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他合作,就这么简单。”他很肯定的告诉她。
“其实他并没有把我怎么样……”
“别以为我是为了你。”乔楠打断她的话,淡淡的说,“田蜜,你从来都不欠我任何东西,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决定而有任何负担,你也不需要有任何的愧疚。”
“我知道。”田蜜心里一酸,赶紧低下了头,握紧手中的合同。“乔楠,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我。”她的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她知道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有人像他这样待她,再也没有人了。
他们不应该这样,也不能这样,她不要他和她一样。
“乔楠,你没有必要不和他合作。”田蜜抬起脸说,“没有那场意外,孩子,我也不会留下的。”
乔楠气得浑身颤抖,一下子从座位上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早就知道她生了一张比任何人都厉害的嘴巴,然而他绝对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这句话无异于直接在他心上插一刀,还是磨得尖利无比的刀,他第一次对着她扬起了巴掌。
她瑟缩了一下,他来势汹汹的手掌停在了她的面前,然后重重的往旁边一偏,一甩手扫落了桌子上的大半餐具,瓷器碎裂的声音咔咔的响起,地面上全是纯白色的骨瓷碎片。
“不错,我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乔楠顺手扫掉桌子上剩余的餐具,怒极反笑,“不管你要不要,我只知道我的孩子是从他的车上掉下去的,所以,我决定终止和坂田集团的一切合作,就是这样。”
田蜜从未见过这样的乔楠,满身掩藏不了的暴戾之气,她也是第一次见他摔东西,以前他生气了,大不了就是冷下脸嘲讽她几句。她不是不怕,她知道他的手掌刚刚差点就落到了她脸上,理智告诉她该适可而止了,可她总是管不了自己的嘴巴,还是坚持着一个信念。
“我是自己跳下去的,不关他的事,你还是签了吧。”她的声音都抖了起来,话还没说完就全身僵硬的闭上了眼睛。
她从来都不会撒谎,她越这样,越把一切拼命往自己身上揽,乔楠反而看得越明白,她抖动的身体和紧闭的双眼还有满脸的泪水告诉他,原来这一次她到底还是为了他,她终于看到了身边的他,看到了他做的一切。
然而,他却高兴不起来,一瞬间像是被掏空了所有的感觉,慢慢的才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包围住了,一颗心顿顿的,似悲哀似绝望,就像是有人拿着把钝刀来回搓在心口,刚开始是麻木的,要过了一会儿才体会到肉被割开了,在流血,然后就是锥心刺骨的疼痛。
她手中抓到起皱的那沓白纸越来越碍眼,他一把夺过来胡乱撕成两半扔下去。“这就是你昨晚取悦我的原因?还是你只是可怜同情我,然后你就再一次献出你的身体?”他不知道是该嘲笑她还是自己愚蠢,明知道没有那样的好运,却还是心甘情愿跳下去,一次又一次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被耍弄。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田蜜睁开眼睛看着他,一时楞在那里,反驳不了他的质问。
“田蜜,你没必要作践自己。”乔楠的声音疲惫不堪。“你说过你不要我的爱,如果我的爱让你不堪重负,那么,我现在就收回来,你什么都不欠我了,以后你再也不用因为不能爱我而难受。”
也许他们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沿着那条路注定了以后只能越走越偏,就算现在想往回走也不能消除曾经走过的踪迹。
记忆可以变淡,但是永不会消失。
他们没有人会忘记曾经发生的一切。
他等了又等,以为终于抓住了那在时光的洗刷中早已经褪色的黑色帘子,又再次拉起了帷幕,被中断的传奇再次上演,可是他没有看到岁月的刻痕,时间的褶皱,那片他紧抓不放的旧帘子上面早就千疮百孔,破败不堪,轻轻一拉就会断,然后只余下一地粉尘。
这一次,他只能站在时光累计的尘堆里,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第六十七章
