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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她对着秦子蓉,能说什么呢?
    长蓝的死,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横亘在两人之间。
    栖梧看着长歌,咬了咬唇,最后,壮士断腕般的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小小声的说,“娘,你看这个。”
    长歌低下头来,一愣。
    那是阿布写给她的信,她答应要在放弃子期的时候才看的,所以一直放在书房里,一直没有打开过。
    栖梧缩了缩头,“娘,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我是看见这个信封上什么也没写,只留了个阿布的名字好奇怪,才拆开来看的,我不知道是写给娘的信。”
    长歌没有伸手去接,栖梧急了,一把塞进她手里,摇着,“娘,你看嘛你看嘛。”
    长歌拿着信,好一会儿,才慢慢打了开来。
    是她熟悉的字迹,只是因为时间的关系,颜色已经有些淡了。
    长蓝的事,她没有再去追问过。她相信逢单的调查,也相信子期对她的深情,可是,心里不是没有疑惑的。只不过,逝者已矣,她即便是查出来是子期做的,又能怎么样呢?
    她的心,一直都守得很紧,可是并不代表她没有动心,秦子期是她的夫,陪在她身边那么多年,痴情隐忍,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以前,是因为有长蓝,所以她从没有以女人的眼光看过别的男人,但是慢慢接触秦子期之后,她才慢慢发掘他的好。
    陪逢单跳下崖之后,她没有丝毫后悔,可是,总有些遗憾,遗憾不能陪子期白头偕老,遗憾承诺过他永不相弃却再也做不到了。夜夜做梦,都能看到他泪光闪烁,她心痛了。或许,要在那时,才那么深刻的明白,秦子期已经浸入她的生命里,再不若以往般可有可无。
    爱情是相互的,爱和被爱,才能真正的幸福。她对长蓝,爱得再深,也不过一场苦恋。只有与子期,生生死死,几度离别,才愈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相知相守。
    阿布的信,写得并不长,长歌,却看得很慢。
    栖梧趴在她身上,连呼吸都放轻,“娘,我们要去看皇上娘吗?”
    长歌闭了闭眼睛,哽咽着,“去,我们去!”
    守在外面的孟裳和阿箫,都被长歌迅疾如风的身形吓到,愣了好半天才互相对望一眼。照将军这种武功的增长速度,她们这些隐卫简直是形同虚设。
    “长歌!”子期正守在秦子蓉身边,一扭头,便看见了长歌,顿时又惊又喜。栖梧朝他做了一个鬼脸,子期悄悄的朝她伸了下大拇指,小丫头好不骄傲的昂起头得意洋洋的样子。
    听到子期的声音,秦子蓉迅速的侧过头来,有些不可置信。
    长歌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然后,在床边蹲了下来。
    “长歌,你…….?”子期想要说什么,长歌却把栖梧往他怀里一塞,他便闭了嘴,抱着栖梧站到一旁去了。
    长歌慢慢伸出手去,然后,握住了秦子蓉的,那灼热的温度从两人相握之处扩散,薰得秦子蓉的视线都开始模糊,她的生命是真的走到尽头了吧,所以她的过错才能得到救赎。
    “长歌,如果有下辈子,你再把长蓝交给我,我一定不会再让他受委屈。”
    长歌没有说话,只是握得更紧了。
    “长歌,我只爱过一个男人,那就是长蓝。”泪水慢慢的滑了出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走了,我也只有我自己了。”
    长歌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说,“子蓉,我知道了。”
    笑容在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来,秦子蓉问她,“那你原谅我了,对吗?”
    长歌看着她,话说得有些艰难,“子蓉,你没能保护好长蓝,这是事实。可是,我不该怪你这么多年。”
    她扬着手中的信,“阿布告诉我,当年是平王暗中安排非宁进宫,才能在你的饭食中下毒,让你在末梢之后再无后嗣,身中剧毒,无药可解。”她看着秦子蓉,“我相信你爱着长蓝,并且对他放任至极,若不是如此,非宁又怎么能凭借长蓝的样貌,在宫中这么轻易得手。”
    “后来,你对长蓝的确下的是,子期也换过药了,可是你们不知道的是,这个药还被换了第三次,第三次才是致命的毒药。”
    秦子蓉吐出一口气来,脸上的笑容,越加绚烂,她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她真的毫无牵挂了。
    “长歌,我累了,我想睡一会儿。”
    所有的心事都放下,她再没有遗憾。
    子期抱着栖梧,随着长歌走了出来。
    栖梧不停的擦着秦子期的眼泪,皱着眉头,“爹,不哭,栖梧没有不听话。”
    秦子期红着眼睛,“爹是高兴的。”
    栖梧大大的叹气,大人的世界好复杂,伤心也哭,高兴也哭。想想那个末梢夫君,她更头疼了,任何时候她惹他不高兴的时候,他都会哭,而且永远哭不出眼泪。她继续叹气,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是她唯一的夫君,她只好让着他了。
    “长歌,你一直没有看阿布的信?”晚上,秦子期问她。
    长歌半梦半醒之间,回了他一句,“我没有离开你。”
    秦子期怔怔的望着她,然后,嘴角弯起了绝美的弧度,他俯下身去,在长歌脸上重重的一吻,因为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他,所以一直不看那封信么?
