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手机拍了一些照片,发给林威,让他做决定,他只回了两个字——随便。
    他越是这样的态度,我越想把这件事给办好,办到完美。
    我要向他证明,就算没有他,我一个人也可以搞定,待他签售会成功之后,我也可以在他面前骄傲地说,你的成功,我可是功不可没呢。
    一想到那个画面,心里竟然有一点甜甜的。
    当晚,回到家,宁宇已经搬走了。
    房间里,已经没有任何一件属于宁宇的东西。
    至于林威在什么时间,用什么方式让宁宇搬走,我不想过问,也不知道该怎么过问。
    客厅里,气氛有一点尴尬。
    林威和段震一人坐在沙发的一个角落,段震正在上网,而林威正在剥柚子。
    过来吃啊,你看我给你剥了好多。
    见我回来,林威转过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对我说。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宁宇就这样被赶走,心里还是有一点不舒服。毕竟,当初是我同意人家住进来的,现在学校都放寒假了,他一个人就这样走了,能去哪里呢?
    没有吃柚子,回房间,脱了衣服,忍不住给宁宇发了一条微信。
    对不起。
    没事啊,你愿意收留我这么久,我已经很感谢你了,这几天,真的打扰你和林威了,实在不好意思。
    如果宁宇说一些抱怨的话,或许我心里还会好过一些,可他这样说,反而让我更加内疚。
    当然,宁宇也有可能就是为了让我内疚才故意这样说,不管怎么样,这一刻,我有些烦躁。
    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吗?还好吗?
    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小然,你以后都不用管我了,你本来就没有义务帮我,不管我过得好或者不好,都是我自己的事,你就不要再操心了,好好跟林威生活吧,祝你们幸福。
    宁宇只是一个大学生,因为我,他失去了李杨这个金主,现在又因为我,他一个人在北京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眼看就要过年了,让他一个人怎么办呢?
    如果我手里有些钱就好了,我就可以借给他,让他住酒店,或是短租一个房子。
    只是,年底公司发的奖金被我打回老家,当作给爸妈的过年红包,剩下的钱,仅够我自己生活开销,实在没有多余的再借给他。
    要不……去跟晒丽借一点?可是用什么理由呢?晒丽一定会问我,现在跟林威生活在一起,为什么还要用钱,再说,晒丽马上要结婚了,手头也不会宽裕。
    真烦,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看来,只能这样对不起宁宇了。
    躺在床上,刷朋友圈,发现宁宇刚刚发了一条,简单的一句话,让人心疼。
    突然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北京好孤独,今年春节,应该是我人生最惨淡的一个春节吧。
    都怪林威,干嘛非要把他赶走呢?大不了说清楚,以后再也不搞那些暧昧不就好了。凭什么他的朋友段震就可以继续住在这儿,而我的朋友就要被赶走?
    正在气愤,林威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死啦?我给你剥了那么多柚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吃?
    我又没让你剥,我也没说想吃。
    业大妈,你一回来就不高兴,是不是怪我把那小子赶走了?
    我怪你又有什么用!人都被你赶走了,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我说完这句,林威半天都没有吭声。
    最后,默默从我房间离开了。
    第十六节
    入夜,怎么都睡不着。
    说也奇怪,宁宇只是在我的床上睡过几晚,我们之间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是现在,因为床边空荡荡的,我竟觉得有些别扭。
    伸手去摸,摸到一个枕头,那个枕头上,似乎才残留宁宇身上的味道。
    那是一种运动男孩特有的味道,淡淡的,放在鼻子下面,反而更加失落,
    就这样抱着一个枕头睡觉,会不会太过变态?
    业大妈啊业大妈,你心里到底喜欢谁呢?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一个清晰的答案?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陷在这种落寞的情绪当中,把怀里的枕头用力丢到床下,转身,抱起旁边的邦尼兔。
    一直以来,邦尼兔都是我寂寞时最大的安慰,可是今天,好像它也对我无能为力。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身上一阵寒冷,整个身体缩起来,冷到发抖。
    糟了,我该不会发烧了吧?!
    我平时很少生病,但每次生病,都是以发烧作为前兆。
    把被子裹得更紧,丝毫不起作用,大概又过了十分钟,终于确认,真的是发烧了。
    下床,想要到客厅找一片退烧药吃,刚好被地上的枕头绊到,头重脚轻,差点摔了一跤。
    这时候,如果有人来扶我一把就好了,如果有个人能给我倒一杯热水,在我旁边陪伴我就好了。
    林威就在楼上,只要我大喊一声,他就一定会下楼。
    可是,因为宁宇的事,我们已经开始冷战,我现在又向他求救,岂不是太厚脸皮?
