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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陌知道她想说什么,不由微微一笑,“巴术民族众多,就算是与封九连城出身的湛鱼族相比,大洧的勇士也是值得称扬的。不过,却也因为如此,他们才会被湛鱼贵族打压,只能在巴术周边居住。”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而大洧人最重视的除了武力以外,就是真诚,尤其是大洧的勇士。”
他只是大致介绍了大洧的情况,小冰君便已明白自己担忧阿穆会不利于他们的想法是多虑了,但是心中仍然有些怪异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是为了什么。
正想再问,阿穆已经转了回来,手中牵着一匹马,原来他是去解套车的马。
小冰君安静下来,去车上拿瓦罐和水袋等物,阿穆见状,忙抢上去帮忙,原本要跑几趟的,结果一次就拿完了。
他们自己带着干粮等物,因此并没有动里面的粮食。煮粥的时候,小冰君突然发现阿穆的话比白日明显少了许多,而且目光总往自己这边瞟,心中不由有些不悦,垂着眼往天陌身边缩了缩。
于是阿穆的目光黯淡了下来,注意力转向天陌,说了句话。
天陌淡淡应了,语气从容不迫,小冰君却隐隐约约感觉到阿穆说的绝不是让人愉快的事,下意识伸手抓住了身边人的手。
天陌唇角浮起淡淡的微笑,反手握住她的。她听不懂,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第二十二章 (2)
进食的时候,天陌并没有取下帷帽,而小冰君也是背过身的。大约知道他们不想将面貌示人,睡觉的时候,阿穆便借口守夜跑到了外面去,将地方让给了两人。小冰君因此对他好感大增。
“主子,他开始说什么?”小冰君问在毛毯上侧躺着借火光看书的天陌。
天陌头也没抬地唔了一声,半会儿才淡淡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事实上对于他来说,那确实不是什么大事。那个大洧人说他不能让他的女人幸福,因此他不配拥有小冰君。这句话对任何男人都是一种挑衅,但他又如何会去介意不相干人的看法。除非这话是由小冰君口中说出来。不与她说,倒不是担心她多想,而是不愿她因此而去招惹那大洧人。
只是……
顿了顿,他的目光从书页上挪开,望向在抱膝坐在身边的女子。
“幸福是什么?”
小冰君被问得一呆,注意到他认真探知的神情,不由微偏头仔细想了想,好一会儿才讷讷地应:“我也说不上,大约是一种感觉吧。”她想起当初他问自己什么是喜欢的情景,那个时候自己也是糊里糊涂的,没想到现在却已经能够体会那种感觉。
天陌眼中罕见地浮起一丝迷茫,微有些迟疑地继续问:“那你要怎么才会幸福?”与她相处这几个月,他越来越发现原以为无所不知的自己其实还有很多东西是不懂的。
“我啊……”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小冰君眨了眨眼,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觉得能跟你在一起,就很幸福了。”只要他不再撇下她,两人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她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天陌觉得这个回答似乎有哪里不妥,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于是摇了摇头,又垂下眼看书去了。
