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莫名让人感到一种无法挥去的淡愁。
    小冰君显然也想起了那一幕,不由抿唇而笑,微一点头,然后转身脚步轻盈地往外而去。一柱香后,在丫环的帮助下,将一应用具都搬了过来。
    “还是煮冰城的茶。别太甜。”天陌看她蹲下来捣鼓炉子,忍住出手相帮的冲动,以手支颐侧倚在石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小冰君嗯了一声,抬起头对他甜甜一笑,又低下去专心摆弄起来。
    “君儿,明天做完针灸,到幻宫等我。”看着碳块变得红亮,她的额上凝起了薄薄一层的汗渍,天陌拿起旁边备用的毛巾给她拭了拭,突然道。
    小冰君一呆,缓缓站起身,眸中满是迷茫,“天……陌,你不跟我在一起?”
    天陌伸手拉住她脏兮兮的手放到盆中,一边给她仔细地清洗,一边耐心地解释:“明晚各方面人马都会在这里汇集,也许会有战事,你留在这里不安全。”他虽然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的安全,但却难防意外。而他不想将她陷于丝毫的危险当中。
    小冰君抿紧唇,垂着眼,不肯说话。
    “君儿?”天陌唤。
    于是小冰君只能不情不愿地开口:“可是……我也会担心你。”她害怕在他面临危险的时候自己却不在他身边。
    天陌恍然明白她在顾虑什么,笑道:“人类伤不了我。”用毛巾慢慢拭干她的手,他欲放开她的手,却被她反抓住,紧紧地,生怕他突然消失一样。
    “你被他们打伤过。”小冰君想起当初在苍溟宫见到的那一幕,心中升起巨大的恐惧。顿了一顿,又忍不住补充,“你不只一次受伤。”还有黑狼那次。
    天陌哑然,终于明白明昭被当众揭面子的无奈了。
    “君儿!”伸臂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他苦笑地将脸埋进她柔软馥郁的胸腹间,“那是意外。现在我有了你,自然再不会让那些意外发生。”他可不敢让她知道,那个意外是他纵容发生的。甚至于目前的乱状,也是由他点燃的导火线。她当然不会生他的气,可是她会伤心。
    没想到他也会露出这近似于撒娇的一面,小冰君心一下子软成了水,不由自主轻抚他的发。“我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会拖累大家……”她轻轻道出自己明白的事实,“可是你不能让我等太久,我会受不了。”等待是最磨人的东西,尤其是带着担忧的等待。
    “唔。”天陌应,从小冰君怀里抬起头,笑道:“还有你姐姐和侄儿侄女,四儿家的,都会跟你一起。”其他人都还罢了,但凡有言四家的小调皮鬼在,估计会让人连担忧的时间都没有。
    听到不止自己一个,小冰君这才好过些,想到自己刚才的任性,不由羞赧起来,忙从天陌怀中挣脱出来,蹲下身开始烧水煮茶。
    天陌又恢复了开始的姿势,微笑地看着她,姿态雅逸,哪里还有刚才将脸埋进人家怀里撒娇的样子。
    烘,捣,煮,舀,浇……每一个动作都有条不紊,优美动人,小冰君用着十二分的心意煮着这炉茶。等将漂着金色碎桂的茶水端到天陌面前,还没喝,他心中已被暖意填满。
    “这里要比城山郡热。”小冰君一边用手绢煽着风,一边抱怨。
    天陌见状,突然反应过来言四为什么会走到哪里都拿着扇子,不由有些好笑。他自己不惧冷热,倒忽略了她的感受。
    “等我。”他说,语音未落,人已不见,只余淡淡的麝香味与桂子的香味交缠在一起,让人心中绮念顿生。
    小冰君对他已有所了解,再不如当初那样怎么都捉摸不着,所以也不惊惶,只是淡定地往自己碗里又加了许多蜂蜜。一碗茶还没喝完,天陌已转返,手中拿着两件月白的女衫。
    “这是月华所凝,穿上大约会凉快一些。”上次明明说要送她一件,结果因为她的昏迷而忘记了。
    小冰君接过,却并没立即回房换上,而是目光炙热地注视着天陌,直看得他莫名所以起来,才露出近似于讨好的笑,挨到他怀里,小声嘟嚷。
    “陌,我想大狼了。”对于天陌与黑狼同为一体这个事实,她在恢复记忆后虽然觉得有些怪异,但并没有不可接受的感觉,甚至于还有些庆幸。庆幸自己能同时拥有他们两个。
    第三十一章 (4)
    天陌微僵,抬头看向天上的淡月,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道:“回房。”顿了顿,终于还是没忍住,“我就是它。”
