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好在这个严肃的林老师讲课还比较有意思,两节课时间一晃而过。下课之后,沈暮匆匆离开教室回了家。今天是她同母异父的弟弟——秦征的生日。
    秦征比沈暮小五岁,今年上高一,最近的考试得了班级第一,作为奖励和生日礼物,沈暮给他买了金三角的正版耳机。
    “姐,你怎么知道我想要找个?”秦征摆弄着耳机,爱不释手。
    沈暮笑,“过年的时候你不是念叨了好久么。”
    “我以为你没听见呢。”秦征笑嘻嘻的说。
    秦征是沈暮的母亲——秦玉在她生父离开以后跟一个有钱人怀上的。那个时候沈暮年纪还很小,她只记得母亲为了这个男人流过不少眼泪,就连父亲走的时候母亲都没这么哭过。不久之后,母亲就怀孕了,她记得母亲带她去医院,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听见手术室里母亲尖锐的哭闹声,随后母亲就捂着脸跑了出来,牵着她就走。几个月之后,她的弟弟便出生了,这就是秦征。
    长大之后,沈暮回想起那段日子总觉得母亲背叛了父亲,不论如何,一个女人在失去丈夫之后,怎么能在几个月之内就跟别的男人好上了呢?所以她讨厌母亲,甚至讨厌秦征。
    后来的后来,她无意中听别人说,她父亲没死,而是跟有钱的女人私奔了。那是她第一次觉得母亲可怜,丈夫抛弃她,情人玩弄她,她一个女人辛苦养活两个孩子,多么不容易。那时起,沈暮开始对母亲好,对秦征好,偷偷在外打工赚钱贴补家用。
    吃完饭后,秦玉从房间里拿了个信封递给沈暮,“你存的钱都给秦征交学费了吧?这里有三千五,你拿着,剩下的我再跟同事借。学校催的话你让老师通融一下,记得嘴巴甜一点,别几句话说不好就跟人翻脸。”
    沈暮抽了两千塞进包里,剩下的一千五给回母亲:“这么多够了,我自己还有,你跟秦征留着用吧,买点好菜,别老吃咸菜豆腐。”
    秦玉看了她一眼:“你没动好心人寄来的钱吧?”
    沈暮高中的时候,秦征有一次意外车祸骨折,肇事者逃逸不说还不肯赔偿医疗费,事情解决以后他们家就意外收到无名者寄来的钱,每个月准时打到卡上,这几年从没断过。
    “没有,”沈暮说,“我寒假兼职的工资发了,有不少呢。”
    秦玉点点头,“那就好。这个月的钱又寄来了,比上次多了五百块,还寄了封信过来,说是让我给你买几件衣服,再换一部好一点的手机。”
    沈暮一愣,顿时感觉背后寒意阵阵,她忽然觉得这个人一直在她身边,已经注意她很久了,不然怎么知道她的手机不好用?
    -
    周五,林冬绪抽了个空到学校财务室领工资卡。财务小王一边给他办手续一边同他聊天。
    “林老师在电视台做的好好的,怎么想起来回学校教书?”
    林冬绪笑了笑说:“电视台的工作压力太大,想换个环境调节一下。”
    那边财务小李正在打电话追债,他低声咒骂几句喊了声小王:“哎,那个新闻系的女生学费也没交吧?”
    “没。”
    财务小李翻了翻资料又开始打电话:“喂,是不是沈暮同学?这里是学校财务室,请问你打算什么时候交学费,上个礼拜你就说快了,快了是什么时候?学校不是慈善机构……”
    财务小王叫了几声正在出神的林冬绪:“林老师,你的卡办好了。林老师?林老师!”
    林冬绪一愣,回神对小王笑了笑,拿了工资卡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财务小李刚挂电话,沈暮就进来了。看见林冬绪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唤了一声:“林老师。”
    沈暮交完钱,发现林冬绪仍然没离开,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就出去了,没想到他跟着她也出来了。
    她并不理会他,收起手机往楼下走。
    林冬绪跟上来,偏头看她:“为什么不换个手机?”
    这话问的奇怪,她换不换手机管他什么事?
