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朝角落瞟去。
    这座大宅的主人一向海派大方,办派对时整个一楼都是开放空间,大家一向玩得很开心,他们后到的本来就没道理赶人,于是女孩们也只有一开始注意了一下,便很快地投入游戏之中。
    然而,黑恕平很清楚,那些跟他一样不停瞟向角落的视线,不只有好奇,还有更多的……
    他突然感觉腹部上方一阵翻搅,莫名的酸涩和愤怒让他烦躁起来,那瞬间涌生的雄性竞争意识驱使他朝小女生走去。
    「喂!」他粗鲁地拉住她的手臂。「干嘛一个人在这里搞自闭?」
    小女生轻轻拧起眉,她的反应让他惊觉自己差点弄伤她,正想放手,身后的狐群狗党之一朝他们走来。
    「对女孩子别那么粗鲁。」那是一伙人之中有名的花花公子,人前端着彬彬有礼的皮相,每一个被他相中的猎物却无一幸免地被拐上床。
    「和我们一起玩吧,大家人都很好的。」说罢,他露出不管是在师长间或异性间从未失手过的诚恳微笑。小女生只是垂着头,手里紧抓着她的毛球。
    「人家不理你呢!」黑恕平幸灾乐祸地道。
    不得不说,他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但他知道这双面人一旦出手就绝不善罢罢休,赶在他有机会使出更多良家妇女无法抵挡的「好男人」魅力前,黑恕平扳起小女生的脸,决心报复他那天蒙受的「奇耻大辱」
    「好男人终于踢到铁板啦?也许她喜欢直接来。」说罢,当着那群爱起哄的酒肉朋友面前,他低下头吻住小女生沉默的樱唇。
    有人鼓掌,有人吹口哨,还有女孩们不甘的叫嚷,黑恕平恶劣地以舌头撬开她的唇,对她的生嫩满意极了。他故意吮吻出声响,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现他高超的舌吻技巧,让每一个人― 尤其是那些眼里写着贪婪的男人,看见他的舌头是如何伸进她檀口间……
    那吻几乎有点涩情,到最后和室竟然安静了下来,他起身,有种不真实、踩在云端般的晕眩感?然后终于看清小女生的表情―
    她依然毫无表情?黑恕平也不知那一瞬间他是恼羞成怒还是怎么着,三日来莫名的躁郁不只没被平息,反而扩大了。这算什么?这女的会不会太伏一江?
    「你们别闹了,不会连一个智障都让你们发情吧?」女孩中有人看不下去地酸道:「看看你们的嘴脸,恶心!」
    黑恕平怔住。
    「什么?」男孩们的嗓音里明显尽是惊讶和惋惜。「看起来不像啊!」
    「她是薇安的智障表妹嘛,我也不知她怎么了,好像有什么精神病吧,劝你们别招惹人家唷!」
    黑恕平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好像有人狠狠地朝他的肚子揍了一拳。他到底在干嘛?欺负女人也就算了,还欺负一个……一个……
    他脑袋一片空白地看着小女生,看着她在听到自己被叫做智障、精神病患时,羞窘地垂下头来,手里仍紧紧抓着她的小毛球。
    「钦……去打撞球好了,恕平你别吓人家了。」有人开始打圆场,这群公子哥儿最擅长在闯祸之后若无其事地打哈哈,反正天塌下来有家人顶。
    黑恕平和小女生就这么站着,直到人都走光了,她依然没有抬起头来,他却能清楚感觉到她的畏缩。
    他喉咙发紧,无地自容,那一刻却竟然卑劣地,连一句道歉也说不出口。那天他没去打撞球,小女生捉到机会从和室溜走,又不知躲哪去了。直到派对结束,他看着她和家人一起离开,眼尖地发现她手臂上的擦伤和衣服上的脏污,还有手里的小毛球也不见了,但她的家人显然对此毫无所觉,其中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还不停地戳着她的额头,又在她手臂上制造更多淤伤― 他看得几乎想冲上去揍那个老女人!