    “我知道啊。”小冰君仰起头,理所当然地道,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他的腰带,咕哝:“可是你以前都不告诉我。”害她又是担心又是思念。
    怕她继续说下去,又要钻进失忆前失忆后的牛角尖里去,天陌赶紧道:“这就让你见。”说着,一把揽住她的腰,闪身回了房。
    放开小冰君,让她去点蜡烛。小冰君怕被人无意撞见,点上蜡烛后,又去将门窗关紧。转回身时,熟悉的黑狼已立在屋中央,长毛华丽,气宇轩昂。
    她呆了呆,等反应过来前,人已经扑了过去,紧紧抱住黑狼的脖子,一连串的吻没头没脑地落下,直亲得天陌心中不乐意起来。
    微抬起头,他以一种高傲的姿势睨着小冰君。“热。”明明那么怕热,这会儿倒是不怕了?
    小冰君早已不如当初那样对他敬畏有加,见到他刻意摆出的姿态,不惧反乐,更是腻了上去,踮着脚尖勾着他的脖子又是一通乱蹭。
    “大狼……陌……陌,我很欢喜……我真欢喜。”
    一缕淡淡的柔情因为她的呢喃而在心底弥漫开,天陌无奈,只能纵容地低下头,任她抱在怀里亲昵。
    ******
    初十。
    宛阳难得下了一场大雨,自午时起,一直持续到酉时仍然没有停下。雨水将黄尘满天的街道打出一个又一个的泥坑,行走间泥浆沾满鞋面袍摆。黑宇殿自乱起后便蛰伏不动的五部首领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下如约而至。
    点青舍,卧云御,铁血堂,战阁,均宴。如果说黑甲营掌握着整个黑宇殿无坚不摧的战斗力的话,那么这五部便是其智慧中枢及能量来源。外人只知黑甲军,女儿楼,却不知黑宇殿能监控天下的真正核心在这五部之中。事实上,令江湖人闻之胆寒的女儿楼是近二十年才成立的部门,乃天陌一时兴起之物。在前几部的眼中,不过是一初生稚子而已。
    最先到达的是一青衫书生,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身形瘦削单薄,面容清俊,略显苍白。他独自一人撑伞信步而来,雨水溅湿了青衫的下摆,让人倍觉孤单凄清。上得楼来,与众人见礼,然后静坐一角捧茶看檐雨,言行举止怎么看都只是一谦谦文弱之士,任谁也想不到他竟是掌黑宇殿刑罚的铁血堂堂主白文生,殿内人人闻之胆战的煞星。
    他前脚方到,后脚又跟着来了两人。一人穿蓑衣戴斗笠,高高地挽着裤腿,身形高大壮实,踩了满脚的泥浆。另一人身形较瘦小,这样大的雨,既没拿伞也无蓑笠,只在头上顶了一张大大的绿油油的荷叶。两人并肩而来,等上到楼来时,明昭和子查赫德才看清两人长相,不由有些讶异。
    高大的那位一身粗衣,容貌平凡,仿如一个普通下田归来的农夫。另一位虽然长得眉清目秀,但像是从来没吃过饱饭似的,一脸的面黄肌瘦,不过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的,让人心中不由自主地泛紧张。
    言四一直在楼上招呼茶水等物,见到两人,脸上的笑容微凝。不敢怠慢,将手中扇子往背后一收,人已趋前相迎。
    “言四见过阁主。”她肃容整神,抱拳一礼,哪里还有平日糊弄人的娇怯。
    原来那农夫样大汉却是黑宇殿战阁阁主战九千。战阁负责训练选拔各类型人才,兼研究最有效的对敌武技和战术,是黑宇殿强大的力量来源。女儿楼的言四燕九等人都是出自此处,因此言四对战九千极为敬畏。
    与他同来的那一身穷酸样的男子则是均宴宴主澹台月,言四却是不识。单从衣着容貌上来看,又有谁能猜到,他竟是负责整个黑宇殿运转所需庞大开销的财政部龙头人物。
    战九千嗯了声,无多话,携着澹台月大步走了进去,与稳坐花厅不动的天陌以及其他人见礼。
    先来的三人虽然不曾见过天陌真容,却都一眼无误地认出了他。天陌简单将明昭和子查赫德介绍给他们,然后让两人自找地方坐下。
    “文生和澹台动过真气。”看言四亲手将茶端到两人面前,然后退立一边,天陌才淡淡道。
    白文生微微一笑,算是默认。看得出,他也是个少言寡语之人。倒是澹台月脸上露出洋洋得色,笑嘻嘻地道:“有人自动送财上门,哪能不收。”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叫花子兜里也要抠出三分金的角色,没长眼的才会来招惹他。
    “哪方的人?”天陌问。
    “袭击我的是巴术人装扮。”澹台月应,说着看了眼白文生,“白生,你那边呢?”