    “我为什么要换?”沈暮怪嗔了一句。
    他沉默了,两个人一直走到大楼外面,林冬绪忽然说了一句:“女孩子不要太逞强。”
    她停下来茫然的看着他,谁知他面无表情的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快步离开了。
    四、
    4.
    初春,天气逐渐转暖,校园的草地抽了新芽,嫩绿的一片惹人爱怜。
    又是一个周二早晨,沈暮起了个早整理好同学交上来的作业便去了办公楼找林冬绪。自从上一次他的“好言相劝”,她跟这位林老师就再没联系过了,不过也没有必要联系。
    等她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门是锁着的,林冬绪还没来上班。她怪自己太鲁莽,有哪个大学老师每天一大早就来上班的。
    拨通林冬绪的电话,嘟嘟响了几声便接通了,“什么事?”他的声音冷清淡漠,谈论公事般的疏离。不过,确实是谈公事。
    “我想问一下,您什么时候来学校?我把收齐的作业的交给您。”沈暮客客气气的说。
    谁知林冬绪不但没做声,还不动声色的挂了电话。
    沈暮顿时火冒三丈,为人师表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她狠狠的踢了一下的办公室大门发泄,走道里回荡着她咒骂的声音。
    “你在那儿做什么?”忽然,楼梯口走来一人,沈暮定睛一看,居然是林冬绪。
    “没干嘛。”沈暮愤愤的说。
    林冬绪走过来开门,“刚手机没电了。”
    沈暮假装没听见,怎么,这算解释?算道歉?他是老师不代表可以不尊重学生。
    “作业呢?”林冬绪推门进去,脱了外套挂在椅背上,转身看着她。
    沈暮把用袋子装好的一叠作业交给他,简单交代了一下:“有两个同学没有交,他们说下午会亲自交给你。”
    “恩。”林冬绪抽了几份作业简单的翻看了一下,无意中刚好看到沈暮的作业,于是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沈暮有点紧张,他今天貌似心情不好,人没精神,也没表情,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半晌,他挪开挡住脸的作业本,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还不走?有事?”
    “没,我这就走。”沈暮求之不得,可是刚一转身,又被他叫住了。
    “回来。”他命令道。
    她默默又回到桌边,林冬绪指了指她的作业本,“沈暮同学,我发现你好像分不清景别和景深,是不是?”
    是么?有这回事?她装聋作哑,手背在后头。每当老师质问她的时候,她就会不自觉的紧张,然后……越来越老实。
    “好,来说说什么是景别。”林冬绪放下作业本,靠在椅子上,挑眉问她。
    沈暮吞了吞口水开始瞎诌,“景别就是前景、中景、远景、大景……”
    “那景深呢?”
    “呃……画面距离镜头的深浅。”
    她一说完,林冬绪忽然就把作业本丢还给她,“拿回去重做,课本里都有,自己去找什么是景别和景深。这么基础的你都不会,上学期你怎么考第一的?”
    沈暮小声抱怨:“我怎么知道,明明就感觉考的很差嘛。”
    “还跟我顶嘴?”林冬绪厉声,吓得沈暮微微一怔,闭上了嘴。
    林冬绪见她默不作声,小媳妇儿似的乖乖站在一边,才放缓了声音,眯了眼,微笑道:“这才乖,回去吧,以后每个星期二早上八点准时到我办公室报到。”
    沈暮心底哀号一声,羞愤而去,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她自己,那就是,怂!
    -
    这一天下午新闻系没有课,沈暮抓紧时间趴桌上补作业。宿舍一共住四个人,沈暮、马倩倩、钱周和徐蕙。其中马倩倩跟展鹏约会去了,徐蕙也约了男朋友听音乐会,就剩下沈暮跟钱周两个人。
    钱周从午饭过后就开始睡午觉,宿舍里没有人说话,安静的很。
    沈暮写着写着,就听见钱周在梦中喃喃呓语,她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脸蛋潮红,皱着眉头,好像很难受。
    她过去推了推钱周:“你是不是做噩梦了?钱周?醒一醒!”
