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一句话蓦然间袭上心头——我要去寻找那一座牡丹亭,那一株垂柳,那手持垂柳的少年。
    田蜜和田甜的生日在五月,韩林回来之后就把礼物送给了她们,人名文学出版社1963年版的《牡丹亭》,一人一本。其实田蜜和田甜在好几年前就从符木木那里得到了一本,但是放假之前田蜜把书带去学校借给一个同学看,同学看完又借给另外的同学,一本书这样转了几次手后她已经找不到了。田蜜虽然对那个同学说,不要紧,丢了算了,但是还是觉得有点可惜,陪伴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书就这么没了,后来她还在电话中闷闷不乐的对韩林提过这件事。
    在韩林要回北京的前一天,田蜜吃完晚饭后跑去他的房间,半晌她只是坐着也不说话。 韩林停止了玩电脑游戏,把椅子转过来看着她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田蜜摇了摇头,说道:“韩林,那几株牡丹花都枯了。”
    “花总是要枯的。”
    “那么漂亮的花……”
    韩林笑道:“我以后带你去洛阳看。”
    田蜜顿了一顿,有点不自然的问道:“韩林,你说……你说我填哪里的学校呢?”
    “原来是在烦恼这件事。”韩林笑了笑,“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田蜜又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韩林忽然说:“我本科毕业后会继续留在北京完成硕士学位。”
    “真的?”田蜜抬起了头,脸上已经露出了笑。韩林的建筑学是五年制的,这样一算那他还要在北京停留五年。
    “真的。”
    “那我也去北京好不好?”田蜜看着韩林,又低声的说:“我想和甜甜一起。”
    “那你要努力了,北京不是你想去就去得了的。”
    “你别小看我。”田蜜不服气了,“韩林,你在北京等着,我一定会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个冷文招谁惹谁了?
    第四十章
    韩林回学校后不久打电话告诉田蜜,他已经帮她看好了几个在北京的学校,让她安心复习,志愿的事先交给他。那次电话过后,田蜜早上再也没睡懒觉,总是提前半个小时和田甜一起起床,默记政史地重要知识点。当她面对着地理试卷头痛时,心里不是不后悔的,她后悔以前没有多花点精力把地理学好。如果她的地理成绩好,高考就不会拖后腿,她就有十足的把握在韩林提供的学校中任意选一个。
    这天晚上她又被一道地理题目弄迷糊了——那是一幅标有大概经纬度的阴影图,她推算了十分钟也不清楚到底图中的阴影部分是哪个国家,更不可能准确的选出该国的主要农产品了。叹了一口气,她放下笔,走到田甜的书桌边,想找出那本世界地理图册看看。她和田甜虽然还是在一个房间,但是床、书桌、衣柜都是分开用的,各居房间的两侧。找出要用的工具书后,她看见书桌上搁着一本世界史,便随手翻了翻,想看看田甜复习的怎么样。在第二次世界大战那一章她停了下来,很明显后面的章节没有任何重点记录,纸张也是一片雪白。合上书的时候,她看见目录那一页的空白处用铅笔描画了一只手,旁边的一排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是一首诗,写着:
    那一天 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 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转山转水转佛塔 不为修来生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这几句话她是知道的,出自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她又回去看那只手时,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一时倒怔在那里了。房间门口的脚步声让她回过神来,田蜜飞快的合上书,走到自己的书桌边坐下。
    田甜走了进来,对着她说道:“我洗好澡了,换你去。”
    “我马上去。”
    田蜜拿好自己的衣物,看了眼已经坐在梳妆台前打理长发的田甜,觉得自己刚刚有点小题大做,她干嘛像做贼似的合上书?
    洗好澡躺上床之后,田蜜心里藏不住事就问出来了。
    “甜甜,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你怎么突然问这些?”
    “你别管,你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妈妈的。”田蜜开始发挥她的磨人攻,“我们都快毕业了,就算爸妈知道了也不会有事的。”
    田甜笑道:“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又不懂。”
    “谁说我不懂了?”
    “你还是个小孩子,懂什么?”
    “我和你一样大。”田蜜叫道。
    她不高兴了,明明田甜只比她早出生五分钟,可是待遇完全不一样。上小学时,张玉兰会嘱咐田甜,“你照顾好田蜜,别让她在学校闯祸。”长大了,他们家有什么事,田东伟和张玉兰有时候会对田甜提起,但是从来不会对她说。父母除了关心她的吃穿和学习外,其他任何事她都被排除在外。全家人提起她时经常挂在口中的话就是——田蜜还是个小孩子,她不懂事,……诸如此类,好像她经常犯错似地。
    想到这些,她一时赌气的掀开毛毯,闭着眼睛睡觉。
    过了一会儿,田甜下床,轻轻的把毯子搭在她的肚子上。
    田蜜又不生气了,把毯子悄悄的往上拉了一点。
    田蜜差不多快忘了那只手的事,但是过了几天她无意中又在田甜的书上看见过一次。那次过后她就开始留意了,后来她发现田甜的数学、语文……基本上所有的课本上都有。 那只骨节分明,修长的大手频繁的出现在一些空白处,有时候手指头弯曲,有时候手里会握着一支笔,各种各样,但是都是同一只熟悉的手。一开始她有点兴奋,像掌握了什么秘密一样,经常看着田甜莫名其妙的笑。
    有一次和韩林通电话时,讲完在学校的事,田蜜就神秘的说道:“韩林,我知道了甜甜的秘密。”
    “什么秘密?”韩林没有让她失望,马上接了下来。
    “她肯定有喜欢的人了。”
    韩林没有说话,她又接了下去,“我想她还是暗恋,她的书上到处都是……”
    “田蜜。”韩林打断她,笑着说道:“这只是你的猜测,你有空想这些,上次地理考了多少分?”
