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她坐下,箍着她的脸让她看自己。
    她看着他,扯出一个虚弱的笑。“真的吗?”
    他点点头。
    “那你也不是一样。”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暮歌,乖,别让我担心。”凌远航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瞧,这么多事,我都能处理,可你要是累倒了,我就真的什么都不管了。我送你回家休息,这里有我看着,我保证,不会有事的。”
    暮歌这才细细端详他。她不眠不休,他同样是。她只是盯着晨歌,可他却要处理很多事情,里里外外。才三天,他就憔悴了好多。
    轻轻往凌远航怀里钻。“那你陪我回家,你也要休息。”
    “乖孩子……”顺顺她额前的碎发,他如释重负。
    实际上两个人都是被人送回家的。回家的路上,梁秘书私自做了决定要送他们山上,毕竟山上安静。看看后座,他们真的累坏了,两人头抵着头,呼吸轻缓,睡得想两个孩子。
    这一觉他们只睡了六个小时,醒来时他还在睡,她就趴在他光裸的胸膛。摸摸他露在被子外面的左手,冻得冰凉。
    凌远航握在左手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他几乎立刻醒来,按了接收后轻轻应了一声就安静地听,听完挂电话。看看时间,狠狠摸了一把脸,低头看她时发现她已经醒了。
    “饿不饿?”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暗哑。
    暮歌摇摇头,又重新将头靠回他胸膛。
    实际上回家的这六个小时,凌远航每隔两个小时就会接到一个医院打开的电话。不抱着她的话她就睡得不安稳,抱着她睡又怕手机铃声会吵醒她,所以只得将手机调了震动,一直握着,怕漏接了电话。
    “晨歌那边没什么情况。”握住她的手。
    十指紧扣。
    “起床去吃些东西好吧?”
    她没回话,只是半撑起身子,半是撒娇地盯着她。“亲亲我撒。”
    凌远航哭笑不得。
    见他久久没有动作,她不依地扭动了几下。“你亲亲我撒……”
    “暮歌……”凌远航无奈地投降。捧着她的脸,或轻或重的啄了一下。
    倒是暮歌,今天特别主动,吸住他的嘴唇就不肯放,还大胆地伸出舌头引诱男人。自然就擦枪走火了,唇舌的嬉戏,相濡以沫,调皮又是情*色。
    “舅舅……舅舅……”他侧着身子半压在她身上,她躺在他身下不停地扭动。此刻的凌暮歌,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让她彻底放松下来。抑或是,女人也和男人一样,需要用某些方式来宣泄压力与恐慌。
    这六个小时的睡眠,她一直在做梦,梦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总之惶惶不得安宁,又害怕又无助。
    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抵死缠绵。他勾起她的脚没有任何前*戏就冲了进去,他的每次冲*刺都异常凶狠利落,仿佛要生吞了她一般。她又疼又麻,进退维谷,被逼到极致,只剩下哭,疯狂地咬住他的肩膀任由血腥弥漫感官。
    直到一切平息,两人才发现彼此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都是伤,尤其是凌远航肩上的伤口,血淋淋地触目惊心。
    “疼怎么不说。”暮歌满脸愧疚。
    凌远航笑着摸摸她的脸,起身去洗澡。“起来,我抱你去洗一洗,全身都粘乎乎的。”
    暮歌摇摇头,在凌远航的注视下靠在床头,一个倒立就翻了上去。
    “你做什么?赶紧把衣服穿上去,要着凉的。”凌远航一手扯过被单,赶忙伸手去抱她。可真的听到她口里嘀咕的话却又失笑,不舍得打扰她的小可爱。
    “一定要怀孕!一定要怀孕!”这个傻妞,以为倒立不让体*液流出身体就能怀*孕。
    子竞坐在轮椅上,右脚和胸口都绑着绷带。但比起躺在无菌房里还在昏迷的凌晨歌来说这些根本就微不足道。他们之间男人和男人的约定。他拜托霍晏宁安排这场比试,他和凌晨歌约好输的人就退出。他拟定了一系列的计划,想要把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击退……
    他的飞机先失控的,凌晨歌是一个真正的军人,那么危险的时刻,他却飞到他身边指挥护航。他迫降成功了,可凌晨歌却因为要给他让路,离地面过近而失控……
    小时候那种做错了事,后悔到心虚全身无力的感觉。一直在想,如果凌晨歌死了怎么办?还在想,为什么坠机的是凌晨歌而不是他!