    “百花教余孽,燹人,丰邑无殃。”白文生轻描淡写地道,了解他的人却知道,他定然是用了非常手段来获取这个答案,准确度九成以上。“丰邑无殃没出手。”不仅没出手,还笑眯眯地旁观他施刑拷问。
    澹台月夸张地打了个寒战,转头看战九千,“老战,你怎么没遇到麻烦?”
    “我一无钱财二没得罪人,麻烦何来?”战九千面无表情地道。
    澹台月语塞,悻悻地摸摸鼻子,心中暗悔。明知这人开口只会噎死人,还去招惹,不是自找没趣是什么。其实不问也知道,除了女儿楼黑甲营外,只有他均宴和铁血堂最招摇,剩下的三部,别说外人,就是连言卫也摸不清楚,又谈什么堵截袭击。
    “阴柘轩陈兵落雁关,严阵以待。”就在一时无言的时候,一个清韵风流的声音自外面传进来。
    两只纤纤素手一左一右撩起竹帘,一个博带广袖的男子摇着把羽伞悠然步入,隔远冲着正中的天陌深深作了个揖,然后径自坐入一旁椅中。竹帘外,红衫翠袖,雾鬟云鬓,竟是随了一屋的美人。但听弦丝拔动,笛箫相伴,纤软甜腻之音弥荡,和着雨滴之声,朦胧了一楼灯火。
    “青楼当若此。”笑吟吟地看了眼言四,男人道。
    言四被男人的桃花眼扫得脑子一蒙,顿时想起一人来,这位定然便是小十二提过的那位长年醉卧美人怀的暝玄主了。
    _____
    到这里为止,小冰君和天陌的恋情已告一段落.剩下写的是黑宇殿的乱局,会有很多人物出场.小冰君出场的机率很小,不感兴趣的亲可以停下.最后看结局就好.
    第三十二章 (1)
    暝玄主,卧云御御主,黑宇殿智囊团的头头,辖下皆是智计绝伦之辈。
    “败家子败家子败家子……”起身撩帘看了眼外面,澹台月一把捂住胸口连退两步,恨恨地骂。
    暝玄主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眼他打满补丁的衣服,悠然调侃道:“许久不见,月儿你还是如此俭素啊。”
    “老玄你能完整到达这里,也很让本宴大感意外啊——”澹台月咬牙切齿地道,最后一个啊字拖了老长,充分表达出他心中的怨忿。明知他最讨厌别人叫他的名,眼前这人偏偏还要在后面加个儿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叫哪家闺女,让他情何以堪。
    “玄主以为月儿你早已习惯,还是——”暝玄主一笑,故意顿了下,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因这短暂的停顿而不由自主都被吸引过来的时候,才继续道:“你嫉妒我有美人相护?”说到这,瞟了眼澹台月像吞了只苍蝇的表情,不容他有所反应,转向天陌道:“属下此次能赶在俏雁子前面,实亏了左绰。”
    天陌扬眉,“她还在?”
    听到他意味深长的话,暝玄主不由以扇遮面干咳了声,回话时又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铁打的兄弟流水的美人,主上,左绰不是美人哪!”
    天陌唇角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淡淡道:“我以为你想换换口味。”
    听到他打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