角的水渍,口中轻轻责备着。
    “有了身子?”苏子佩愣愣的重复她的话,看起来他自己还一无所知。他不确定的问:“我,有了孩子?”
    “是啊,”君若水点点头,感觉还有些不真实,“我们……也不过就那一次……”一次就中奖,命中率还真是蛮高的。
    苏子佩马上竖起浑身的刺,俊眉倒立,跳下床赤脚踩在地上:“你不相信是你的孩子是吗?那好,我现在就去喝藏红花,打掉这个不受欢迎的孩子,打掉这个还在肚子里就被当成野种的孩子……”
    君若水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揽在怀里,无可奈何的苦笑道:“哪有当爹的自己这么说自己孩子的?”一边说一边把他抱上床去,“怎么老是扭曲我的意思,嗯?”
    “那你是什么意思?”苏子佩扭过头不看她,眼角一滴清泪划下,双手却还紧紧抱着她的腰,舍不得放开。
    君若水心中不由得涌起满满的怜惜。想他一介男儿,不顾世俗偏见,抛头露面,经营着苏家产业,求得经济和人格的独立,其中有多少难言的辛酸苦楚?她能体会他的无助和恐惧,以及害怕失去的忐忑,用坚强支撑着的孤独。她俯身,轻轻吻去他眼角的泪痕,柔声说:“佩儿,我只是觉得上天眷顾,给了我们孩子。知道吗,孩子也是要有缘分,才会来的。”
    苏子佩慢慢回过头,带着湿意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似乎有些不敢确信自己刚刚听到的。她这样,是原谅他了吗?
    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所忧,君若水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吻,轻叹:“佩儿,你不该触及我心中最深处的底线。”所以,虽然会原谅,但冰寒的心一时半刻却不能彻底回暖啊。
    苏子佩的脸瞬间苍白,清亮的黑眸中盈满了泪水,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她这样说,是不要他,也不要孩子的意思吗?
    “……你,还在怪我写了离书么?一封离书就让你这么难堪,连孩子也不要了么?”
    君若水微微惊讶的看着他,苏三少爷何曾有过这等委曲求全的神色和语气?
    苏子佩见君若水依然沉默不语,突然从喉中逸出低低的笑声,然后笑声越来越大,而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笑着笑着,捂唇大声咳嗽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角滴落。
    君若水吓了一跳,紧张的问:“佩儿,你怎么了?”一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眼中的担忧和关切溢于言表。
    苏子佩慢慢收住笑,伸手推开他,木然的站起身,眼神呆滞、空茫而没有焦距的样子,让君若水的心也纠了起来。君若水一把拉住他,着急的问:“你要去哪里?”
    “不用君小姐你操心。”他冷冷道,“苏子佩从来就不是没脸没皮摇尾乞怜之人。君小姐不必担心我赖着你不走。”
    君若水不禁苦笑,拉着他坐在刚刚自己小憩的太师椅上,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把手炉递给他,然后双手温柔的拥着他,柔声哄道:“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小心伤了身子。”软语低侬了半晌,苏子佩僵直的身子才软了下来,冷若冰霜的俏脸才慢慢柔和了下来。只不过,他知道了,她可以包容他所有的任性,可以忍耐他所有的小性子,却也不是任由他予取予求随意摆弄的,她有她的底线,是绝不可以触及的。虽然他还不太明白,她所谓的底线,究竟是什么。
    看到他嘴角微微的笑意,君若水才放下心来:“好了,不生气了就回床上睡吧,天冷,别冻着了。”
    “嗯。”苏子佩垂下眼睑,轻轻的点了点头。却没起身的动作,双手仍是吊了她的脖子,没有松手的意思。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她的温柔。
    君若水笑了笑,其实不使性子的时候,这家伙还是挺可爱的。她抱着他站起身,来到床边轻轻把他放下,为他盖好被子,声音极为低柔:“乖乖睡觉,我明早再来看你。”
    正准备转身,却不料,衣袖被他抓住。抬眼对上他略带羞涩的忐忑而又充满期待的眼神,不由叹口气,明白他不好意思出口的要求。她扬起嘴角,调笑道:“公子,我留在这里于理不合,毕竟,我的身份是下堂妻呢!”