    有后悔愧疚,更有恐慌。事情发生了这么多天,害怕见到暮歌,不敢面对她,害怕她看他的时候会充满怨恨,害怕她再也不理他。男人要敢作敢当,虽然话是这么说的,可真正要做到却那么难,他害怕去承担这样的后果。
    轻轻的开门声和关门声,有人走了进来。她披散着头发,周身带着沐浴后的芬芳。佯装的神清气爽,其实她神色间净是疲惫。
    子竞看着暮歌轻手轻脚走到玻璃前,她手里捧着一壶粥和一个装着零食的购物袋。玻璃前放着一张沙发,那是专门为暮歌准备的。她脱了鞋子和袜子,盘腿坐到沙发上,然后盯着加护病房里的晨歌,开始一口一口吃粥。她吃得很慢,或许根本没在意自己在吃东西,整整一壶粥,她全部吃完了才停下来。
    自始至终,没看他一眼。
    这不就是子竞最害怕的结果吗!他可以厚颜无耻地开口请求她的原谅,可这时候他却已经不敢开口说些什么了。她不说话,他也安安静静地呆着,她没有赶他走,直接把他当成了透明人、空气。
    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门被推开,子竞反射性地转头,是自己妈妈。
    “子竞啊,担心死我了,你还没好呢,怎么出来吹风!”子竞妈妈满脸焦急,抓着儿子的手检查了半天,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发现,这是那个孩子的病房。
    “妈……”子竞无言。每个小孩,小时候哭的时候嘴里喊的总是“妈妈”,从子宫里带出来的对母亲的安全感与信任感,这是本能。看到母亲,子竞心里的脆弱被勾起,觉得无助,以及委屈。
    暮歌赤着脚,翻出一个酸奶,剥开,先舔了舔盖子上粘到的酸奶,再吃罐子里头的。
    “有妈妈真好。”嘴里含着酸奶,说出来的话有些含糊。可听着却惊心。这孩子,事不关己的态度,说的却是一个孩子最最可怜的体会。
    是几年前子竞感冒送他去医院的那个女孩子!子竞妈妈几乎一眼就认出了暮歌,因为之前的印象过于深刻。没想到,竟在这样的场合再遇到她。
    目光在儿子和暮歌之间来回打量了一会儿,懂了些。
    “阿姨,您带子竞回去吧。”暮歌低头吃东西。
    “暮歌……”不懂她说这句话的意思,子竞没由来的一阵激动。
    “晨歌不想看到他,我也不想……”后面一句话轻的几乎听不见,像是她自己对自己说的。
    看到儿子深受打击的模样,子竞妈妈七七八八也猜了个大概。
    心疼地摸摸儿子的头,子竞妈妈上前走了两步。
    “暮歌?”
    暮歌抬头。
    惊为天人!却并不喜欢。这么漂亮的孩子,几年前见过的那一次,就一直记着这孩子,就觉着自家的小崽子,在劫难逃。不想几年下来,这孩子竟出落得更加标致。水汪汪的大眼,里面无尘无染,净的让人浑身不自在。她只是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你,坦率,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年少轻狂,人总说,人之初,爱之深。小小年纪,最过不得的,也是情关。每个父母都希望自家的孩子长大后能找到真爱,可轰轰烈烈伤心也伤心,于是又想着,平淡平凡最好。于是估摸着,给儿子介绍个女孩儿,现在就让他们相处,将来顺顺当当结婚,别有什么波折。
    可,似乎还是遇上了。
    “对不起。”她替儿子道歉。
    暮歌摇摇头。
    不接受,也不该由她来道歉。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又像是跟谁在讲话。
    “有妈妈真好……”
    正文 何处惹尘埃(十八)
    “跪下。”
    暮歌听话地跪下。
    “磕头。”
    暮歌乖乖听话。
    “求妈妈保佑晨歌赶快康复。”
    暮歌一听,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双手合十,嘴巴念念有词了好半天。
    不是清明,墓园几乎没有人。凌远航看着她略显生涩的动作,有模有样的。他坐在旁边的台阶上,掏出手帕细细地擦拭墓碑。他再也不是半阖双目似是而非,而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他盯着墓碑的眼神很专注,似有来不及说的千言万语,望断天涯路的寂寞。
    因为看到了子竞的妈妈,暮歌觉得有妈妈的小孩真的好幸福,于是把心酸当成撒娇。凌远航听了,半天没说话,第二天一大早没先去医院,而是亲自开车带暮歌来了墓园。
    姐姐,我带你的暮歌来看你了。
    姐姐,他们父女终于见上面了。
    姐姐,你的暮歌,就是我的下半生……
    暮歌磕完头,仍跪在原地不起来,她歪头看着凌远航。这厮散着军装外套,衬衫扣子开了两个,下摆散在军裤外头,佛性又匪气,性感地让人想要尖叫。
    “暮歌,凌暮歌。”
    “嗯?”
    “你说,为何世上要有那么多遗憾?”大拇指细细地抚摸着墓碑。他突然想听听暮歌对这个问题的答案。
    暮歌也看墓碑。洁白的汉白玉,凌缘清,三字,半生魔障。“本是婆娑世界,婆娑既遗憾,若无遗憾,给你再多幸福也体会不到快乐。”
    “那,佛说,红尘十丈,却困众生芸芸,仁心虽小,也容我佛慈悲。情之一字,如冰上燃火,火烈则冰融,冰融则火灭。暮歌是这么想的?”孽之所以孽,如斯这般,目光流转间,便生魔障。
    “我不想成佛,舅舅也不是佛。每一颗心生来就是孤单而残缺的,多数带著这种残缺度过一生,只因与能使它圆满的另一半相遇时,不是疏忽错过就是已失去拥有它的资格。问佛为何不下雪,佛曰:不要只盯着这个季节,错过了今冬,明年才懂得珍惜。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 别问是劫是缘。”伸出手,像他一样摸摸墓碑。
    要懂得,珍惜眼前。
    缘也好,劫也罢,总归是缘。
    凌远航看向她,唇角是淡淡的笑意。
    这就是春山如笑是吧!暮歌也跟着笑。
    “舅舅,爱妈妈吗?”
    他点头。
    “多爱?”
    他状似思考。
    暮歌嘟起嘴,跪姿变成了坐姿,颇有些耍赖的意味。
    “舅舅。我吃醋了。”
    凌远航只是笑。
    “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