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再抱一下我吧。”
    一字一句地艰难说完之后,林傲满是血污的脸上竟绽放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
    然而冷飞听见林傲这个要求之后却不知该如何作答,他面色一白,嗫嚅着双唇,终于还是松开了扶住林傲的手。
    旁边的人并未听清林傲说了什么,但是见冷飞这般为难的样子,料想林傲必是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纷纷对他嗤之以鼻,嘲笑他临死之前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行刑人见林傲交待已毕,正要上前拉住他,却见林傲血污满面的脸上挂起了一丝笑容,紧接着一举一动已是十分艰难的他竟硬撑着对冷飞重重地叩了叩头。
    行刑人按部就班地将林傲先是捆绑了起来,然后抖开一个人高的布袋套到了林傲身上,最后再用牛筋将袋口扎紧。冷飞局促不安地看着这一切完成,又瞥到了行刑人手中已握住的两根不知已染了多少人的鲜血而变得暗黑的木棍。
    准备就绪的行刑人向冷飞请示道:“请掌门发令!”
    冷飞唇间一动,只字难言,他抬起手,伴着一声叹息落了下去。
    沉闷的击打声开始在大厅中响起,所有人都侧耳倾听着棍棒残忍的击落声,一双双眼睛都盯住了地上那个尚未挣扎出声的口袋,兴奋地期待着一会儿袋中人丑态百出的哀嚎直至死亡。
    每一棍的落下都带来难以忍受的痛楚,而布袋里的憋闷与黑暗更加重了这样的痛楚。
    林傲睁着眼睛,咬紧牙关,并没有随着每一次棍棒击落的痛苦而挣扎,他全身每个地方都几乎挨了木棍的责打,之前受伤的地方再度开裂,血腥味开始慢慢弥漫。
    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打得血肉模糊地死在这个狭小的口袋里了吧?林傲苦笑着想。
    又一棍落了下来,刚好打在他头上,额头一热,一行血就汩汩地流了下来。
    想当年自己与冷飞未创立双龙会之前,武林人称飞傲双龙,行走江湖何等惬意威风,没想到今时今日,眼看自己与冷飞功成名就之时,自己却要如此屈辱可悲地被人活活打死,若那时自己压抑了心中对冷飞的思慕没有做出此等不伦疯狂的举动,或许现在自己还与冷飞称兄道弟,受人敬仰。
    但是,自己真地能一辈子忍受只与冷飞做兄弟吗?
    自己真地能忍受每次只是在脑海里臆想冷飞的身体,而不能亲手触摸拥抱的感觉吗?
    口中腥甜味愈发浓烈的林傲双目猛瞪,忽然嘶哑地狂笑了起来。
    既然自己已经尽力去爱所爱,求所求,死亦何恨!
    在地上蠕动着的布袋渐渐变了颜色,鲜血从粗糙的袋面上浸了出来,红得发黑。
    周围的人见了这一情境,不由都暗暗高兴,看来再过一会儿那个倨傲可恶的叛徒就会断气了。
    然而本是自己决意下令处林傲袋杖之刑的冷飞此时却有些坐不住,他的脸上并没有一丝处死叛徒的轻松和愉悦,反倒又沉重了几分。
    自己是真地想要林傲死吗,还是想借此逃避什么……
    冷飞捂住额头,目光不再看着那个被鲜血染红,且传出了微弱呻吟声的布袋──那里面装的是他曾经情同手足,誓同生死的兄弟。
    大哥我这么爱你……
    大哥我这么爱你……
    冷飞听着沉闷的棍棒击打声,耳边响起了林傲之前那近乎天真卑微的言语。
    二十多年了,就连自己的妻子也未尝如此深情表达过对自己的爱慕之心,但是这个男人却不顾生死地发了疯着了魔一般地爱着自己!