    钱周微微睁眼,虚弱的说:“……我好像发烧了。”
    沈暮帮她量了体温,果然在高烧。她喂钱周吃了药喝了开水,又让她躺下睡着。
    钱周缓缓说:“我晚上在‘私家厨房’有兼职,估计是去不了了,你能替我一晚上么?”
    沈暮知道,钱周的家庭条件也不怎么好,跟她一样,靠自己做兼职挣点生活费。而“私家厨房”这样的高级会所,旷工一天就意味着被开除,实在马虎不得。所以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沈暮补完了作业,傍晚又喂钱周喝了点粥,便去“私家厨房”替她的班了。
    八九点的时候,包间翻了一台,她趁空挡准备到走廊转弯的死角偷懒,就看见窗边站着个男人,一手插.在裤兜,一手夹着烟,吞吐着烟圈。
    那人稍稍动了动,沈暮便看清了他的长相,真是冤家路窄,居然是林冬绪!
    林冬绪的反应极快,他感觉到身边有人,倏地转过头望去,见是沈暮,他愣了愣,然后灭掉烟头,打量了她一番。
    “沈暮同学,你到底做了几个兼职?”林冬绪走到她面前。
    沈暮扯了扯衣服,解释道:“今天我是替别人的,我只在周末兼职。”
    “都做些什么?”他似乎很有兴趣知道。
    “恩……风味茶餐厅收银,还有学校隔壁街的酒吧做服务员。不累的,还很好赚钱。”
    他点头,“做兼职可以,不要耽误学习了,而且,酒吧的兼职最好不要做了。”
    这个时候有人从包厢出来叫他:“小林,怎么还不回来,在哪儿泡妞呢!”
    林冬绪同对方点头示意,临走,他问沈暮:“有火柴么?”
    沈暮在口袋里找了一盒给他,他接过,又问:“什么时候下班?”
    “十点半。”
    沈暮不知道他问这个干嘛,可是她下班在路口等夜班公交的时候,林冬绪那辆宝蓝色的私家车便从角落里向她缓缓驶来,似乎等在那儿有一会儿了。
    不会……特意等她的吧?
    “上来,送你回学校。”林冬绪探头。
    沈暮左望望又看看,这地方晚上是不太容易等到车,她也不客气,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子上。
    一路稳稳的行驶。
    “作业补完了?”林冬绪问。
    沈暮自豪的点了点头,她可是一等一的好学生,老师布置的作业她从来都是按时完成的!
    “那《东邪西毒》这部电影你看完整了么?”林冬绪又问。
    “看了啊。”很久以前她就看过,虽然没看懂。
    林冬绪满意的点了点头,继而对她扬眉,“那么下回交一份这部电影的影评给我。”
    沈暮错愕,有没有搞错,额外作业?还不是《电视编辑》这门课的范畴。
    “您搞错了吧。”沈暮小心翼翼的说。
    “你觉得我会么?”林冬绪语调上扬,在沈暮松垮了肩膀,郁闷的沉默之后,他又说:“给你一个月时间,写好了自己交给我,否则平时成绩减十分。”
    沈暮愤愤看向他,一本正经的呵斥:“老师,您这是在搞特殊化!对其他同学不公平!”
    谁知林冬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粲然一笑:“你该感到荣幸才是。”
    沈暮气结,这才是真正的林冬绪啊。她本以为他风度翩翩、气宇非凡,对待别人细心体贴,心胸宽广,原来他根本就是衣冠禽兽,卑鄙小人。她哪里得罪他了他一定要这样折磨她!
    怒火中烧,她觉得全身都在发热,腾腾的直冒汗。于是摸了摸车门找按钮把车窗摇下来,可是捣鼓了半天,车窗依然毫无反应,反而把她折腾的更热。
    林冬绪不动声色的按了下他左手边的车门的某个按钮,而后车窗随之摇下,阵阵清风灌了进来,夹杂着初春新草的气息,好不舒爽。
    他笑了一下:“沈暮同学,想干什么要跟老师说,你不说老师怎么知道你想干什么,还怎么帮助你呢?”
    沈暮反复在心底念着:不要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