夏末秋初之时,田蜜生了一场病,由一开始的小感冒转化成肺炎,再次住进了医院。张玉兰说她是那天从机场回家淋雨了,念叨着她不应该冒着大雨打车回家。其实田蜜心里清楚,她的身体自从那次事故之后,就越来越差了,免疫力更是低于常人,虽然大病还没发现,可是小病从来没断过,每逢季节交替,来几场感冒是常事,这几年医院都快成为她第二个家了。俗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厚福,可田蜜从来都不敢奢望,能够捡回一条命就已经不错了。
张玉兰的摔伤还没有完全好,腿脚不方便,所以不能经常来医院陪护,田东伟白天上班,晚上要留在家照顾张玉兰,田蜜一个人在医院,虽然有点孤零零,可她早就习惯了反倒落得清闲,躺在病床上挂着点滴闲适的睡觉看书。
韩林几乎每天下班了都会来看她,田蜜知道他工作忙,家里还有枝枝和小甜甜需要照顾,就劝他不用来,他总是笑笑,还是照常来看她。
这天也一样,韩林下班了就来了。晚餐后,田蜜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催着要他回去陪孩子。
韩林说:“我今天留下来陪你吧。”
田蜜没有预料到他有这种打算,怔了一下,才说:“我又不是孩子,一个人在这里没事的。”
“你比孩子还麻烦。一个星期了,也没见好,我担心你是不是晚上踢被子了,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在这里了。”韩林掖了掖她的被角,又摸了摸额头,无奈的说。“你看,还有点发烧,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是田蜜无比熟悉的和着宠溺的声气,隔着漫长的岁月,幽幽的传来,她贪恋额头上的那一点温度,舍不得不要,再也不能拒绝。
晚上他们说了很多话,韩林问起了田蜜在北京那几年是怎么过的,田蜜一边搜索着记忆也一边帅选,捡一些有趣的事情讲给他听。后来他们讲到了昆曲,田蜜要韩林唱给她听。韩林张口就清唱了一段【山桃红】:“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田蜜听到这里就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以前她总闹着要他唱戏,每次都故意先点这段,还要他拿着柳枝做出小生的舞台动作。韩林脸皮薄,一开始每次对着她唱到这里就怎么也不愿意继续下去,她那时候年纪小,脸皮厚,似懂非懂,也不怕羞,就拉着他的袖子娇滴滴的问一句“那边去”,拼命用眼神暗示他接下去,韩林受不了她的缠磨,便会红着脸接着唱:“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口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按照戏中的动作,这时候韩林就会上前抱她,然后他们合唱:“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
这么不顾羞耻,其实也只是为了那个拥抱。
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田蜜用被子擦去,又接着笑。
韩林也不好意思的笑,“以前唱习惯了。”
田蜜脸上的笑容像暗夜中的昙花渐渐收住了,清了清嗓子,坐正身体,忽然唱道:“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的个梅根相见。”
如泣如诉,满汉哀怨的调子。
这支【江儿水】唱完后,病房内静默了下来,两人各自定定的看着前面,谁也没有马上说话。
还是田蜜的嗓子不争气,带病唱了这么一段,没忍多久就开始连声咳嗽,好不容易止住了,伸手就接来韩林倒来的水喝了。
“田蜜……”韩林摸着她的头。
“我没事。”
“是我不好。”
“你有什么不好呢?”田蜜看着他,“韩林,你没有什么不好,不好的是我,我谁也不怨。”
韩林擦着她的眼泪,“我知道,是我不好,一直都是我不好。”
田蜜到底还是没有忍住,伏在他胸前流泪。
韩林抱着她,摸着她的头重复着说:“是我不好……”
他越说她哭的越厉害,直到声嘶力竭。
八岁时,他戴着眼镜在校园的花坛边对她笑,带她去看他种的花。他说,我叫韩林,姓韩的韩,双木林。
十六岁时,他们一起看游园惊梦,她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二十二岁时,他给她戴上玉镯,对她说“君已知”。 她记得清清楚楚,他说,等我毕业了,我带你回去,如果你怕冷我们就留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然而,到了二十九岁,他只能重复着说,是我不好。
她等了七年,等到他带她回家了,等来了这么一句话,唯有流泪。
她还有几个七年,又有几个二十一年?
