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电梯壁上,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这一次,真的结束了。
    我已经是他对手的手下,我们已经成了对立的关系。我没有理由,也不能再对他有什么期望了。
    刚走到酒店楼下,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我,回头就见阿昆飞也似地奔了出来。我不明所以,他却已一把拉住我,额头冒汗,气喘吁吁,就像是救火队员一般万分焦急地说:“梁小姐,郑先生晕倒了。”
    第 11 章
    郑凯文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又是我。
    他似乎也觉得这个剧情发展很好笑,嘴角微微扬起,手背搭在前额上:“怎么回来了?”
    “阿昆把我叫回来的。”我面无表情地把他的手拿开,摸了下他额头,已经不那么烫了,至少体温已经下了39度。我的心也终于落定下来。
    他喘了口气,呢喃着:“他还真多事。”
    “他是担心你。”
    我冰冷的手摸在他的头上,他禁不住全身一抖,闭上了眼睛。
    “告诉我,”我忽然放低了声音,他骤然睁开眼睛,似乎已经知晓我接下来的台词。但我仍是坚持着说:“为什么喜欢我?”
    我相信我的眼神从没有这么坚定和执著,他一定从中明白了这个问题是必答题。
    他扭过头去不看我,继续说:“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也许就不那么麻烦了。”
    “那为什么还喜欢呢?”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叹了口气道:“你总是拒绝我,一次又一次。可是我就是不死心,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简直就像是中邪了一样。一开始是觉得不甘心,但是后来发现不是的。我想来上海见你一面,只见一面,之后我就离开,再也不要跟你见面了。以后我们就可以分道扬镳,你可以过平凡而快乐的日子。”
    他看着我,眼睛里含着微微的笑意,柔声说:“可我那天却还是说了,留在我身边好不好?我知道你一定会拒绝的,所以我不想听。”
    我突然感到无限痛楚,渐渐看不清楚他的模样:“既然你都问了,为什么不听我的答案呢。”
    “对不起。”他看着我,笑着说:“我很自私。”
    “傻瓜。”我大声说:“我梁洛心,既没有才也没有貌,你干吗要喜欢我。你知不知道,只要你现在你说一句你不喜欢我,我就可以狠狠心,离开你,就可以回去过我自己的生活,可是……”我哭着,断断续续地说:“你为什么要喜欢我,你知不知道……这样……我就再也离不开你了。”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然后慢慢地摇了摇头,轻轻地说:“对不起。”
    第三句“对不起”。
    我扑在他床边,泪水就顺着面颊一颗一颗地滚落下来。真不争气。
    哎,又不是台湾苦情片。
    他宽大的手掌抚摸着我的脑袋,纤长的手指从我的发丝间缕缕穿过。我只把脸埋在他胸口。他的胳膊绕过我的肩膀,轻轻搂住我。
    “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你。我那个时候去上海跟项目投标组谈判,可是等我回到香港的时候,你们都已经离开了。那天晚上,我在给你租的那间公寓里坐了一个晚上,想了很多很多事情,第二天早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竟然就飞到上海来找我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
    要知道我家那个地方,既没有清楚的门牌号,也没有清楚的路牌,不是老上海,只要在弄堂里绕个弯马上就会迷路。所以凭就郑凯文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那么轻易找到我的。所以我立刻想到那个通敌卖国的——言晓楠。
    郑凯文不答,只是看着我笑。“梁洛心,我不想让我喜欢的女人受苦,更不想看到她哭。所以那天晚上我看到你的时候就在想,也许你留在上海也许会比跟我在一起快乐。所以,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我抬头道:“为什么?我不是已经答应留在你身边了?你还要赶我走。”
    郑凯文听到这里忽然笑了,摸了一把我的头发说:“傻瓜。”
    我抬起头,傻笑着说:“我不是傻瓜,我是二百五。”
    他看着我,深褐色的眼瞳中注满了温柔。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郑凯文,我没有办法相信他不爱我。
    “梁洛心,你要想清楚。”他握着我的手,非常郑重地说:“你跟着我也许会吃很多的苦,而且会很不安定。你已经看到了,我在我爸爸那里得不到任何好处,我给不了你什么。我现在和将来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个未知数。”
    我愁眉苦脸地说:“哪有人这样向女朋友求婚的啊,是人都被你吓跑了。”
    他也笑了,调侃说:“你就这么想嫁给我啊,连钻戒玫瑰都没有,你就肯嫁给我?”
