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他是南临驸马,当然要走。
    他这一走,可能得到的东西远比可能失去的东西重要得多。
    不,错了。他压根就从来都不想得到,便没有失去一说。
    晏倾君放下遮住烈阳的手,眯起眼来对着城墙上的男子笑,极尽灿烂的笑容,高声喊道:“马车内为殊家公子殊言,将军可是秦公子?秦公子可否打开城门放行?”
    看晏卿一身着装,已经是封了将军的。而此时“惠公主”应该还在南临皇宫内,晏倾君自然不能顶着公主的身份,便只能暂时用侍女的身份,打着殊言的名号进城了。
    谷风烈烈,到了晏卿身边却好似静止一般,阳光直射在他金黄色的战衣上,尤为刺眼,除了他嘴角太过熟悉的笑容,晏倾君着实看不清他面上的其他表情。
    “姑娘可有信物?”
    晏倾君清晰地感觉到晏卿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不再是往日带着揶揄审视的调笑,而是极为冷淡又严肃的,就连声音都不是往日扮作谦谦公子时的温润,而是带兵者特有的冷厉。
    还真是亦柔亦刚呢。
    晏倾君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再给祁燕一个眼色。祁燕从腰间拿出一枚殊家令牌,稍稍使点内力便扔向了城墙头。
    “可否见公子一面?”晏卿只是略略扫了一眼那令牌便再次开口。
    晏倾君马上回道:“公子重病,必须马上入城医治!但公子也知此刻战况紧急,不适开城门。在此小女子斗胆代公子与秦公子商量,若能使东昭祁国两军后退三十里,且许诺,公子入城当日绝不攻城,秦公子可否小开城门救人一命?”
    晏倾君的几句话说得极为诚恳,仍是引来城墙上无数兵士讥诮的眼神。
    首先她无法证明马车里的是不是真正的殊言;其次,三军交战,不是她一介女子几句话便能化干戈为玉帛;再次,她凭什么与两国交易,让其同时后退三十里?
    晏卿转了个身,正对晏倾君,宽厚的肩膀刚好挡住了身后的阳光,那张脸便便明晰起来,那双眼里的神采突然就变了,带着油腻的莫名笑意。
    那是只有看到晏倾君时才会露出的眼神。
    “对了,小女子姓穆,秦公子可唤小女子护梨……”晏倾君觉得自己挂在脸上的笑已经要酸掉了,连眼皮都在忍不住的抽慉。
    想当初她好心好意地为晏卿取了一个五国内再适合他不过的名字——“秦受”,待到公布驸马人选时,又一心一意为他着想,生怕他太念旧,舍不得“晏卿”二字,给他改成“秦卿”。如今倒好,这次她这个“软”,可真是服得彻底。当着三军数万人的面承认他给自己取的那个既恶俗又难听还带着乡土气息的名字……
    晏卿眼里的神色又变了一变,似有和煦的春风带走眼底那份忽明忽暗的微光,笑意融融地扫过晏倾君之后,恢复作初时的一本正经,沉声道:“护梨姑娘还是先将事情做到了,再来商量不迟。”
    “小女子先在此谢过秦公子!”晏倾君收起了脸上快要绷直的笑容,迅速将马车转头,挥鞭就走。
    她眼底的神色,晏卿终归是看得懂的,她的一点小心思,晏卿终归是能明白的。
    晏卿看重的不是两军退后三十里,她要说的当然也不是两军后退三十里,只是,有些勾当显然不能在这么阳光明媚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干……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我今天居然码出来了~~~
    于是大家多多留言哈,保佑我明天还能码得出来~~~
    59
    59、第五十九章(修) ...
    东昭军驻扎在山谷外,整整齐齐的一片,乍一眼看去,好似看不到尽头。晏倾君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惊叹于晏玺出兵之重,便随着一名年轻将领的指引到了一处空帐篷,利落地与祁燕一同将殊言转移到榻上。
    殊言已经昏睡了整日未醒,按照祁燕算的日子,即便他身上没有伤,明日也必须回到冰室内。倘若不回……殊言曾说要长期在冰室内待着是为了克制当年晏玺给他下的毒,倘若不回,或许就会毒发,毒发是当即丧命还是……
    晏倾君摇了摇脑袋,今夜还有机会!