    他眼带幽怨,咬牙道:“你还拿这个来堵我,我……我……”说着,他眼圈微微有些泛红了,松开拉着她衣袖的手,侧过身去,背对着她,冷声道,“你走吧。”
    “真要我走?”她戏道,心中不由叹,这家伙啊,别扭的怎么也不肯说一句服软的话。也罢,从来就没想过要振妻纲,作为妻主就让着点他吧,谁叫这公子哥从小就被宠坏了。她俯身在他颊上印上一吻,然后脱去外衣,翻身上床。
    “怎么不走?”他轻哼,心中却漾起了点点喜悦。
    君若水伸手从背后紧紧抱住他,温暖的气息就在他的耳后、颈间:“怎舍得走?温香软玉满怀……”
    苏子佩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敏感的耳朵痒痒的,麻麻的,脸颊陡然升温,身子也发烫了,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起来。他有些惊慌的想要挣脱,却又舍不得挣脱。
    “别动,让我就这样抱着你,和我们的孩子。”君若水放柔了声音在他耳边低声呢喃。
    苏子佩心头一暖,嘴角漾起一个微笑。放松了身体,软软的贴在她怀里,安心的睡去。不一会儿,便只听见他低低的平缓的呼吸。君若水不觉微笑,轻轻吻了吻他的耳朵,欣然入梦。
    这一世,也不是什么宏图大志的伟女子,只是想和他,和所有的家人,相亲相爱的在一起。别无所求。
    第七十五章 此心安处
    清早醒来,君若水睁开眼睛便对上了一对翦水双瞳,秀长的眼睛微微带笑,风流妩媚。他的纤长的手指,正捋着她的一缕黑发在指间缠缠绕绕。看见她睁开了眼睛,也不避开,调皮的睨她一眼,又继续看着手指缠绕的头发,嘴角抿起,笑意盈盈。
    君若水嘴角上扬,看着胸前偎依的男子,心中一片宁和。她稍稍低头,轻触他温润的红唇。他秀眉一挑,双眸含笑,手指轻轻松开她的发梢,突然毫无征兆的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反客为主,狠狠吻住她。很热情,热情到几乎有些狂暴,或许……是带着些气恼的。
    气喘吁吁的拉开他,对上他眯着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双眸,安抚的笑着说:“小心一点,会伤着孩子的。”
    苏子佩嘟了嘟嘴,虽然有些不悦,但还是接受了这个理由。放松身体,把所有的重量都放在她身上,脸埋在她的颈间。温暖的鼻息让她颈间痒痒的。
    这家伙是在撒娇呢?君若水伸手搂着他的腰,微笑在脸上漾开。
    他的脸在颈间蹭了蹭,哼了几声,突然道:“青文很好?”
    还在纠结这个?君若水不觉好笑,还真是孩子气。
    “怎么,不敢说?”苏子佩提高了声音,手毫不客气的掐了她腰间的嫩肉一把。
    “哎哟,”君若水吃痛,不过看着他紧绷着脸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调侃的说,“你谋杀妻主啊?”
    他冷哼一声,脸色微沉。
    “好了好了,我认错。我家夫郎才是天下最好的男子!”君若水马上在他耳边轻喃,“能有这样的夫郎,鄙人实在是三生有幸!”
    苏子佩被她的油嘴滑舌弄得噗嗤一笑,心里还是很受用的。手指不自觉的又缠上她的发梢,低低道:“即使我不会洗衣不会做饭,既不能干也不贤惠?”
    君若水怜惜的吻了吻他的唇,正色道:“不是会做家务才叫能干贤惠的,佩儿,你有谋略有魄力,打理生意紧紧有条,连我都比不上你能干呢。你可别胡思乱想啊!”
    就知道,她和这世间女子是不同的。他心中暗下决定,这个女人,这辈子他再也不会放手!
    “嗯……听说你收了一个妓子在家?”他继续问,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手却不自觉的在她腰间捏紧。
    君若水腰间又痒又痛,不由苦笑着伸手握住他的手:“佩儿,很多男子沦落风尘,都是迫不得已。筱竹其实……”
    腰间突然加剧的疼痛让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忙抓住他另一只使坏的手。这家伙下手可真重!君若水哀怨的看着这小醋坛子,自伤自怜。
    “什么迫不得已,都是懦弱的借口。男子凭什么一定是弱者,凭什么要任人摆布?身为男子,完全可以自尊自爱,自力更生,为什么非得去高树艳帜,出卖自己?日子就是过得苦一些,也比千人骑万人压的好。”苏子佩高昂着头,趴在她身上不容反驳的俯视。
    君若水只有苦笑,她虽欣赏苏子佩的自立自强和知难而上宁折不弯的勇气,可是他常常太过固执和任性了一些。在这女尊的世界里,一个男子抛头露面自己养活自己,要比女人艰难得多,受到的苛责和诟病也更多,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咬牙坚持下去,也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有谋生的一技之长,没有技术没有体力,或者是家庭拖累,又或者是像筱竹那样被妻主卖入青楼,在这样的世道里,怎么去苛责一个没有社会地位的弱势男人呢?
    但是正因为此,才显出苏子佩的难能可贵。也许,对于弱势苦命的男人她会同情,但对于苏子佩,她会爱慕和怜惜。
    “子佩,如果你能站在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