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却被看大门的大爷轰了出来,犹记得那大爷说:“来访电视台的人多着去了,随随便便找个理由就给放进去那还不乱了套了?小姑娘,没工作证或者证明吧?没有就进不去!再说吧,你连你要找谁,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更不能放你进去了呀!”
    她提着一大袋子水果,默默抬头仰望电视台高楼,耀眼的阳光照在楼身的镜面上,刺得她眼睛生疼,大楼进进出出人中,胸前挂着工作牌,还有拎着摄像机的,结伴一路走一路说话,表情严肃,那般的认真。她心里渐渐生出一股力量,她想和那个人一样,披露社会丑恶的一面,弘扬人间有爱的一面,她也可以利用镜头,利用手中的笔,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这就是她选择学新闻的最初动力。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给她动力和希望的人,竟然是眼前这个闲适慵懒,并且带着一丝玩味笑容的林冬绪!
    “那么去年我生日那次你就认出我了?”沈暮又问。
    “你几乎没变,就像伯母说的那样,长高了一点。”他笑笑。
    “不准笑!严肃点!”她最讨厌他居高临下,洞悉一切的姿态,她被他耍的团团转!
    见她说的认真,他收起笑容,轻咳了一下。
    “再问你个事儿。”
    林冬绪点头,“你说。”
    “那次节目播出之后,我们不止收到肇事者的赔偿金,同时也收到陌生人寄来的善款,而且这么多年,每个月他都按时寄过来。我想问,你知不知道那人是谁?”
    “我不知道。”他斩钉截铁的答道。
    沈暮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不可能,他要取得我们家的联系方式,必定去电视台找过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林冬绪想了想,说:“是这样的,做完了你们那期节目,我就被调到其他部门去了。所以,那人就算来过电视台,我也不可能知道。或许我同事接待过他,哪天我回台里帮你问一问。”
    “哦,好吧,那麻烦你了。”顿了顿,她又叮嘱,“千万别忘了啊。”
    林冬绪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毫无波动的眸子看不出情绪。沈暮看了他一眼,刚要开口问他在想什么,就被他给抢了先,他说:“你找他干什么?”
    沈暮理所当然的说:“把钱还给他啊。我们一分多没动过,这种来历不明的钱放在家不安心。”
    “……”林冬绪再次沉默。
    沈暮看他杯子里的茶水见底了,起身又给他倒了一杯,“你要不要吃点蛋糕?”
    “不用。”
    “那看电视吧。”她把电视打开,“你爱看什么?”
    “随便,我平时不看电视。”
    “哦,那……你抽个烟?我给你拿烟灰缸去。”说着,家里没有人抽烟,所以没有现成的烟灰缸,沈暮找了个废旧的饮料瓶,剪掉开口,兑了点水进去,再放到他面前。
    但是林冬绪半晌没动,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这些殷勤的举动。沈暮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了,才含含糊糊的说了句:“谢谢。”
    “恩?什么?”林冬绪故作没有听清楚。
    沈暮抿了抿唇,硬着头皮一字一顿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呢?”
    “秦征那件事儿啊。我知道是你坚持把肇事者找出来的。”
    “不用谢我,就当老师教你一课,做新闻的,一定得有热情和责任心,以及辨别是非的能力。新文,最关键的就是及时和真实,容不得半点虚假。”林冬绪说。
    沈暮抿唇笑了笑,真看不透林冬绪。这会儿他又变成课堂上那个侃侃而谈,严肃的不得了的小老头了。
    -
    晚饭过后,沈暮把林冬绪送到楼下,看着他宝蓝色的车尾消失在视线里,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于是咚咚的跑上楼。
    “妈,上次那好心人寄来的信你扔了么?”沈暮问。
    “好像没有,怎么了?”