小冰君却被他的一番话触动,此时安静下来,便想起了很多往事。
幸福……
小时候每当深夜睡醒,恋儿都会等在旁边,两人手挽着手走在梨苑的树下。她说自己在梦里看到的事,恋儿唇角挂着纵容的笑安静地倾听,不时会瞪大那双像小鹿般温柔的眼睛发出惊叹的附和声。圆而大的月亮挂在天空中,梨花瓣落如飘雪……
她想,那个时候的她是幸福的吧。
只是恋儿……
曲水漂香去不归,梨花落尽成秋苑。自那一年后……那一年在黑宇殿里听到那个传言之后,她便再也不看梨花了。
突然间她觉得有些冷,不由缩了缩,却抵不住那自心底升起的彻骨寒意,于是索性翻转身爬向天陌,然后挤到他胸口躺下。
天陌看着从自己拿书的手下探出的小脑袋,有片刻的怔愣,随后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他能够感觉到她突然低落的情绪,于是开口相询。
“我想恋儿了。”小冰君将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道。在得到恋儿消息之前,她从来不允许自己去想那个传言,坚信着恋儿仍然好好地活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去寻找。反而在快要找到人的这个时候,她却无端地害怕起来,害怕到头来终究是一场梦。
闻言,天陌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将拿书的手揽住她的背。他无法保证这一趟行程是否会空跑,所以不想用虚假的话来安慰她,以至于令她过于期待。
不过,如果真的能找到秋晨无恋,她便会幸福吧。他想。
******
小冰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大约是挨着天陌,因此睡得很安稳,竟是一夜无梦,直到被他推醒。天陌的怀抱很温暖,而且带着让她喜欢的味道。睁开眼好一会儿,她都不想动弹。
“阿穆在等我们。”天陌也不催她,看着石顶上的一处裂隙,淡淡陈述道。
莫名地不想被阿穆看到自己的容貌,小冰君不得不爬起来,抚平衣上压出的折痕,然后推着已坐上轮椅戴上帷帽的天陌去外面湖边梳洗。
还是起得迟了些,太阳都出来了,金黄的阳光照在蓝绿色的湖面上,正在驱散最后一缕薄雾。阿穆在湖边给两匹马儿洗涮身体,见到两人,他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大声地打招呼。
小冰君犹豫地看了一眼湖水,然后推着天陌来到一处被大石隔开两边视线的地方,这才伺候他梳洗。
不远处又传来阿穆的歌声,近听更加淳厚悠扬,且情意绵绵。
小冰君正蹲在湖边洗脸,听到歌声不由一滞,虽然阿穆的发音很奇怪,却仍能听得出来这首歌就是昨天她唱给天陌听的。一边暗自佩服阿穆的好记性,她一边偷偷地瞄向天陌,心中又羞又恼。
天陌正淡淡看着湖面,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对歌声充耳不闻。
心中莫名地有些失望,小冰君低下头,看着水面倒映出来的美丽容颜,一时有些恍惚。她希望看到什么呢?
伸指轻轻戳向水面,然后搅了搅,于是那张脸便陌生得让人认不出来。她忍不住想,如果换一个人,他会不会多在意一些?然而这个念头一起,便被她立即摇头抛开了。她不该亵渎他的心意。回想起这些日子来他对自己的纵容,她的唇角不由微微地扬起。
洗罢脸,虽然很快就要蒙上头巾,虽然明知不可能从他口中听到与容貌相关的赞美话,她仍然对着水面细细地整理了仪容,才站起身。
“看来阿穆打算追求你。”在往回走的时候,天陌突然道。
小冰君啊了一声,不由自主停下,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心中有些发沉。这样的话他怎么能说?怎么能这样无动于衷地说?