    祁燕将殊言收拾妥当便迅速出门。
    自从那日看完落日回,祁燕便躲着殊言似地,除了必要的照料,其他时候都远远地走开。
    “燕儿,”晏倾君喊住她,“你是不是……要避一避?”
    祁军就在不远处,说不定祁天弈也会在那里,又说不定,祁天弈就是为了她才突然出兵到南临……
    祁燕回头,面色有些憔悴,给她一个放心的微笑便掀开帐帘出去。
    晏倾君叹了口气,在怀里掏出最后几颗补药塞到殊言嘴里,随即在榻边坐定,直至夜幕降临,直至万籁俱静,又至耳边隐隐听到吹笛声,她才精神一振,起身便打算往外走,长袖的一角却突然被人拉住。
    “阿倾……”
    晏倾君心头一颤,回头欣喜道:“你醒了!你再休息一阵,等天亮我就能带你见白玄景,他一定已经准备好一切等着你回去!”
    殊言的双眼没有多少神采,像是没有听到晏倾君的话一般,轻声开口道:“阿倾,他……师弟……你要去见他?”
    “嗯。”晏倾君自然明白殊言嘴里的师弟是指晏卿,干脆地点头。
    “阿倾……”殊言皱起眉头,只喊了晏倾君的名字便顿住,好似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晏倾君笑了笑,笑容里不自觉地带了几分自嘲。
    “你都知道?”殊言的眉头皱得更紧,“那你对他……”
    “你放心。我知道你瞒着我的目的,但我不是那么想的。”晏倾君又笑了笑,拉住殊言的手,放下,转身便见到祁燕刚好进帐,忙道:“燕儿,我出去一会,你看下殊言。”
    笛声已经愈加微弱,晏倾君急匆匆地出去,隐隐听到殊言在身后叹了句:“阿倾,你还未喊过我哥哥……”
    山谷不小,不知何故,从未有人给它取名,它却是南临与东昭、祁国的边界线,山谷沿线都是连绵的山脉。
    晏倾君东躲西藏地出了营地时,已经听不到笛声,本还忐忑着担心晏卿已经离开,才刚刚走开五步远便被人捂住嘴巴腾空跃起。
    “动作太慢,惩罚。”晏卿迅速而准确地对着红唇亲了一口,随即揽着她在军营不远处的树上坐下。
    晏倾君讪讪地冷笑了两声,推开粘过去的晏卿,讥诮道:“秦公子真是好演技,倾君自叹不如。”
    “哦?不是穆护梨了?”晏卿笑着扬了扬眉头。
    晏倾君浅浅一笑,抬头正视着他,“殊家家主的位子,坐得可还舒坦?”
    晏卿眼中的笑意只是稍稍一滞,便恢复正常,半靠树干,一手搁在膝盖上为难地蹭了蹭额头,叹息道:“啧啧,怎么办呢……今日在城楼上听到你的话,还以为你……”
    “以为我还什么都不知道?”晏倾君冷诮。
    “非也非也。”晏卿无辜道,“怎么敢小看你的脑袋?我以为你明白罢了。”
    “秦公子还是高估小女子了。”晏倾君不做掩饰的假意微笑,高声道,“秦公子思维缜密,探一而知三,心思玲珑又深谋远虑,微动手指便能轻易将小女子玩弄于鼓掌间,小女子哪敢轻易猜度。”
    晏倾君凝视着晏卿,含笑的眸子里透出忿然来,晏卿与她对视,对她所说的话却不置可否,良久,他看了看东边打了个哈欠,懒懒道:“天快亮了。”
    晏倾君敛去情绪,继续微笑道:“今日约秦公子前来,当然是有要事相商。”
    晏卿眸光微亮,等着晏倾君的后话,她却话锋一转,“不过,在商量要事之前,还请秦公子为小女子答疑。”
    “倾君何必如此生分?”
    晏卿伸手欲要抚上晏倾君的脸,晏倾君微微躲闪便避开,笑道:“小女子何曾与秦公子熟识?”
