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倒是遇见了一个人。
她不过是在马路上郁闷地走,一边幽幽地吸气吐气,后头有车鸣了几声喇叭,最后慢慢在她前方几米的地方停下来。
莫北北一抬头就看见宋达那双桃花眼,他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喜笑颜开:“哟,这谁啊?”
莫北北从未觉得宋达的脸看着如此顺眼。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开口就问:“诶,真巧,你见简皓南了吗?”
宋达稍挑了一下眉,还是玩世不恭地笑着:“这话我听出不对劲来了,怎么,吵架了?他离家出走了?”
家丑不外扬,莫北北犹豫了一下,又急着问:“没什么……你倒是见过他没有?”
宋达眨了眨眼,并不答话。他把头缩了回去,嘴角上挑,手指向后一扬:“上车吧,这儿不能停太久。”
莫北北见宋达那神情闲然自如,眼波平淡无澜,而且这话一听有戏,他肯定是知道。莫北北连忙打开后座钻了进去,上车以后她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车愈发地眼熟,后来才想起来前几日那晚接走祁思远的就是这车。
前头宋达说:“莫小姐,我夸过你没有?你今天这妆化得真不错。”
他那语调听来十分有诚意,半点溜须拍马的感觉都没有,但莫北北还是愣了一愣,刚想说我没化妆,又听他轻叹了一口气,像是极其惋惜:“不过我能给您提个建议么?眼影得涂在眼皮儿上方,您这涂在眼窝上,我怎么越看越像黑眼圈呢?”
莫北北倒是没生气,装模作样地露了一个假笑,诺诺地说了句“多谢提醒”。她发觉这种拐着弯儿损人的风格跟简皓南是如出一辙,让她讨厌不起来,再加上她现在可是有求于人,更是得拿出比平时耐心十倍的好脾气。
宋达请她去吃一家私房菜,外头装修得像工业艺术,烟囱废铁什么的,里头又弄得像丛林景观,深幽瑰丽,风格很是诡秘,但也挺有格调。莫北北虽无心观赏,也知道这是他们这伙人会来的地方。
落座,点单,上菜。然后莫北北又看着宋达绅士有礼地在对面给她布菜,终于开始有些不耐。
“他在这儿吗?”
“谁?”宋达微微扬起了下巴,满眼困惑。
“简皓南啊!”莫北北不可思议地敲筷子,“你不是要带我找他吗?”
宋达把手收回去,抱在胸前,悠哉地靠在椅背上:“大小姐,我可没说我知道他在哪儿啊,我只是想找个人陪我吃饭……别,你先别恼,有啥不快你跟我说说呗,作为回报我给你当军师还不行么?”
莫北北一听真想吐血,一时只想甩手走人,先不用说他一定是简皓南那伙的,他一花花公子,就没个正经的时候,能支什么好招?
莫北北说:“你怎么不早说啊!我再不济能让你给我当军师吗?”
“哎,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我好歹跟他那么多年交情呢,还是算比较了解他的。这样,你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宋达拍胸口,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
莫北北嗤了一声,垂头盯着碗筷,小声地怏怏地说:“我就是想知道他在哪。”
宋达嘿嘿笑了一笑,过了一会,调侃的语调像是在对一出戏剧作评价:“其实要说我了解他,在你俩这事上我还真不大懂了。我这么说吧,简皓南跟你结婚,我们一群人都要去窗户边瞄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一开始我们以为可能是他父母催他,他就找个人将就一下。可你想,他身边就是随便抓些歪瓜裂枣也不会比你差啊。”
宋达比起简皓南那算是个话痨,也没注意莫北北脸色一黯,动作也突然僵滞了一下,继续口无遮拦地感慨着:“我问过他,他给我拽一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就想可能你们是那什么和绿豆,正好对上眼了吧。可你们怎么总不安分,总在瞎折腾呢?其实要我说,他是挺迁就你的了,你不知道我们出去玩的时候,他那张麻木的脸上就写着‘生人勿近闲人勿扰’,鲜少有对着你的好脾气了。还有前两天,周三吧,那天我们一伙人正好……”宋达顿了一顿才继续:“正好一块吃饭,他吃到一半突然说公司有事,我跟他说难得那么多人聚聚,不是急事就改天再处理吧,他告诉我说什么过两天没时间了要抽点空陪你,哎呀我说要我是个女的我都想嫁给他了!”