    之后,黑恕平在温室外看到另一群男孩拿着小毛球丢来丢去,最后像垃圾似地直接丢到佣人正在收拾的大垃圾袋里。
    他捡起毛球,揪住他们其中一个问道:「这东西哪来的?」
    被揪住的男孩一阵莫名其妙,但他们大概知道,这家伙是屋主的亲戚,非富即贵,而他们的父母只是屋主公司的员工,今天的餐会虽说是小区活动,其实还是阶级分明的。
    「这是那个白痴女生给我们的。」
    「她给你们?」黑恕平在听到白痴两个字时,抓住对方手臂的手劲大到都留下指印了。
    「是……是我们跟她借的,她又没说什么!」男孩辩道。
    她当然没说什么,因为几天前他也做了同样幼稚、同样恶劣的行为,她甚至连被强吻了都不会反应!黑恕平胸中的无明火燃烧得更烈,也更觉得无地自容!想到自己跟这些家伙一样,甚至比他那些专门把女生带上床再一脚踢开的狐群狗党更卑劣,他就恨不得自己下十八层地狱!男孩一挣脱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开了。
    「你做了什么好事?」淳于帆的声音从后方的屋子里传来,除了发鬓几许银丝让他符合他的年纪该有的形貌之外,他的身材还比一堆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结实挺拔,中西混血的脸孔有些神似gee ey 。「贝拉刚刚跟我说了和室里的小插曲。」
    听出舅舅语气里有责备的意味,黑恕平只好坦白,「我不知道……我也不晓得我干嘛针对她,我真的觉得很抱歉。」
    「要道歉的话很方便,她就住我们隔壁。」
    黑恕平看向舅舅,彷佛捉到一丝救赎的希望,接着却又有些迟疑,「她究竟怎么了?」
    「子甯,她叫骆子甯。」
    「子甯。」他喃喃复诵,奇妙地感觉胸口和脸颊发热。
    「子甯的父母是隔壁温家的远亲,两个不负责任的年轻人生下子甯后,根本不打算照顾她,甚至没常识得令人摇头。原本应该像正常孩子一般长大的子甯,因为那对疏忽怠职的父母而有发展迟缓的现象,到她六岁那年社工发现她时,还有严重的营养不良。当时那对夫妻一个跑了,一个吸毒死在公共厕所里好几天,六岁的她像狗一样被绑在屋子里差点饿死。
    「因为子甯的爷爷奶奶还在,子甯被送给她的爷爷奶奶扶养,老人家不想让孙女接受特殊教育,怕孙女被贴上智能不足的标签,加上也没钱,所以一直拒绝让子甯接受心理辅导和儿童特殊教育,后来两个老人一前一后走了,子甯像人球一样被亲戚推来推去,温家是第三个收养她的家庭。」
    黑恕平想起那个不停在骆子甯身上又捏又打的死肥婆,拳头握得死紧。
    「我很喜欢那孩子,所以常让她来玩,家里的佣人都认得她,会帮我注意她的安全,不过他们说这两天子甯没再来过……」淳于帆探究的眼,责备的意味越来越深,他点起雪茄,咬在嘴边。「我们淳于家该不会出现欺负女人的败类了吧?」
    「我不是故意的……」黑恕平想起自己那天的幼稚举动,如果那还叫不是故意,也没什么会是存心的了。「我会跟她道歉。」心中的焦虑越来越深,他烦躁地爬梳着头发。「舅,子甯的家人对她好吗?」
    「早几年还好,不过温家这两年经商失败,底下的人来跟我报备过,子甯身上的伤变多了。」他是可以收养子甯,不过那女孩也快成年了吧?再说他一个单身大男人,又经常在世界各地跑来跑去,根本也照顾不了她。
    「可恶……」但他有什么资格打抱不平?他自己就是欺负子甯的恶棍啊!
    「我打算等她满十八岁,就跟温家商量让她过来住这里,不过可能要花点心思。再说我经常不在家,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我正打算跟你父母商量,看能不能让子甯去陪你奶奶。」只是又要飘洋过海到台湾去,也不知子甯用能否适应得了?