人生若只如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他依然是戴着眼镜的小男生,她依然是抱着玻璃瓶子的小女孩,相看好处却无言,不曾长大,也不曾哭泣。
窗外微风轻送,凉凉的吹拂到脸上,空气中仿佛带有晚上露水的清香,远处响起了稀稀疏疏的蝉鸣,啾啾的叫声,像是以前夏日里大院槐树上的声音,从斑驳的时光墙后面传来。
田蜜从那些久远的记忆中醒来,听见背后陪护床咯吱了几下,然后是拖鞋踩在地上的塔塔声,很细弱的声音,不仔细的话根本听不见。她依然紧闭双眼一动也不动,感觉到韩林走到了窗户边,把窗户关严实了,然后脚步身又走回来了,这次停在了她的床边。
过了很久,有一团黑影慢慢的俯下来,温热的唇落到了她的左边眼角,轻啄一下离开,然后是右边眼角,最后停在了她的唇上,嘴唇挨着嘴唇,浅浅的碰触着,良久才起身,掖好她的被角。
他在床边又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田蜜睁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窗户,察觉到他在背后的陪护床上缓慢的躺下来了。
黑暗的病房内彻底安静了,只余下微弱的呼吸声。
她那个尘封了很久的宝盒在这个夜晚静悄悄的抚平时间的褶皱拂掉尘灰开启了,里面只写着两个字——韩林。姓韩的韩,双木林。
无论多么漫长的夜晚总会过去,晨光透过窗户丝丝缕缕的照进室内,他们一起迎接朝霞。
韩林出去买来了早餐,皮蛋瘦肉粥还有鸡蛋羹,汩汩的冒着热气。他还带回了一瓶蜂蜜,先冲了一杯淡蜂蜜水给田蜜喝了。临走之前,他说:“晚餐等我下班了给你带来,别吃医院的饭菜了。”
“医院的饭菜味道还不错。”田蜜低头喝粥。“你不用来看我了,有空就回家陪枝枝和甜甜吧。”
“我还是给你带点吃的来吧,医院的饭菜吃久了也腻了,你今天没事就别下床了,需要什么给我打电话,我晚上一起带来。”
田蜜放下勺子。“韩林,你别再来了,我一个人在这里挺好的,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韩林脸色不再平和,低低的说:“田蜜,你别这样。我昨天晚上就说了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田蜜抬起头来看他,不知道怎么就说出口了。“我又不是没一个人在医院呆过,以前三个月我都过来了,何况现在这点小病?”她无所谓的笑笑,“我早就习惯了,你真的别再来了。”
韩林瞬间怔在那里,似惊似楞,定定看着她,仿佛有千言万语只是不能言语。半晌后,他还是说:“我以后不会让你一个人呆在医院的。”
他语气里的坚定让田密依然肿胀的眼眶发涩,答不了话。
他又补充说:“我晚上会早点下班。”说完像避开什么似的快速转身往门口走去。
田密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在他拉开门的那一刻,还是问出来了。“为什么?”
韩林的脚步停住了,没有回头。“是我不好,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的。”
田蜜终究没有吃完早餐,下床换了身衣服去了墓园。
再次在这里碰见才子她已经不意外了,第一次是巧合,第二次就是必然了,她怀疑才子也许天天都来这里。
他也没有否认。“每天没事就想来这里转转,暑假也要结束了,我明天回北京,以后就不能天天来了,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田蜜看着墓碑旁边的两束白玫瑰,感叹道:“甜甜从小就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