    “下次补,你敢不娶我就死定了。”我反正厚颜无耻,干脆就一泼到底。
    他笑了笑,说:“还不止我刚才说的那些,还有……”
    “不许‘还有’。”我瞪着大眼睛看他,他也看着我,就这样看了几秒钟之后,他忽然笑了笑说:“你还真是个二百五。”
    我哼了一声,抓着他衣领气势汹汹道:“二百五你也得娶!”
    “阿昆。”他忽然喊了一声,阿昆就像是个幽灵似的,从客厅里走了进来。
    我惊,他刚才不是明明出去买东西了。那么,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我立刻松开郑凯文的衣领,还手忙脚乱地帮他理理好。
    “你去安排一下,我明天一早就回香港。”
    “我也去。”我说。
    阿昆看了看郑凯文,又看了看我。郑凯文点点头,他也就毫不犹豫地去办了。
    “那么……”郑凯文抓着我的手,慢慢地说:“你要怎么跟杜泽山交待,你们有没有签合同,需不需要支付他违约金?我开支票给你。”
    我这才突然意识到还要面对杜泽山这个大难题。这的确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不过,看他煞白的脸色,我实在不忍心让他再为我费心。于是我学着郑凯文的口吻,故作轻松地说:“放心,我会处理的。”
    从酒店出来,我毫不犹豫地打车去了杜泽山的办公楼。
    尽管在短短三十分钟的车程中我一直在思考到底应当怎么跟杜泽山开口,但是一走进气氛森严的高级办公楼,我立刻眼前一蒙,想到要我正在离杜泽山越来越近,他那超薄镜片后的犀利目光就像两把刀子一样从我脑海中嗖嗖地飞过。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沉重的玻璃门,迎面而来是接待处小姐的亲切笑容,没等我开口她就先说:“梁小姐,杜先生等你很久了。”
    “等我?”
    “不过他现在正在开会,他说让你在他办公室里等他。”她说着,已经把我领进了杜泽山的办公室。站在市中心a级办公楼32楼的全景办公室里俯瞰上海,当真有君临天下的幻觉。
    这是我第二次进入这间办公室,第一次是在面试的时候,虽然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这原来就是杜泽山的办公室。
    杜泽山是个爱干净的人,这个在我第一天面试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察觉。他的桌子永远整整齐齐,一尘不染,连纸张和笔筒摆放的位子,都似乎是刻意划好了界限的,稍微有一丝一毫的移动,他都能察觉。
    这跟那个人很像,如果你动过江洋的铅笔或者电脑,哪怕是不小心,他也一定会发现。
    笔记本电脑虽然是白色的,键盘却能一尘不染,洁净得像是透明。我仿佛能看到敲打键盘的手指,纤长而有力,筋络分明,他的手……也常常让我觉得如此熟悉。
    我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一下那整洁的键盘,郑凯文的笔记本也是这样。但是他偏爱黑色,什么东西都是那么沉重,那么压抑,我一度以为他的心就像一片深海,你永远也无法触及到海底。但是现在,我竟然已经进入了这片海里。
    杜泽山的秘书走进来,热情为我送上咖啡。但是咖啡没有阻挡倦意。也许是因为不眠不休地照顾了郑凯文一天一夜,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听见噼噼啪啪的打字声。
    杜泽山正坐在办公桌的后面,轻轻地敲击键盘。
    “你醒了。”他忽然对我说。
    我倏地坐起来,从身上滑落了什么东西,伸手一抓,却是一件面料细腻的男式西装。
    “睡得怎么样?”他拿起西装,穿在身上。
    我还未能从眼前的状况中还过神来,但是已经看清楚玻璃窗外的天空是黑色的。天黑了。神啊,天居然黑了。我睡了多久啊?