    「还要等多久?」她看起来才十五岁左右吧?
    「子甯上礼拜就满十七了,小时候身体不好,看起来比同年纪的孩子弱小一些。」淳于帆拍拍外甥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做错事要勇于认错,我相信黑家跟淳于家不会教出死不认错的男儿,别忘了。」说罢,他便蜇回屋内。
    黑恕平站在原地,看着第一次见到骆子甯的那座花丛,看着手上的毛球,心里有了主意。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蓝宝坚尼停在温家对面的车道停车格上,盯着温家大门。
    其实仔细想想有些莫名其妙,他干嘛不直接登门拜访?踟踬了老半天,他认为自己希望和子甯单独见面,不想和温家的人打照面。结果子甯出门了,他却还在别扭,一会儿觉得发型好像不够帅,一会儿觉得今天衣服不够有品味……oh ,shit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黑恕平终于想到要下车追上骆子甯时,她都走远了。她今天依然没打算到舅舅家吗?黑恕平一阵黯然。听佣人说,子甯其实常到他舅舅家,一待就是一整天;老厨娘更语带不满,言词间问多次暗示都是因为他这个大少爷不知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比小绵羊还无害的小女生才会不再
    踏进淳于家。
    「再也没有比肓育更乖的孩子了,我想她把这里当避风港,因为我们除了吃饭时间外都不会打扰她,这里没人对她大吼大叫,没人笑她是笨蛋,所以她常常待到忘了时间,她甚至不需要你给她玩具或花时间陪她……可怜啊,那孩子这几天过得好吗?」都怪某人欺负弱小啊!
    对,他混帐,行了吧?黑恕平闷闷地跟在骆子甯身后,而她完全没察觉。
    应该说,她对周围任何事都无所觉,除了那些会恶意围着她,笑她白痴的死小鬼之外。他还来不及将那些小鬼一个个抓来痛揍一顿,她彷佛要躲避那些恶作剧似地,轻飘飘地闪进巷子里了。
    黑恕平低咒着,他发觉那小女生根本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只好放弃大欺小,快步跟着闪进巷子里。
    「嗨,甯甯。」一户人家的后门传来打招呼声,他注意到骆子甯吓了一跳,半掩的铁门打开,厚重的霉味连躲在一旁的黑恕平都闻得到。一个围着满是油污、根本看不清本来颜色围裙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块不知炸了多久的甜甜圈,对她招手。「来,这给妳……」说着还笑露出两排黄板牙,「今天妳怎么一个人出来玩?要不要来叔叔店里,有好多甜甜圈给妳吃。」
    也许是黑恕平自己思想不纯所致,这一幕在他眼里怎么看怎么像痴汉诱拐小女孩!当然啦,对一个不会喊救命的少女,还真是给恶狼们大开方便之门,他自己就是那个占过便宜的恶狼!
    而骆子甯看着甜甜圈,有些心动了。今天阿姨又忘了准备她的早餐,她又不敢再去淳于叔叔家,现在肚子好饿……
    黑恕平看不下去了,他冲出藏身处,凭着高头大马的身材优势,一把抓住因为看到他出现而一脸惊讶的骆子甯,再凶狠地瞪了那个男人一眼,接着拔腿狂奔。
    「喂!」中年男人在他们身后大叫。
    不管那男人意欲为何,是善是恶,那块甜甜圈看起来就不卫生,因为那男人的手指也脏得要死……黑恕平在心里将对方嫌到流脓。何况天晓得,今天就算子甯幸运地只是遇到一个悲天悯人、可怜她没东西吃的大叔,谁知道未来再遇到的会是什么样的人?黑恕平一边奔跑一边整理出这些结论,觉得根本不应该放任小女生继续待在那种连她死活都不管的家庭生活下去,哪怕多一天都太糟糕。
    他把小女生塞进他的蓝宝坚尼,骆子甯抱着小布包,努力平复急喘的呼吸和心跳,却只敢盯着前方的路面。
    要是她被绑架劫持,恐怕会是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