    那难以忘记的耳鬓厮磨,日以继夜的疯狂茭欢开始在冷飞的骨髓里喧嚣了起来,以及他背后那尾隐隐作痛的飞龙也在提醒着他这个人对自己的疯狂感情。
    第十二章
    行刑人正准备最后下狠手将林傲杖毙在袋中,却突然听到冷飞的喝止声。
    “住手!”
    冷飞站起身,神色苍白地走了过来,他一把抓住了正要落下的两根木棍,看了看不断溢出鲜血的布袋,缓缓环视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
    “毕竟双龙会也有林傲一份,我冷飞实在不能坐视他被打死……”
    “掌门,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林傲罔顾帮规,忤逆作乱,罪不容诛,您怎能因为一时旧情就放过他呢!”
    在擒捕林傲的过程中多处受伤的青龙坛主第一个不干,他愤愤地站了上来,与冷飞针锋相对。
    “是啊,是啊,林傲杀伤了那么多兄弟,如果不杀他,怎能平众怒?”
    “再说了,一山不容二虎,掌门你饶他不死却又要如何处置他呢?”
    “林傲这厮武功非凡,此时不除,日后必成大祸,掌门三思啊!”
    各种各样的反对声此起彼伏,其他人也显得情绪激动,眼看就有人要冲上前夺下棍子将林傲打死了才罢休。
    冷飞仰天苦叹了一声,眼神渐凛,忽然跪在了众人面前。
    “我知道林傲罪过难恕,只是他好歹与我二十多年兄弟一场,他对我不义,我却不能待他不仁。冷飞在这里替诸位死伤的兄弟赔不是了!”
    眼见掌门都下跪了,双龙会中的门人弟子一时都不知所措,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位坛主也只是面面相觑,摇头不语,过了片刻,白虎坛主才上前代众人扶起了冷飞。
    “罢了,罢了,既然掌门都如今为他求情了,我等还能多说什么,掌门快快请起,我等不再逼你便是。”
    冷飞听见他这么说心中不由一酸,起身后却立即走到了布袋边,解开绳结。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随即滚出了布袋,冷飞眼前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这个浑身是血,体无完肤,奄奄一息的人会是曾经飞扬恣意的林傲。
    “快,去叫大夫!”冷飞想也不及多想,一把抱起了早就被打得神志不清的林傲。
    林傲的鲜血顺着他的手一点点往下滴,那么滚烫,烫得要灼伤人似的。
    冷飞看着林傲满是鲜血的脸,对方那一声声近乎卑微的哀求似乎又响起在了他的耳边。
    大哥我这么爱你,请你再抱我一下吧……
    他知道自己要杀他,死前的要求竟是如此简单,可自己却连一个最后的拥抱也舍不得给。
    他总是责怪林傲不仁不义,而此时的自己又是何其残忍!
    ******
    “大夫,他如何了?”
    眼看大夫进去了几个时辰,冷飞一直无法安心,直到看到大夫从屋里走了出来,他才赶紧上前追问。
    刚替林傲包扎治疗了伤口的大夫轻轻摇了摇头,摊着一双满是鲜血的手,无奈地说道,“老夫已尽了全力,奈何他伤得实在太重,不仅多处骨断,内伤严重,而且他后背还有一处极为严重的烙伤,如今老夫以参汤吊住他的气息,却不知其后会如何,一切皆看他的造化了。”
    冷飞没来得及听完大夫的话,立即魂不守舍地冲进了屋中。
    只见林傲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一双唇更是早已乌青。
    冷飞握住林傲的手,忽然感到对方掌心冰冷,而这样的情形本不该出现在修习炎阳神功的林傲身上,看样子,这一次林傲真的处在生死一线之上了。
    想起前不久正是这个人囚禁了自己,乃至是逼自己做出种种不伦之举,而此时对方却只剩下一口气躺在这里,便是三岁小孩也能杀他,这样的反差竟让冷飞也无法接受了。