    “找出来我看一下,或许有线索呢。”
    秦玉到卧室翻开她那个放存折证件的盒子,他们家的重要物品基本都放着盒子了,找起来也方便。
    “喏,就这个。”秦玉递给她一个信封。
    沈暮把信抽出来打开,瞬间,心便狠狠沉了下去。信纸上那苍劲有力的字体同课堂上某人的板书相重合,沈暮再熟悉不过了,寄钱的人,分明就是林冬绪。
    第二天周一,沈暮带上银行卡到办公楼找林冬绪。她推门进去,办公室里只有一位女老师和一个男生。
    那老师愣了愣,随后冷下脸:“进来也不敲个门,哪个系的啊?有事?”
    沈暮抱歉一笑:“对不起,我有急事找林老师。”
    “他不在,今天也不回来。他很少在学校,明天有他的课,你明天再来吧。记住下次进来之前敲门!”女老师厌恶的说。
    沈暮胡乱点点头还不忘打量他们一眼,男生眼神畏畏缩缩,而老师的反应太过夸张,再加上她脸色潮红,这俩人绝对不在干好事。
    周二早上八点不到,沈暮就等在办公室门口守株待兔。
    林冬绪来的很准时,看到沈暮他笑了笑,“吃了早饭没?没吃就一起吧,我买了不少。”他扬了扬手里的袋子。
    “吃了。”沈暮拒绝,又说:“林老师,您为人师表为什么总说谎呢?您这么骗我,我以后还怎么相信您?”
    她把银行卡拿出来丢到他胸口,那卡随后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突兀的很。
    林冬绪蹲下.身将卡捡起,冷下脸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钱是你寄的,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前天您跟我说实话又如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没有人会毫无原因的对一个人好,别告诉我你这样做完全就是爱心泛滥,同情心作祟。我不相信。”沈暮抬头看着他。
    林冬绪勾唇一笑:“沈暮,别把世人看的太卑鄙,总有一些人对你好,但是没有目的、不求回报。”
    沈暮也笑:“是么?人们不都是这样么。我爸妈离婚前的一个月,我爸把我妈捧在手里疼,为什么?因为他想离婚,就必须先讨好我妈。学校里那些给我买这买那口口声声说当我是朋友的对我好,为什么?因为她们想我考试的时候给她们看答案。还有秦征,秦征那件事的赔偿金根本不需用那么多,为什么肇事者给了好几万?因为他怕自己被曝光。那么你呢?几年来不间断寄钱给我们的原因是什么?说说看哪,到底是不是,没有目的,不求回报?”
    空荡的办公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静谧的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林冬绪动了动脚,忽然说:“肇事者是我弟弟。”
    沈暮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你们家挺有钱吧?想息事宁人?还是用钱来填补你们有钱人做作的愧疚心?”
    林冬绪皱起眉头:“沈暮,好好说话,别这么咄咄逼人。”
    “你知不知道我们家那时候都走投无路了?钱全部给拿给秦征做手术还不够,到处找人借借不到,我妈死都不让我跟我爸那边的亲戚借,医生说收不到钱就不让手术,秦征就有可能失去一条腿。我妈抱着医生的腿什么都不会说了,就知道哭,秦征在干嘛?他一瘸一拐走出来,他说,妈,姐姐,我不要手术了,没有退照样能活,能照顾你们。那个时候你弟弟在干什么?泡妞?蹦迪?还是开房啊?这些你知不知道?”
    “沈暮!你说够了没有?”林冬绪呵斥道,他伸手去抓沈暮的胳膊,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她反手打掉,退了一步继续说:“不要以为你大义灭亲照实报道新闻我就回感谢你,他妈新闻画面都是打马赛克的!谁知道那事儿是你弟弟干的?几十分钟的新文就播了我们几十秒。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态,你想补偿对不对?虽然我们拿到赔偿金但是肇事者依旧安然无事,没进大牢,你觉得愧疚了对不对?”
    林冬绪深深吸了一口气,把银行卡塞回沈暮手里:“乖,别闹了。我都承认。是我们家不对,我给你道歉。这些本就是你应得的,不用还我。”
    “我不要!”她又把银行卡丢还给他。
    “沈暮,女孩子这么倔强会吃亏,你能不能收起你的刺?”
    “你没听过吃亏是福这个词?”