    我急忙低头去看表……
    “七点半了。”他向我笑了笑,指着四周说:“都下班了。”
    如同五雷轰顶,我竟然在杜泽山的办公室里睡了一个下午。
    “为什么不叫醒我?”
    “看你很累的样子,就没有叫醒你。”
    “杜先生,我……”我愕然清醒,猛然站了起来。我来这里并不是同他闲聊的。我有很重要的问题,需要向他摊牌。但是我还没有开口,杜泽山却打断我:“不如一起吃晚饭吧?”
    “吃饭?”我困惑地看他。
    “你还没吃吧?我在外滩的餐厅定了位子。”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打开了门看着我说:“走吧。”
    外滩的餐厅啊,简直就像是灰姑娘的水晶鞋一样吸引人。
    说真的,我连做梦都想在外滩的高级餐厅里和自己的恋人边吃烛光晚餐边欣赏夜景。这个愿望我无数次的在江洋耳边念咒,但他从来不搭理我。浪漫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就像是成本高昂却无利润可赚的赔钱货一样。
    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外滩的夜景,香港维多利亚港根本没有办法比。
    我正看得有些出神,根本没有注意到杜泽山正在点菜。直到他突然问我:“你要喝点什么?”我才回过头来,猛然发现有个人高马大的法国佬笑脸盈盈地站在我们桌边,吓得我险些失态地从椅子上跌下去。
    杜泽山低下头无声地笑了,虽然不是揶揄的笑,也让我耳根子一阵发烫。
    “喝什么酒?”
    我手忙脚乱地拢着头发,尴尬地说:“我……我不会喝酒。”
    “那我决定吧。”他合上菜单递给那主厨,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那外国佬走了。我不禁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这家餐厅的主厨要亲自来招待你?”
    “我在这餐厅有点股份而已。”
    而已……这口气,跟港台片里的“太子党”一模一样。
    他微微笑着,动作优雅地铺开餐巾:“其实我在法国的时候就喜欢吃这里的血鸭。那时候就一直想着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吃。”
    我依样画葫芦地铺开餐巾。“你在法国呆过?”
    “呆过两年。”他的眼睛里含着笑意。“没想到,你也会对我的过去也感兴趣?”
    说实话,是个人都会对这种家伙感兴趣的。一表人才,年轻有为,还是商界精英,不说家财万贯,至少也算个有钱人。想必一定有优越的家世,高得吓死人的学历,还有象那个泼了郑凯文一头水的女人那样的大堆粉丝。
    而当我发觉这个家伙似乎就是郑凯文的死对头的时候,那种好奇心就像烤箱里的索夫蕾一样膨胀起来。
    “过去的事……我不想提。”他看着窗外,是真的不想提啊。
    服务生过来开红酒,让杜泽山试酒。杜泽山含着一口红酒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才终于点了点头。虽然这些在电视上都看到过,但是真实的发生在眼前的时候,还是有不可思议的感觉。
    杜泽山举着斟满了红酒的杯子,细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说:“你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关于郑凯文?”
    我心虚的简直像团棉花,不知道该怎么说。似乎杜泽山有一双眼睛放在我身上,时时刻刻都能看透我心里的想法。他知道我脑子里在想郑凯文,就突然提到了郑凯文,这个人真是太可怕了。
    他不等我回答,又继续说:“看来我留给你的思考题真是很费力,累得你都在我办公室睡着了。”
    我转开目光,不敢正视他。
    服务生来上前菜,我完全没有心思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杜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