    “我忘了。”一提起地理,她头又开始痛了。
    “我看w大就不错,不行的话师范学校也可以。”
    田蜜马上明白了过来,“不行,我不留在这里,我说了要去北京的。”
    “我想一想北外去年的录取分数线是多少。”
    “韩林。”田蜜叹了一口气,“你别装了,两个星期前你就告诉我了,最近五年的平均分你也算出来了。”
    韩林笑了笑,“你的成绩我清楚,以后把时间用在复习上,别想一些有的没的。”
    经过了这一次,田蜜正常了,不再关心那只神秘的手了,她开始关心昼夜温差,经纬度等等地理知识点。
    要填志愿的前几天,才子突然又找上了她,约她中午休息时到学校操场。田蜜到了操场后,看见他一个人坐在看台一侧。
    她走了过去,问道:“有什么事要到这里说?”
    才子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没事我就走了。”他们学校的操场看台是没有顶棚的,田蜜觉得这样站在烈日下有点傻。
    “田蜜,你先坐下来吧。”才子的声音低低的,像是请求。
    田蜜看了眼头顶刺眼的阳光,心一软还是坐下了。
    “你姐姐考上了中央美术学院。”
    “嗯,专业课合格了。”
    “我知道她文化课一定会过的。”
    田蜜无话说了。
    “我也会报北京的学校。”
    顿了一顿,田蜜咳嗽了一声,“那个,付平,不是,付原,我知道你很喜欢甜甜,其实她……”
    才子打断她,苦笑道:“你想说她有喜欢的人是不是?”
    田蜜有点吃惊,尴尬的笑着,“我没说,这是你说的,其实我也不清楚。”
    “我还知道那个人在北京。”
    “你怎么知道的?”这次田蜜是真的被勾起好奇心了。
    才子抬起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有点鄙视的说道:“要是都像你一样就好了。”
    田蜜琢磨了一番才子的话后,有点不高兴了,提高音量问道:“你是在讽刺我是个白痴?”
    “事实本来如此。”
    才子果然是才子,经受如此打击还能不改毒舌本性,说话依然“一针见血”,田蜜不想可怜他了,恼怒的站了起来。“那你去找天才说话吧。”
    “田蜜。”才子喊住她,刚刚打击田蜜的气势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声音不大但是坚定。 “我只想你告诉她,我是真的很喜欢她,既然那个人不喜欢她,她为什么不考虑接受我?”
    在同学群中,才子一向是骄傲的,但是这样有点卑微的才子田蜜并不陌生。每次才子把田蜜喊出来单独谈话时,田蜜总会从他的脸上和话语中看到一种乞求。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要这样低到尘埃里去的。
    田蜜的恼怒又成了不忍,停止脚步,回头问道:“你怎么知道别人不喜欢甜甜?”
    “直觉,要是喜欢早就表白了。”
    “男生喜欢上一个女生就会很快表白吗?”
    “那当然。”
    田蜜想起来了才子的那封情书,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吧,她也搞不清楚,干脆不想了。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她见才子还坐着便说道:“你的话我会告诉甜甜的,这么大太阳,还是回教室吧。”
    “你先回去。”
    田蜜不敢再看才子那张脸,有点迫不及待的离开了,这样的场面她总觉得有点压抑。
    路过教学楼下面时,她看见了那台ic卡电话机,心里一动也不管今天并不是她和韩林约好的日子,就走了过去,插卡拨通了韩林宿舍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就先习惯性的喊道:“韩林。”
    那边停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找韩林?”
    原来今天接电话的并不是韩林。
    田蜜礼貌的回答:“你好,我找一下韩林。”
    “怎么又是你?我刚刚不是告诉你韩林不在吗,有事打他手机。”
    对方已经挂上电话了,田蜜却拿着电话迟迟没有放下。
    那天下午第一节课是地理课,老师在讲台上讲解中国南北气候差异,田蜜听着忽然打了个寒颤。
    晚上回家后,她趁田甜去洗澡时锁好房门,找出那本世界历史课本,翻到目录那一页仔仔细细看了半晌,一个骨节和线条也不错过,那只手渐渐的在她眼前变成活的了。她靠着书桌站着,脑子里面一片空白,直到田甜在外面敲房门才蓦然惊醒。田蜜慌张的把书放好,跑去开门。
    田甜进来后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田蜜,你怎么了?”
    “没事。”她躲着田甜的视线,走到自己书桌边坐下。
    田甜有点狐疑道:“没事你锁门干什么?”
    田蜜一时找不到借口,最后干脆站了起来,拿起衣物。“我要去洗澡了。”
    “你是不是在偷看什么不健康的书?”田甜的口气严厉了起来,每当田蜜瞎胡闹时她就变成了对妹妹严厉的姐姐。
    田蜜却并不像以前那样紧张,反而松了一口气,“我才没有,你要是不相信,可以检查。”她说着就跑过去拉开抽屉,然后走进浴室去洗澡。
    再次回到房间后,田甜已经躺上床了,她关掉灯,摸黑躺上了床。
    “田蜜,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没有,我哪里敢生气。”
    田甜笑了起来,“是我冤枉了你。”
    田蜜越发感觉到自己的表现真像他们说的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时闷闷的说道:“我真的没生气,我只是有道地理题不会做。”<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