莫北北像是一时头脑风暴,隔了好半天才把宋达的话完全接受了,她咽了咽唾沫,慢慢咀嚼着他的话,忽然间又想起来一件事,转移了重点说:“周三啊,我知道,还有他老相好吧?”
“……啊?”宋达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叹气道:“我用项上人头给你保证,他俩饭桌上无任何交集,清白得就跟……”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指着壁上顺流而下的涧涧流水说:“就跟这清泉一样!”
莫北北白他,心下又重了几分,挥舞着筷子掩饰情绪,凉着一张脸嘟囔:“你就扯吧,你这哪是军师啊,你是来当说客的吧?”
宋达再度笑了笑,说:“肺腑之言肺腑之言,你也别着急,他不是没分寸的人,到时候了自然就会出现了。但这之前吧……搞不好是谁也找不到他。”
莫北北彻底地埋下头,她心口的气浮着,始终也压不下去。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很虐吧,不舍得~~~~(>_<)~~~~
过渡一两章
最近王霸之风盛行啊,希望圣诞老人给我带来好多花花~~~
34
34、第三十四章 ...
后来一段时间单位很忙,莫北北写稿排版,整个晕到快要认不清汉字,但她好像还嫌不够,额外找了许多事做。比如她又在上班时间去过简皓南公司好几次,每次秘书都是统一而简单的说法,“他不在”,不管她再怎么继续穷追猛打也是一问三不知。她甚至想过要去警局报人口失踪,找宋达参考了一下意见,人家只回她一句“你说笑吧?”。再比如她还想自己学着把浴室的灯给换了,却不知道那灯的构造怎么那么古怪,她怎么也卸不下来。她还跟着江媛报了个瑜伽班打发晚上一个人的时间,结果摆着那些怪异的姿势时候,她居然又会不由自主地记起简皓南以前撇着眉斜着眼,嘲笑她协调性差肢体僵硬时的揶揄表情。有一晚她看了一部煽情的爱情片,一波三折的剧情让她哭得死去活来,面纸都快用掉一整抽。随后她把电视关掉,静寂无声地沉湎了一整晚,把前后的事都抽丝剥茧地回顾了一遍,终于承认心头空荡荡的虚无感。
莫北北很挫败地发现,即便手脚都累得发软,她仍觉得时光被拖得相当漫长。
她仍然会给简皓南留言,仿佛这已经成了她的常规日程。莫北北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听,只是不说她又总觉得这一天不够踏实。留言的内容无非是无聊的琐碎,最后再加上固定的一句,哎,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每每说完这句话都觉得格外凄凉,眼眶会发热发胀,觉得她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没那么惨淡过。后来莫北北居然发现她那复杂的情绪里不光带着焦急,还带着浓重的追悔和想念,她没有不愿意承认,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她想这可能是因为她是个懒人,一旦生活定下一个轮廓,她就不想改变已成的状况。简皓南大约也成为她之前生活的一个常态,所以才让她有不愿放手的惯性。
中途有一天莫北北还十分意外地接到纪宇旸的电话,她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错愕了几秒,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这么多天以来,她把杂乱的心情捋了很多次,捋到最后,心里居然只剩下一个名字。
她轻叹了一下,用最平淡的语调说:“哦,是你啊。”
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纪宇旸显然也顿了几秒,声音还是很轻柔:“没什么事,就是打来问候一下,那天看你挺奇怪的,我有些担心。”