    他替林傲抚去了垂在额前的发丝,细细看着对方于沉睡中也显露些悲戚浓郁的面容,低声说道,“你难道甘心就这么死吗?林傲,你真是个……蠢货。”
    然而床上的林傲仍是毫无动静,呼吸依旧微弱难闻,冷飞叹了口气,心道若林傲真不能活,自己也算仁至义尽了。
    他在床边静坐了片刻,想起之前大夫所说林傲身上还有一处严重的烙伤,忽然有些奇怪,自己虽然知道在地牢里有人刑求林傲,但似乎并未听闻有人对林傲施以烙刑,而这袋杖之刑也与烙伤无关,那他的烙伤又是哪里来的呢?而自己的背上倒真是有一处烙伤,不过那是林傲亲自伤的自己。
    好奇之下,冷飞掀开了被子,他看到林傲身上交织满了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伤口,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知道地牢中有人对林傲刑求泄愤,却不知道那些人的手段居然这么残狠,竟将林傲打得遍体鳞伤。
    冷飞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歉意,他扶起昏迷的林傲,想看看对方的烙伤究竟在哪里,又是如何严重。
    当他将林傲翻了个身躺下时,冷飞愣住了。
    他看见林傲皮肉糜烂,伤口化脓的背上是一条隐隐约约的飞龙,这条飞龙,和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
    看样子这个烙伤在林傲身上也有些日子了,似乎更在林傲被抓住之前就被烙上去了。
    当自己被烙上这一条飞龙之时,心中真是恨死了林傲,恨他居然用这样的酷刑折磨自己,而现在看来,酷刑折磨的不仅是自己,还有他。
    然而同样的烙伤在自己身上为什么没有这么伤势严重呢?
    冷飞皱着眉,一动不动地盯着这尾血肉模糊的飞龙,这才隐约想起了在被烙上这尾飞龙之前林傲替自己上药时说的话。
    原来是天山雪莲膏的作用才让自己的伤势免于恶化,而之后或者之前就烙上这尾飞龙的林傲却不得不忍受伤痛的折磨,等它慢慢康复,然而他却没有等到飞龙成型的一日,又因为急着救自己而中了自己的暗算,直到现在被伤得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
    冷飞轻轻啊了一声,眼里一痛,只觉得有什么液体难以抑制自眼角低落了下来。
    他猛一探手又将林傲抱进了怀中,径自在对方耳边喃喃念道,“林傲啊,大哥抱着你呢,大哥抱着你呢。你快醒醒吧,不要死,不要死,好吗?”
    眼前的人仍是丝毫没有反应,冷飞只好让林傲躺回床上,他小心地对方掖着被角,从不轻易示人的眼泪在看到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时又落了下来。
    正当冷飞感到心灰意冷之时,一直不曾有所动静的林傲忽然张了张唇,冷飞急忙贴下耳去听他要说些什么,仔细辨听了半天,只听到一个沙哑的“水”字。
    能说话想喝水便意味着林傲还有救!冷飞欣喜若狂,立即将桌上放着的人参鸡汤端了过来。
    只是林傲此时还太过虚弱,自己将勺放到他嘴边,却不见喂进多少,更多都是洒了出来,情急之下,冷飞也顾不得这许多,自己喝了一口鸡汤在嘴中,俯身将汤汁嘴对嘴地度进了林傲口里。
    就这样,冷飞一连度了小半碗鸡汤给林傲,这才停下手来,他看见对方的嘴唇上渐渐有了血色 ,这才稍稍安心,只是他摸着自己的唇忽又想起了在囚禁的日子里对方时常强吻自己一事,顿感尴尬。
    第十三章
    一直在后院等候消息的燕流云半天不见冷飞归来,便唤上小碧一同出来看看到底大厅内又发生了何事。
    哪知她刚到大厅不久,却见众人都已散得差不多了,地上只余了一个空的染血的布袋,以及一大滩血迹。
    “林傲莫非已被……”燕流云见了那滩骇人的血迹,柳眉稍皱,心中倒也有些可怜