    这下林冬绪从面容到眼眸,都冷峻的可怕。沈暮心里一怔,不禁嗤笑,这才是真正的林冬绪啊,独裁、冷漠、不容反抗,谎话连篇!
    他抓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齿:“沈暮,别让我对你发火。”
    沈暮有一瞬被他犀利的目光震慑住,但是她愣了几秒,不看他,低头说:“无所谓,反正你的钱我不要。”
    她本以为他会真的发火,谁知他忽然放开她,心平气和问了一句:“我上次给你布置的影评写好了没有?”
    沈暮愣住了,他说的很自然,令她没有多想就真的去思考她的影评写了没,然后答了一句:“写了,在宿舍。”
    然而,很快她意识到林冬绪这是转移话题。于是又冷下脸来说:“别岔开话题。我知道我笨,但还不至于笨到被你三番四次的耍!”
    林冬绪忽然笑起来:“是么?这样吧,你先交作业,交了作业我们再谈。”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现在还是你老师,让你交作业没什么不妥吧。”林冬绪走到桌边坐了下来,一副不愿再理她的样子。
    沈暮无话可说,狠狠剜了他一眼,跑回宿舍拿了作业又跑回来。
    她把影评拍在桌上,“老师,作业!”
    他不看她,拿了作业开始批改,半晌,他忽然把那张纸递到她面前,说:“重写。”
    沈暮气结,这人分明耍她玩呢!
    “凭什么!你公报私仇!”
    林冬绪冷笑:“我还不至于对你来这一套。你可以把你写的拿给别的老师过目,他们要说一个好字,我林冬绪以后都听你的!”
    七、
    7.
    沈暮无话可说了。她压抑住心底的怒火,拖了把椅子坐到他对面,一声不吭的开始重写影评。牙关咬紧,下颚紧绷,那紊乱的气息迟迟不能归于平顺。
    几十分钟后,沈暮写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把作业丢到林冬绪面前,冷冷的看着他。
    他倒没什么反应,捏起那张纸,细细看起来,半晌,他看着她,还是那一句:“重写。”
    她沉默着,盯着他看,他挑眉看着她。他们僵持了很久,最终,她还是重新拿纸出来写。
    沈暮艰难的写了几个字,然而当她瞥见林冬绪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时候,莫名又升起一股恼怒,最后,她将笔一摔,夺门而出。
    她跑出办公楼几百米远停下来喘气,才发现,那张银行卡不知何时又回到她的口袋里了。
    这一天,林冬绪正坐在自家的餐厅里吃早餐,小米粥,以及热豆浆。他的父亲林安国从楼上走下来,坐到他对面,让保姆添了碗润肺汤,喝的缓慢。
    林安国五十多岁,偏瘦,剑眉,目光犀利,精神饱满。
    父子两在饭桌上几乎没有交流,只偶尔给对方夹菜。这是一种长年累月的默契,恰到好处的沉默。
    林冬绪的一通电话打破了祥和的沉静。他擦了擦嘴角,优雅的接听电话,并不回避父亲。
    来电者是个陌生号码,林冬绪声音低沉:“您好。”
    “您好,这里是xx公益基金,请问是林冬绪先生么?”
    “是我。”
    “感谢您于昨日下午四点,通过网络汇款,向我们捐赠七万元善款。为表诚意,我们真诚邀请您参加我们周六的慈善议会,请问您能来吗?”
    林冬绪停滞了一会儿,他听明白了,有人,用他的名字捐款,让他白白做了一回大善人。他忽然笑了笑,在心里叹息:沈暮,你太幼稚。
    他对电话说:“祝你们举办成功,再见。”
    挂断电话,林安国刚好吃完早饭,“难得早上和你一同吃早饭,冬绪啊,不忙就多回来住住,不陪我,陪陪你弟弟也好。他最近也不常回家,我担心他又给我惹事,你也在学校,就多看着他一些。他啊,永远都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说起他这个弟弟,林安国再怎么恨铁不成钢,但每每说起,却还是疼溺的。
    “好。”林冬绪应了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