莫北北在心里苦笑,她知道纪宇旸说得那么轻松,但或许是挣扎了很久才打的这个电话,她本想说些感谢的话,然而最后也只是用一个自认为标准的客套语气说:“我没事啊,谢谢你,不用担心。”
然后两头又一同陷入沉默,莫北北发觉现在居然跟他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再多说反而有些累赘和尴尬。她心里叹息了一声,扯了扯嘴角笑说:“那,没事了就先这样吧,提前祝你新年好。”
电话挂断以后她恍然觉察到,她刚才和纪宇旸说话的时候,虽然还是有些淡淡的遗憾,但已经全然不似以前那般慌乱。她想她真的是被简皓南重创得厉害,对什么人什么事都放不进太多的心情。
江媛不是没有看出莫北北的不对,只是死活问她她都不肯说。那天江媛见她还是一副垂头丧气耷拉着嘴角的模样,便问下班要不要一块去买点年货。莫北北想了一想,正好也想给两家的父母买些新年礼物,终于懒懒地答了个“好”。
其实莫北北没有向这位好闺蜜交代的原因是她并不指望能从江媛嘴里听到什么好话,她肯定只会摆出一副“我早告诉过你”的唾弃嘴脸,那无疑会让她更加压抑。老实说越临近过年莫北北越不知所措,按理说,她跟简皓南结婚后的这第一年的春节,应该是要回他家吃团圆饭的,可他迟迟不出现,整个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叫她真不知怎么办。他就像一个巨大而无形的黑洞,无论她在这边如何蹦跶,所有努力都像被无声无息地吸进去,连青烟都不留一缕。
后来一直到真正过年,简皓南仍是岿然不动,至始至终没有出现。莫北北没有他那么沉得住气,无措地几乎要急乱跳脚。好在她接到简母的电话叫她去跟他们吃年夜饭,莫北北一听还期待能跟上回一样,搞不好到家的时候会发现简皓南已经等在家里了。
结果等她梳洗一新地奔过去,满心欢喜却仍是落空,简皓南半个人影都不见,只有他母亲塞了她一个大红包,一个劲地对她说:“哎,这臭小子,我在电话里就骂他,说你大过年的出什么差啊,你不过年还不让人家过年吗,到底是钱重要还是家人重要啊?还是我儿媳妇贴心。”骆云梅拉过她的手轻拍,又说:“北北,你放心,等他回来我好好教训他,叫他好好补偿你!”
甚至连平日不苟言笑的简付城也有些义愤填膺,说早知道不把公司交给他,除了工作什么也不会,还当即就要给简皓南打电话。莫北北连忙上前安抚,面上体贴地笑说:“爸妈没关系,他也是迫不得已。”她一边说着一边心里泛酸,想这简皓南倒也是做得周全,居然已经提前打好招呼。然而即使是不跟家人团聚也不愿见到她,他到底能有多恨自己呀。
莫北北一个人回自己父母家的时候,比回简家还要慌张,站在门前她心口还一直突突地跳,她想象不到跟周晓琦打照面会是个怎么针尖对麦芒的情形,可进门以后居然得知周晓琦有事回美国了一趟。纪宇旸和周晓琦闹翻的事,父母看似也还未知晓。莫北北想,或许她是真的有事,或许她是像简皓南一样,不想见到自己。她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虽然这样也好,否则场面肯定会很尴尬,但她还是很难过。
简皓南出差的那套说辞在自己家里又说了一遍,周毅说那一个人闲着也没事做,回来多陪陪我们吧,我们俩人也挺寂寞的。莫北北觉得这继父真体贴,却不知怎么想起周晓琦,心里愈发抱歉。林惠芬反而倒过来教育她,坐在沙发上嗑瓜子,一边闲散地说着什么事业有成的男人就是这点不好了,但也没办法啊,作为贤内助要谅解云云,莫北北一开始“嗯嗯”地应着,听到后来实在心烦气躁,还不能把真相全盘托出,终于忍不住在她耳边悄悄回敬过去一句:“教育的是,林女士,那请问您是贤内助么?刚才饭桌上谁俩又吵起来来着?”
林惠芬立马拿瓜子壳丢她。
过年期间莫北北他们那高级公寓的小区里张灯结彩的,还有邻居家的小孩在放烟花,到半夜了还是热闹声一片,吵得她不得安宁,常常半夜两三点了还不能入睡,随后又不知为何特别清醒,她睁着眼睛裹紧被子,一直到天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