    算了,我自己撑一下就好。
    扶着墙壁,慢慢挪动步子,一直到客厅,电视旁边的柜子里找退烧药。好死不死,上次林威生病的时候,我把药箱拿到楼上去了,现在,柜子里空空如也。
    这大概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吧,我害宁宇流落街头,老天爷让我生一场病。
    没有药,只能倒一杯热水,喝了,又一步一步挪回床上。
    睡觉,说不定睡醒了就好了,这样对自己说,紧紧闭上眼睛,一阵头疼袭来,根本就睡不着。
    这一整夜,不知道怎样熬过去,后来,好像还出现幻觉,自己走在一条很细很细的钢索上,两边有很多人,都用冷漠的表情看我。
    我大喊,有没有人来扶我一把?!
    没有人理我。
    我不敢往前走,可是又没办法停下,只能一边吼叫着一边流泪。
    再后来,眼前一黑,什么知觉都没了。
    待我醒来,天好像已经亮了,环顾四周,我并没有在自己的床上,目测应该是在医院。想动一下手臂,发现右手插着针头,正在输液。
    手背插针头的地方,盖了一条毛巾,热热的,本来冰凉的药水,经过毛巾的时候,变暖,再流进血管。
    然哥,你醒啦,你可把我哥吓死了!你知道吗?你发烧三十九度五,整个人都烧糊涂了!
    说话的人是段震,穿一件运动外套,就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
    林威呢?
    这是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我哥去烫毛巾了,他说药水太凉,怕刺激你的血管,就拿了两条毛巾,不断到外面用热水烫,交替着放在你的手背上。
    噢,原来如此。
    我现在大概可以搞清楚状况,昨晚我发烧了,林威不知什么时候发现我晕倒在床上,就跟段震两个人把我送到医院。
    这个林威,还算有良心,只是他会这么体贴,我还是第一次见识。
    没一会儿,林威从外面进来,果然手里拿着一条毛巾,还冒着热气。
    见我醒了,也不跟我说话,只是把我手上快要变凉的毛巾拿走,把刚烫好的毛巾换了上去,因为热,我忍不住哼了一声。
    怎么了?
    有点烫!
    忍着!
    说完这句,没有看我,又拿着那条凉掉的毛巾出去了。
    他这样进进出出多少次了?
    林威离开后,我忍不住问段震。
    段震眼睛看着门外的方向,好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说,我都数不清了,反正从你开始输液,他就一直这样跑来跑去。
    我抬起头,看着输液袋里的药水,已经过半,看来,林威已经这样折腾了好一阵子。
    这个笨蛋,干嘛要这么麻烦呢?我又不是白雪公主,哪有那么娇气,药水凉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然哥,我真的好羡慕你,我以前总觉得我哥是一个又自私又冷漠的人,他除了长得帅,有个性,再没有任何优点。
    但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他的冷漠,只是用来对待他不喜欢的人,而对真正喜欢的人,原来可以这么体贴。
    段震说完,叹了一口气。
    我正要说些什么,林威拿着烫好的毛巾,又从外面回来了。
    算了,别折腾了,我又不怕凉,你这样跑来跑去的,不累吗?
    我试图阻止林威,像我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老gay,不值得林威对我这么好。
    林威给我换过毛巾,抬起头,竟白了我一眼。
    我就乐意跑!用不着你管!
    说完,又起身出去了。
    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懒得理你。
    闭上眼,索性什么都不管,一阵困意袭来,又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液已经输完,沙发上,只剩林威一个人坐在那儿,低头看手机。
    段震走了?
    我问。
    打工去了。怎么?有我一个人照顾你还不够吗?
    林威抬起头,又恢复平时那种尖酸的语气。
    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你如果不愿意照顾我,也可以走啊,我又没求你呆在这儿。
    明明应该感谢林威,可是看到他那个死样子,又实在忍不住发火。
    业大妈,你让我怎么跟你好好说话?你知道你发烧时一直在说胡话吗?我作为你的男朋友,一边照顾你,一边听你嘴里念着宁宇的名字,你想想我是什么感受?!
    什么?怎么会?……
    我想狡辩,可根本找不出任何一句像样的话来。
    业大妈,我跟你说实话吧,从头到尾,你跟宁宇之间发生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包括你从我这里拿钱,转借给他,包括你们在野地里干过的那件事儿……一直以来,我不想拆穿,是因为我怕伤害你,我一直用各种办法保护你,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可是你,你他妈的就是一个大傻逼!
    这世界上到底谁是真心对你好,你真的感受不到吗?!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那一次拍片,宁宇受伤并不是意外,那把刀是我特意放在那儿的,我已经警告他很多次,让他离你远点儿,可他就是不听,所以,我才想给他一点儿教训。
    我看着林威,就好像在看一个从来都不认识的陌生人。
    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在骗我?!
    为什么每个人都把我当成傻子,并且用各种方式证明我有多傻!
    林威……你真的好恶心!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