    “爹,羞羞!”挤在两人中间的栖梧揉着眼睛嚷道。
    脸颊微红,秦子期作势扬了扬手,小丫头迅速的闭上眼睛,秦子期这才躺了下去,还伸手拉了拉被子,确定三人都盖好了。
    栖梧偷偷的睁开眼来,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然后一手拉着一个,笑得极为开心,“娘,我爱你,爹,我爱你。”
    子期在她小脸上亲了一记,“睡吧,我的栖梧公主。”
    如果人生一定要失去什么,才能得到什么,他庆幸他放弃了那么多的东西,庆幸那么漫长的等待,才得到了今日的幸福。
    爱到不成言(逢单番外)
    我常常在想,对于我和哥哥来说,长歌到底意味着什么?
    对于哥哥来说,她是将军,是小姐,所以他紧紧的守着自己的身份,不敢越雷池半步;
    而对我,她却只是长歌,不是文武双全的将军,不是光芒四射的小姐,她只是,会哭会笑会痛会伤的长歌。
    我不知道哥哥对她的爱,是从何时开始,我只知道,当我第一次见到她,我就已经移不开视线了。
    那个时候,我在高高扬起的马蹄下闭着眼睛,静静等着死亡的来临,心里不是没有遗憾的,经历了那么多的灾难和痛苦,连死亡都要如此惨烈,马蹄踏下后,连尸骨都无法完整,可是,太苦太累,已经没有力气去抗争了,就这样死去,也好!
    可是,认命的等待了很久,没有等到预想的疼痛,却等来了一个怀抱,那么温暖,那么柔软,我猛地睁开眼睛,只看到半空中她眼神凛冽,一招便将那匹烈马毙于掌下。她的发丝,却极轻柔的拂在我的脸上,阳光里,有薄荷的味道。
    她抱着我,落到地上,然后看向我,“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其实什么事也没有,但是那一刻,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哭。我就哭了,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下来,不是因为悲伤,单纯的想哭而已。
    她有些慌乱的扶着我,然后上下察看着,哥哥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抱着我,也开始大声的哭了,她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与刚刚救人时的英勇无畏,判若两人。
    我哭着哭着,“扑哧!”一声笑了。
    她睁大眼睛看我,好半响,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
    “是吓坏了啊!”我听见她轻声的说。
    我见过形形□的女人,却惟独没有见过她这一种。
    我和哥哥的衣服早在颠沛流离中变得支离破碎,乱七八糟的裹在身上,她让我们洗了澡躺在床上,自己却出门去买了一堆布料回来。夜里,我睡醒一觉,还能看到外间烛火摇动,从重重纱帐中望去,她低着头缝制衣服的侧影,映照在地面上。看不到动作,我只是看着那影子,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大早,她红着眼睛把衣服放到桌子上,便又出去了。
    我和哥哥面面相觑,看着那些衣服,里衣中衣外装,一应俱全。
    哥哥伸手,将那衣服捧到脸上慢慢摩蹭着,“逢单,长歌小姐很细心呢!”
    我没有告诉哥哥,她不只细心,她还体贴勤劳,这是她亲手做的。
    我将衣服抱在怀里,脸埋进去深深的吸气,那里,还有她指尖的芬芳,我弯起嘴角,笑了。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其实哥哥也望着那人的影子,望了一夜。
    她的一手针线功夫已经是叫人赞叹,谁想她的厨艺竟比哥哥的还要好。我看着她烤得颜色金黄香飘几里的鱼,一边咽口水,一边怀疑,也许她是个男人吧,如果是个女人的话,怎么会做这么多男人做的事?
    不过,这种疑惑很快便有了答案。
    我见到了公子,她的弟弟,那是个真正被保护得滴水不露,宠至水晶般玲珑的人儿,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识人间愁滋味。
    我终于明白,她的一切温柔体贴,都是从何而来。
    当这种照顾宠爱成了习惯,便会成为她性格的一部分。
    我后来常常在想,她对公子的爱而不得,其实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将公子宠成这般单纯不解世事,他又怎么会对她长达二十年的爱恋一无所觉?
    但是那时,我只以为是一个姐姐对弟弟全心全意的爱护。毕竟,她对我们都很好,对自己的弟弟更好一些,那也是天经地义的。
    她很爱捡人回来,霜芜,凛冬,绛夏,哥哥,我,还有一个又一个捡来没几天便被阿箫带走训练的人。
    我和哥哥留下来,不过是因为公子喜欢哥哥的陪伴。
    我当然知道,她对我和哥哥的好,很大原因是因为公子对哥哥的偏爱。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教我和哥哥武功,鸡鸣而起,星升而息,都是她陪着我们,我们如何辛苦,她便也同等的操劳。
    那真的是一段太过幸福的时光,现在想起来,都会不自禁的微笑。
    她从来不当我是男子,对我种种限制,我想学什么,她就教我什么。我要学鞭子,她便四处搜罗武功秘藉,其实她自己并不擅长,她便自个儿想方设法将自己的心法融入鞭法中,摸透了之后再教给我。
    公子的书法是一绝,哥哥跟着学字的时候,我也学。可是我总也学不好,晚上练不好之后就发脾气将鞭子乱甩一通,砸坏了公子最喜欢的花。她看到了,也没有骂我,只是拿了宣纸,自己写了几个字拿给我看,“其实,我也写不好的,慢慢来,要不,我陪你一起练,这样说不定我们都能进步了!”
    我鼓着腮帮子,也拿起了笔。看着她在一旁聚精会神专注的样子,我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开始一笔一划的写着。
    她就这样,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