    晏卿的手顿住,面上的笑容也凝了凝。
    “对了,我怎么能忘了。”晏倾君恍然的模样,道,“公子曾经救过我的性命,在祁国,在东昭,在南临,一共五次出手相救,甚至不惜以性命相抵。在我失望时悄然安慰,在我绝望时默然陪伴,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待我的‘与众不同’,让我心有防备又不得不怀疑……”
    晏倾君将身子靠过去,伏在晏卿胸口,仰首笑道:“晏卿,是不是对倾君别有一番情意呢?”
    晏卿扬了扬眉头,笑容暧昧地欺近晏倾君耳边,低问道:“你说呢?”
    “我记得去贡月之前,你曾带我去南临的碧海胡。”晏倾君微微眯眼,仿佛沉浸在那段回忆中。
    那时她确定白梦烟的死,得知殊言的存在,身心俱疲。晏卿带着她到碧海湖边,用扔出的石子告诉她,一个人可以更自由更潇洒更容易地走得更远……
    “看来我误解你当初的意思了。”她支起身子,自嘲道,“那颗石子,想要漂得更远,终究不能靠一己之力,要将湖水一步步踩在脚下,再跃起,前进。晏卿,你要走得更远,爬得更高,也需要踩在脚下的湖水吧?”
    晏倾君敛住笑容,凝视晏卿,“其实我,不是石子,而是你脚下的湖水。”
    她一直认为,她与晏卿之间,由互相利用开始。
    为了隐瞒彼此的身份而达成协议,为了达到共同的目的而开始合作,为了各取所需而互相利用。他们所有的交集都因为双方拥有共同的目的,他们所有的“情分”都因为彼此对对方还有利用价值,甚至他们恋人似地相拥相吻,也是因为他们都明白,两人之间的游戏,谁先动情,谁便输了。
    因着互相利用而走在一起的两个人,一旦利益发生冲突,站在了对立面,两人便会一拍即散,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她一直相信,这会是她和晏卿的结局。
    但是,□裸的互相利用里不知何时掺杂了其他情愫,互不亏欠的平等天平不知何时开始倾斜,或许是在他一次次的不弃相随时,或许是在他一次次的以命相救时,或许是在她赫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时,他仍旧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她开始有那么一点相信,或许,他对她,是有些不一样的情分的。
    想到这里,晏倾君的脸上浮现一丝若有似无的自嘲,终究是她想太多了。不通人性的“禽兽”怎么会做没有任何好处的事?
    “你与殊言何时达成协议?”晏倾君冷笑道,“当时祁国皇宫局势紧张,一触即发,殊言又常年在冰室内无法出来,你是如何与他联系?”
    晏卿沉默半晌才低笑道:“事到如今,这些还重要么?”
    晏倾君一怔,不错,无所谓如何开始,重要的是结果。
    结果就是……
    “以殊家为筹,以我的性命为码,你保我的性命,他便将殊家拱手相让,我说的可对?”晏倾君转首,淡淡地看着晏卿,缓缓开口道,“所以,你抛掉苦心经营的‘五皇子’身份,毅然带我到南临。”
    作者有话要说:忏悔……知道今天量很少……我继续下去码……
    晏卿同学的老底,应该能猜得差不多了吧,下章就全揭了~
    60
    60、第六十章 ...
    许多以前看不明白的问题,有了那个至关重要的协议,便清清楚楚了。
    为何晏卿已经不打算回东昭,却千里迢迢赶到东昭只为救下险些在奕子轩手中丧命的她?为何他会在落崖时翻转身子宁愿自己身受重伤也要她毫发无损?为何殊言与白玄景为父子,他身上却有殊家令牌,且能调动殊家暗卫与白玄景为敌?为何他一次又一次似假似真地在她耳边要她“以身相许”?
    五国之大,论美貌论才华论胆识,在她晏倾君之上的不计其数。他要救要护要娶的,为何会是她这个失宠失势甚至“丧命”的倾君公主?
    只因为她有那样一个哥哥,处心积虑地,拿毕生心血来与他换,换她一条性命,换她一生平安,一世安稳。
    “殊言让我保密,低估你的脑袋了。”晏卿仍旧笑着,笑得很是坦然,“他既然让我保密,也不会主动与你说,你从何得知?”
    晏倾君又是自嘲地笑,“当初他说要‘护我平安,达我所愿,偿我所损’,我要他给我殊家家主的位子,他却沉默不语,任由我讽刺嘲笑……自从他上了月神山,而你从月神山离开,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