“昨天我对他说过你是我的妻子。”天陌仿佛没看出她的心思,继续道,“不过在大洧人眼中,只有勇气和真诚,没有其他。”意思就是,他们不会管对方是否有主,一旦看上便会去争取,或用武力赢过对方的配偶,或用真心争取对方的感情。他说出来,只是想让她有心理准备。若她不动心,任何人也休想从他手中将她抢走。
小冰君心口一松,知道他不会将自己拱手让人,那么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别说一个阿穆,就是再来十个百个,她也不会放在心上去。
第二十二章 (3)
有阿穆引路,他们节省了不少时间,申时左右就到了阿尔达,免了在野外多歇一夜。
进城后,阿穆将他们带到旅舍便告辞了。小冰君暗暗松了口气,不禁猜想是天陌误会了人家的意思。
接下来几天,两人几乎将整座小城寻访个遍,却一无所获。事实上,直到真正跟人打听的时候,小冰君才发现困难重重。他们对子查赫德莫赫一无所知,他身边的女子又可能像她一样蒙面,唯一能用的只有名字。但是他们若有心避世,连名字都有可能用假的。一时间她只觉寻人之路茫茫,最后还是天陌主张先租地方住下,再慢慢寻找。
阿尔达汇聚了各个族的人,包括汉人,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特有的习惯,有将装食物的罐子顶在头上走路的,自然也有从头到脚将自己包得密密实实的。因此两人的出现,并不是特别引人注意。
房子很快就找到了,只要向人一打听,热情的阿尔达人很乐意提供他们所知道的各种消息。那是位于城内西北角的一处简陋房屋,有一个低矮泥巴墙围起来的院子,由并排的三间房组成。每一个房间的墙壁上都挂着已看不清上面织图的厚毛毯子,地上也是,两旁的房内还有低而宽的暗红色床榻,显然是卧室。家具基本上都不用置备了,只需要换上新的床褥以及炊具。中间的屋子是做饭招待客人的地方,有扇后门,打开后可以看到一个蓄水的地窖以及几小畦看不出种着什么的地。
入住的那一天,在路上与肩上扛着一只黄羊的阿穆撞上,他看到两人眼睛一亮,二话不说就跟着他们来到了新居,并以才打到的黄羊做为贺礼相赠。
那个时候小冰君才知道原来他也是住在阿尔达,并不是刻意送他们过来。如此,她愈加释然,戒心便去了不少,恢复了一惯待人的热情。然而她意想不到的是,在帮着处理黄羊的时候竟然会被黄羊的角挂住头巾,一个没留意便现出了容貌。对此她倒不是顶在意,以往也不是没人见过她的脸,让她微感不安的是,阿穆走的时候眼睛还有些发直,仿佛失落了神魂。
这只是个小插曲,很快便被遗忘了。小冰君忙着收拾屋子,并将行囊里的东西分类放进柜中,又要准备晚餐。这里用的是火塘,在屋子的中间挖一个坑,生火做饭就在里面,还能将煮饭烧水的锅放在旁边温着。她第一次用,颇有些手忙脚乱。
等吃罢饭,又烧水两人洗漱过,她躺上床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像要散架了,很快便睡沉了过去。于是半夜响起的歌声便分外让人意外和暴躁了。
不知什么时候缓过神的阿穆坐在矮墙上,在星月相伴下对着简陋的小屋放开嗓子唱着情歌,周围竟无人喝骂,似乎这样的事情再正常不过。
“看样子,他当我是死的。”天陌喃喃自语着从床上坐起来,侧耳听了听对面房间的动静,发现呼吸很沉。大约是太累了,这样的响动竟然也没惊醒小冰君。
掀开身上的毯子,他推开旁边的窗子,一纵身化成一道黑影飙了出去。
******
一声狼啸在黯淡的星月下突然响起,传进阿尔达住民的耳中,一时惊了无数人的心。毕竟自阿尔达建城以来,草甸上游走的野狼便再也没进入过这块地域,此时乍闻狼嗥,没人会当成是好兆头。
就在狼叫的那一刻,小冰君仿佛感应到什么似的,一下子醒了过来。
四周一片寂静,并没有任何声音,让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然而等她打算继续睡的时候,阿穆的歌声再次响起,歌声中充满了炙热的感情。
小冰君不自觉坐起,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确定不是自己睡得恍惚,忙两三下穿好衣服,飞快地拉门跑了出去。她可不想其他人被吵起来,尤其是天陌。
看到她出现,阿穆立即停下了歌声,翻身跳进院子,一把解下自己的腰带,双手郑而重之地捧到了她的面前,嘴里同时叽哩咕噜地说着话。
“我不要。你快走吧,我有喜欢的人了。”看他的神情小冰君便知这腰带接不得,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也顾不得他听不懂自己的话。
阿穆自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对她的拒绝也视若无睹,只是一个劲地将绣着精美花朵的腰带往前递,还不停地说着什么,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激动。
小冰君从小长在冰城,后来又深居黑宇殿中,何曾见过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